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寻甸一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声鸟鸣。李含平看到齐无恙趴在桌上睡觉，走过去喊道：


    “齐哥，放学了，都傍晚了，还不回家？”


    齐无恙懒洋洋地抬起头：“少管闲事，我再睡会儿，要回你先回。”


    李含平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齐哥，周康他们叫我们去酒吧玩，你去不去？”


    “不去，酒吧有什么好玩的。”


    “那好吧，我跟周康说一声。”


    “我这是睡了多久？”齐无恙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机，“怎么就到6点了？算了，赶紧回去吧。”


    校门口，保安正准备关门，看到他，随口说道：“怎么又是你？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赶紧的，我要锁门了。”


    齐无恙扫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师傅，开到旭东小区。”


    “好嘞，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你爸妈呢，怎么不来接你？”


    “17。”齐无恙顿了顿，“他们有事，来不了。”


    “再忙也得来接孩子啊……”


    齐无恙沉默了，望向窗外飞逝的街景。


    “师傅，到前面停。”付了钱，他走进一条熟悉的小巷。


    巷子里传来打骂声，他本不想管，但看到一群男生在欺负一个女生时，他扭了扭手腕，上去就是一拳。


    几分钟后，那群小混混鼻青脸肿地坐在地上。


    “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男人。你不会连男人都不知道吧？”


    “你给我等着！”


    “不客气？哼，你带多少人，我打多少人。下次见到你，我可以直接拿命和你玩，你要玩吗？”齐无恙脸色阴冷。


    混混们见势不妙，仓皇而逃。


    “啧，一群废物。”他转身要走，衣角却被拉住。


    “干嘛，想碰瓷？”


    女生泪汪汪地看着他：“你能陪我一会儿吗？我怕他们还会回来。”


    齐无恙叹了口气：“好吧，告诉我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蒋安，你没事吧？”一个男声传来。


    女生立刻扑过去：“哥！我差点就完了，还好有这位帅哥哥。”


    男生（蒋毅）看向齐无恙，真诚地说：“谢谢。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哦，好。”


    加完好友，齐无恙说：“我先回去了。”


    等蒋毅回过神想问名字时，他已走远。看着那道背影，蒋毅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哥，你刚刚是不是笑了？”


    蒋毅转移话题：“我们该回家了。”


    清晨，阳光洒进房间，敲门声响起。


    “谁呀，大清早的烦不烦。”


    “齐哥，该去学校了，不然又要被赵大头训了！”


    齐无恙慢吞吞地起床开门。


    “齐哥，都几点了，你还不慌？”


    “急什么，还有十多分钟。”


    “十多分钟你还……唉，算了，赶紧吧，别连累我。”


    齐无恙随便洗了把脸，拿了个面包就走。


    路上，李含平一直叽叽喳喳。


    “你好吵，再吵把你扔了。”


    “别呀哥，我不吵了！”


    两人吵着来到校门口，预备铃声刚过。


    “咳！”


    一声咳嗽让他们停下。赵大头，高二年级组长，正双手抱胸站在那里。


    “二位，这个点才到，是打算直接来吃午饭吗？”


    李含平立刻陪笑：“赵老师早！我们路上遇到点特殊情况……”


    “所以就迟到了？”赵大头目光转向齐无恙，“你呢？”


    齐无恙移开视线，不吭声。


    “进去吧。”赵大头叹了口气，“下不为例一人2000字检讨”


    两人回了教室。


    “我说两位大哥，”周康立刻迎了上来，夸张地抱怨道，“你们每天都起这么晚，是打算让我直接等到明年吗？”


    齐无恙正要开口，李含平已经抢在前面：“切，你要是把等我们的这点毅力用在学习上，早就成学神了。”


    周康被怼得一噎，随即冷笑一声：“行行行，你们厉害。不过，今天有一位好学生转来我们学校了也是还我们班的新同学”


    “新同学？”李含平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


    周康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用下巴指了指教学楼的方向：“新来的转校生，听说来头不小，还是赵大头亲自领来的。”


    “哇噻！”李含平的眼睛瞪得溜圆，“赵大头亲自领来？这得是什么身份啊？”


    周康侧过头，对齐无恙笑道：“不是我说齐哥，别这么冷淡嘛，新来的同学你就一点都不感兴趣？”


    齐无恙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吐出三个字：“没兴趣。”


    “呃……”周康被噎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摊摊手，“还真是冷漠无情”


