第8章 第 8 章

作品:《桥断

    魏怀半天下来只觉得风不平浪不静,唯一完成的事只有报案。


    案也报完了,仇有有可能报,继续麻烦警察也不是个事,他径直走出公安局,反正陆洵会自己跟上来。


    再次坐上自行车,他感觉后座一重,是陆洵坐上来了。


    魏怀目的达到了,慢慢蹬着自行车,好奇他在公安局的事,没有回头开口问陆洵:“唉,你户口在哪?”


    陆洵扣住自行车的铁杆,他抬起头看魏怀,却只看见了他的侧脸。眼睛凝望着前方,虽然速度很慢,但是有一种“这个人有目的地。”的感觉。


    “我是被拐来的,你不是知道吗。”


    他把头低了回去,说不上伤心,他打算平静面对一切了。


    “我知道,但是你原生家庭在哪里?我总要物归原主吧。”


    “不用了,原生家庭和你一样。”


    魏怀感觉背后有一小片地方湿了,由于太小,他怀疑是下雨,伸手挡了下阳光,自行车自由摆了几下。


    奇了怪了,没有下雨啊。


    魏怀是这么想的,直到自行车不受控制大幅度摆了一下,陆洵环住了他的腰,呜咽的声音从一个十来孩子的嗓子里传来。


    “……想抛弃我。”


    无论怎样,魏怀不喜欢,甚至讨厌别人主动碰他,他冷声命令:“松手!”


    直到自行车彻底恢复正常,听魏怀的了陆洵才松手。这下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本来就没什么要说的。


    距离魏怀回去上学还有一个月二十多天,虽然他读一个月书不需要太多钱,但是魏述还要上小学。


    魏怀面无表情蹬着自行车,脑子只留下一个念头:钱,赚钱,赚好多钱。


    把背后有人这件事忘记得清清白白。


    魏述还要上学,不能出去给自己零售了。也许是穷疯了,他竟然想到了陶林的地下赌场。


    不干净,但是钱多。


    还收未成年。


    公安局回家要跨桥,魏怀在一路上走走停停,看会花看会草,到桥上了又开始看风景。


    陆洵再委屈也要跟着他一起看,他觉得夕阳和魏怀一样坏,让他无家可归。一气之下他想到了“魏坏”这个外号,瘪着的的嘴一点点扭曲,时不时瞄眼魏坏,他终于开始偷偷地笑。


    夕阳西下,魏怀不想回家。


    之前初中晚自习上到傍晚,再待一会就是回家的最好时间。他站在桥靠夕阳的一边,看着落日浸没在地平线。


    指尖扒在水泥上,有点泛白,因为指尖的颜色最接近夕阳。


    桥两边都是树林,可以说是荒无人烟。


    陆洵不偷偷看了,他光明正大地看。


    余晖打在人身上,整个人都像是侧面放了台柔光灯,偏偏魏坏还忧郁地看着江面。粼粼波光让他的眼神都映出金光。


    陆洵寻着他的眼神看江面,傍晚的风席卷着一丝水汽吹他的头发,水面浮光跃金,看久了便体会不到时光流逝。


    “喂,你回不回去,不回去我回去了。”


    不知何时魏怀已经踏上了自行车,留下暗金的背影。陆洵无数次坐上后座,扣住铁杆,闷闷的说:“可以走了。”


    魏怀恢复正常速度回家,一到筒子楼下就赶人下来,自己去停单车。他停完回来,看见陆洵还站在楼下,好像是在等他。


    他看了一眼,默不作声上楼。


    在陆洵看见魏怀家门没关时,他还以为自己可以进去。结果魏怀啪一下关上了门,徒留他一个人风中凌乱。


    魏怀看见魏述睡在茶几上,想着已经晚上,不能让她感冒了,于是脱了外套想包着魏述回卧室,她却醒了。


    “……哥哥,你去哪了?”魏述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午饭都是隔壁那个哥哥给我吃的。”


    “没事,我出去上学而已。你平时不是这么过来的吗?”


    “平时哥哥不会让隔壁哥哥送吃的来的,我一般吃早上的。”


    “……”


    让东方成听见又要骂了,魏怀赶忙让他住嘴:“那个叫东方成,你管他叫东方就够了。”


    “我知道东方怎么写!”魏述抽出沾了口水的字帖,找一个空白的地方写了一个符。


    魏怀拿起来仔细看,深刻的这么认为。


    他把字帖卷起来,敲了倒霉孩子的头,说:“你还是先练字吧,丑成这样人家都说你没有第二张脸。”


    “哦!”这是魏述被打了,“哦。”这是魏述答应哥哥练字。


    她小脸一扬,真诚问:“哥哥,什么意思?”


    “练字的意思!”


    “哦。”


    魏述对了对手指,嘟着嘴,肚子争气地饿了。“哥哥我们晚上吃什么呀?”


    “等你写好了字!”


    魏怀口嫌体正直,还是走进了厨房,烂掉的白菜已经被丢了,打开冰箱里面是新的菜。


    他准备做“孽徒现原形”的料理——清水煮白菜,马上要拿到白菜的时候门口传来一声:“魏怀!你给我从厨房里出来!”


    魏怀的厨房禁令没有解除。


    “……知道了。你来行了吧。”


    东方成气势汹汹冲进来,点了点魏怀,指责他:“真想让小述妹妹栽你手上啊?”


    他带上门,最后警告了一句:“你要是再进来,我给你放三倍的盐!”


    等到吃饭,东方成端着一个满是菜的碗走出去,魏怀看着奇怪,边扒饭边问他:“干嘛去啊?”


    “你这个冷血动物是不会懂我的。”


    “出去吃别说得那么高级有理由。”


    东方成系着围裙,端着碗吼他:“冷血动物!”在一阵小交谈后他又进来了,他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坐下来开吃。


    魏怀有意逗他,装作不小心碰他一下:“唉,谁让你吃了?”


    “你还不让我吃?我忙活半天什么都得不到?”东方成真是觉得世上再也没有魏怀这样冷血的人了。


    “我不是月末给你钱吗?你吃什么?”


    “嘿?!”


    东方成撸着袖子就要打魏怀这张丑恶的嘴脸一下,魏怀是识趣的人,知道适可而止,“吃吧吃吧,谁不让你吃了。”


    “小心我抽你啊!”


    晚饭就这样平平淡淡度过,魏怀吃完时其他的人也吃完了,东方成又出门去,把空碗拿了回来。


    “你把我家米给谁吃了?你外面老婆啊?还背着我。”魏怀站在距离门不远的地方,刚好看见门外。


    是陆洵把碗递过来的。


    他看见魏怀的第一件事是低头,又觉得有点不对,抬起来说了句:“谢谢。”又缩回去。


    魏怀把空碗拿过来,先说外面陆洵是缩头乌龟,又一脚把门口的东方成踹出去,脸都在用力,这样了还要挑衅人:“都别想进来。”


    然后一个人勤勤恳恳刷完了所有碗。


    魏述闲得慌,她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交谈:


    “你…不要太在意他的态度,他只是、只是还没有接受。”


    “我本来就不应该让他接受,换我遇到这种事我也不接受,哥你不用劝我,如果还要说的话,我问你,


    如果是你,你接受吗?”


    “……我也不会。”


    “没事,我户口不在这里,他也打算把我送回去的。”


    “……行吧。”


    几句之后就没声了,魏述再贴了一会,发现真的没声了,离开了门板。


    魏怀在一边看见了,说她两句“不要贴在门边上听人说话。”


    魏述应了,脑子里想的却是:我是不是可以管年纪比我大的男生就叫哥啊。


    得出来结论:那个人叫东方哥哥!


    “小丫头片子又想什么呢,再过会要睡觉了。”


    魏怀每天不知道干些什么,但是看着自己的床就分外头疼,招招手让魏述过来,说:“还想不想睡那个房间?”


    魏述的榆木脑袋当然想不出来为什么哥哥这么问,但是她如实回答:“可以睡!”


    “好,我知道你不想睡了,明天给你换回去。”


    “好!”


    魏述不仅字写不好,人情世故也差啊。但是她听哥哥的话。


    “好了,你可以睡了。”


    “唉?刚刚不是说还有一点时间吗?”


    “刚刚的时间刚刚聊完了。”


    “坏哥哥!”


    “随便你。”


    魏述不愿意也要服从命令,老实但不安分地窝囊睡下了。


    魏怀躺着沙发上,看见门缝的光消失,他知道魏述已经睡了。尽管知道,他还是躺了一会才爬起来。


    他只脱了外套,剩下的衣服一件没少,起床就是穿件衣服的事。


    春冬交界的时间段不算暖和,外套不穿有感冒的风险,但魏怀还是没穿。他把半只脚掌塞进拖鞋,他要面对一屋子的遗物了。


    门被打开发出轻轻的吱呀,那台灯竟然一直没有关。


    偏黄色的灯照在桌面,一摞书堆得比台灯还高,书页里零零散散夹了纸张。由于这一摞书堆在台灯右上角,灯照下来,一张信封竟然是最显眼的。


    魏怀还站在门口,往里面看的视线就聚焦在信封上。他盯着信封,脑子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眨眼是人类思维重启的绝佳方式。他虚浮走过去,轻轻关掉了台灯,房间里瞬间黑了下来,与夜色融为一体。


    魏怀把主灯打开,房间里没有焦点了。


    他的手还停在开关上,思维却先一步开始清点废弃物:床上用品、洗漱工具、衣服……


    头随之转动,定格在那一摞书上。


    哦,还有这一堆书。


    信封烙印在心底挥之不去,那是不是她要给谁的?


    魏怀想的是清点一下方便明天丢了,人应该是要进去动一下的。脚却停在开关没有移动。


    我要帮她寄出去吗?


    他的眼睛有点干,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我没有这个义务帮她。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发现自己有很长时间没有眨眼,当个记性差过去了。


    明天,明天就把这些东西物归原主,该陪谁陪谁去吧。


    魏怀关灯拉门一条龙,又回到并不温暖的床的拥抱,希望明早起床不会腰酸背痛,然后沉入噩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