    赵大头的脚步声慢慢靠近，走进了教室。班里瞬间安静下来，后面好像还跟着一个人。


    “大家都安静安静，这是新来的同学，蒋毅。来，蒋毅同学介绍一下自己吧”


    课间的喧闹还没完全消散，齐无恙却像隔了层无形的屏障，独自坐在座位上整理课本，动作利落且安静。蒋毅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的刹那，齐无恙既没闪躲也没停留，只冷淡地扫了他一眼，便低头翻书，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嘈杂里显得格外清晰。蒋毅勾了勾唇角，清了清嗓子压下教室的声音：“大家好，我是蒋毅。”粉笔划过黑板留下工整字迹，他指尖轻点“毅”字，语气平静：“这就是我的名字，往后学习生活中，还请同学们多多指教。”


    “嗯……我看一下，蒋毅同学，你就暂时去坐靠窗户那桌，那个空位，可以吧？”赵大头推了推滑到鼻尖的黑框眼镜，目光在教室后排看了一圈，最终定在窗边。


    蒋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空位旁的座位上坐着人，便点头应道：“嗯，可以的，谢谢赵老师。”


    “嗯，那好。”赵大头转头朝空位那边扬声喊，“齐无恙，过来帮新同桌拿书包！”


    话音刚落，齐无恙便从摊开的物理课本上抬了眼。他指尖还按着书页上的受力分析图，目光扫过蒋毅肩头的书包时，眼底没半分温度，反而带着点毫不掩饰的不屑：“怎么说，是没长手还是没长脚啊？他那么大个人，还要我帮？”


    赵大头被这话噎得一梗，手指着齐无恙，气得声音都高了些：“齐无恙，你！他好歹也是新来的同学，互相搭把手怎么了？”可话到末尾，像是想起这学生一贯的性子，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只能无奈地叹口气，转向蒋毅：“唉，算了蒋毅，你自己来吧。”


    蒋毅没多说什么，背着书包走到空位旁坐下，从包里拿出课本，一一摆在桌面上。整理好后，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齐无恙——对方已经重新低下头，视线落回物理书，连个余光都没分给自己。蒋毅觉得有点意思，忍不住想伸手碰下他的胳膊，打个招呼。


    可指尖还没碰到，齐无恙突然转了头。他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直勾勾盯着蒋毅悬在半空的手，语气里满是警告：“干什么？手不想要了吗？”


    蒋毅愣了下，随即低笑出声，收回手撑着下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噗，这位同桌，好像很不友好。”冷硬外壳下的窘迫


    蒋毅收回悬在半空的手，指尖还带着点落空的轻麻，他低笑一声坐直身子，没再继续逗弄。讲台上赵大头还在絮絮叨叨讲新学期要求，蒋毅眼角余光却瞥见，齐无恙摊开的数学课本上一片空白，连老师上周圈的重点都没勾，只在页脚胡乱画了几道交叉线，显然对着公式毫无头绪。


    等赵大头一走，齐无恙就烦躁地把课本往桌角推了推，随手抓过一本漫画册压在下面，指尖快速翻着页，却没怎么看进去——目光总忍不住往蒋毅摊开的笔记上瞟，又飞快收回，像是怕被发现。


    “这道函数题，你是不是卡在定义域了？”蒋毅突然开口，指了指自己笔记上的解题步骤。


    齐无恙的动作猛地顿住，随即把漫画册往桌肚里一塞，抬头时眼神冷得像带着刺：“要你多管闲事？”他刻意拔高了点声音，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桌布，连下颌线都绷得更紧——明明刚才盯着那道题看了快十分钟。


    上课铃刚响，数学老师就点了齐无恙的名字：“来，上黑板解这道题。”他磨磨蹭蹭站起身，走到讲台前拿起粉笔，盯着黑板上的题目半天没动笔，后背绷得笔直，却没半分窘迫，反而转头看向老师，语气硬邦邦的：“不会。”


    全班瞬间安静下来，蒋毅在台下看着，忽然觉得这位总装得生人勿近的同桌，冷漠更像是他的保护色，用来藏起自己不擅长的领域。


    数学老师被这干脆的两个字噎了下，推了推眼镜，脸色沉了沉：“不会？上课的时候干什么去了？这道题上周刚讲过！”


    齐无恙没接话，只是捏着粉笔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却依旧没往黑板上落一笔。教室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前排同学偷偷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他却像没看见似的，下巴微抬，一副“反正我不会”的硬气模样。


    “下去吧。”老师最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蒋毅，你上来解。”


    蒋毅起身走到讲台前，接过齐无恙递来的粉笔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对方的手凉得很，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僵硬。他没多停留，快速在黑板上写下解题步骤，每一步都清晰明了。


    蒋毅把最后一步解题步骤写在黑板上，粉笔末轻轻落在讲台上。他转过身，目光越过台下的同学，精准落在后排的齐无恙身上——对方正把漫画册摊在桌角，指尖漫不经心地划着页边，连眼皮都没抬，显然对黑板上的解题过程毫无兴趣。


    等老师点头让他回座位，蒋毅刚坐下，就侧头看向齐无恙：“上次谢谢你救了我妹，等下下课我请你吃饭。”


    齐无恙翻漫画的动作顿了顿，抬眼扫了他一下，眼神里没半分波澜，反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疏离：“没必要。”他把漫画册往桌肚里塞了塞，又摸出游戏机按亮屏幕，“我就是路过顺手，不用你记着。”


    蒋毅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却没放弃，撑着下巴看着他的游戏机屏幕：“顺手也是帮了我大忙，总不能让你白忙活。再说了，就当新同桌一起吃个饭，难不成你还怕我下毒？”


    齐无恙按按钮的手没停，屏幕上的角色正忙着闯关，他头也没抬：“怕你耽误我打游戏。”话虽这么说，手指却在关卡结束后，下意识按了暂停，显然是听进去了。


    蒋毅看出他的松动，笑着追问：“附近有家面馆，辣子鸡面做得特地道，去不去？”


    齐无恙沉默了两秒，把游戏机揣回兜里，站起身抓过书包：“走。”语气依旧硬邦邦的，却没再拒绝。路过蒋毅身边时，还刻意加快了两步，像是不想被人看出自己其实并不反感这顿饭，只留下一句：“快点，别磨磨蹭蹭的。”


    蒋毅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了——这位同桌，就算松了口，也还是要装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倒比那些直白接受的人，多了点意思。


    两人出了校门，沿着路边的梧桐树往前走。齐无恙走在前面半步，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眼神盯着地面，没主动开口，也没放慢脚步，倒像是在赶什么急事。


    蒋毅跟在后面，看着他后脑勺翘起的一缕碎发，忍不住逗他：“你平时放学都去哪？总不能天天待在家里打游戏吧？”


    齐无恙的脚步顿了顿，侧头看他时眼神依旧冷硬：“关你什么事？”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补充了句，“偶尔去游戏厅。”


    蒋毅挑眉，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到了那家面馆。店面不大，门口挂着红色的幌子，老远就能闻到辣子的香味。蒋毅推开门：“进去吧，他家辣子鸡给的特多。”


    齐无恙没应声，跟着走进去，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还插在兜里，坐姿笔直，透着股生人勿近的劲儿。服务员过来点单时，他也没看菜单，直接朝着蒋毅抬了抬下巴：“跟他一样。”


    等面上来的间隙，蒋毅看着他盯着窗外的样子，又提起上次的事：“我妹后来还总问我，救她的那个‘酷哥哥’是谁，说要给你送谢礼。”


    齐无恙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却没转头，声音低了些：“不用送。”他扒拉了两下碗里的辣椒，“小孩子家家，记不住事。”


    正说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辣子鸡面端了上来，红色的辣椒裹着金黄的鸡肉，香味瞬间漫开。齐无恙没再说话，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动作利落，却没像平时那样毛毛躁躁，显然是对这味道还算满意。


    蒋毅看着他碗里迅速减少的鸡肉，笑着把自己碗里的夹了几块过去：“不够再跟我说，这家可以加肉。”


    齐无恙夹着鸡肉的手顿了顿，没拒绝，也没道谢，只是感觉到耳朵有点热热的。


    吃完饭后齐无恙在路边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时连跟身后的蒋毅道别都觉得多余，只含糊挥了挥手，便弯腰坐了进去。


    车里的空调有点凉，他靠在副驾椅背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这话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他心里那点莫名的烦躁总算散了点。伸手把旁边的被子拉过来盖在身上，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伴着窗外的蝉鸣声睡了过去——至于蒋毅说的周末去游戏厅，他早忘到了脑后，只当是吃饭时随口聊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