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第七章 风尘契阔
作品:《将军是我未亡人》 宋海晏不敢睡太沉,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地捱着时辰。地宫石壁浸着寒气,透过衣袍渗进肌理,冻得他背脊发麻,双脚也几乎失去知觉,好在阿幸的呼吸十分平稳,却不知她此刻是睡着还是醒着。
昏暗中不知时辰,只听得外面的风雪渐渐停了。
忽地,上方传来似是靴子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咯吱”的声音。
有人正在靠近。
他立刻警觉起来,扶着阿幸轻靠在石壁上,轻声道:“阿幸,有人来了,我去看看。”
他拿起弓箭,闪身到玄武石兽的后面,搭起弓箭,蓄势待发。
脚步声在陷坑边顿住,来人似是窥见洞口,纵身跃下,沿斜坡滑至地宫入口。宋海晏屏气凝神,待那人身影掠过光影交界处,指尖一松,一箭激射而出,来人发出一声闷哼,反身遁出洞口。
宋海晏暗道可惜,这一箭虽命中来人,却没有伤及要害。此人遁走,必会带大队人马追来。这处地宫已不能久留,他必须马上带阿幸离开。
他收起弓箭,忽听到上方传来声响,那人竟去而复返。随即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阿晏,是你在下面吗?”
宋海晏惊声道:“松声?”
赵松声顺着斜坡而下,他手上还握着宋海晏射出的那支镔铁箭。他从前跟在宋碧棠身边,对宋家所制的各种兵器了如指掌,由此箭猜测下方的人正是宋海晏。
四目相对,宋海晏问道:“松声,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齐椽私营中有两人出去执行任务未归,他派我出来找人。”赵松声解释道,“我循着他们留在雪地上的脚印,找到这里……”
宋海晏苦笑一声,道:“这两人已经被我杀了,尸体就在那边墓坑中。”
赵松声讶然,但也并不以为意,问道:“是你杀了屠越,带走了陛下?”
宋海晏道:“是我。”
说话之间,赵松声点燃火折子,照亮幽暗的地底空间,问道:“陛下呢,也在这里吗?”
忽地,他看到倚靠在石壁上的萧含光。火光映照下,那张脸皎皎如冷月凝霜,纵然面色惨白,也难掩其秀容。她双眸紧闭,纤长睫羽如鸦羽低垂,衬得那面容愈发精致,仿佛一尊失去了生气的玉雕美人。
赵松声微微一惊,道:“怎么还有一个女子,她是谁?”
宋海晏一默,片刻之后,低声道:“松声,你还记得那年你和陆思明陪我到金陵娶亲,在金陵城外你问我长乐公主生作何种模样吗?”他缓缓吐字,嗓音干涩:“她就是长乐公主。”
赵松声瞪大眼睛:“长乐公主不是已经死了吗?”他忽地想到什么,“难道她就是皇帝陛下?”
宋海晏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松声依稀记起往事。当年他和陆思明一起陪宋海晏到金陵迎娶长乐公主,宫中告知他们长乐公主夭亡,宋海晏纵马奔入宫中,陆思明跟了过去。后来他听陆思明说宋海晏不肯相信长乐公主已死,非指认刚刚登基的皇帝陛下是公主,直到见到公主的遗体,才呕血昏迷了过去。
宋海晏大病一场,病好之后,不再提长乐公主的事,他也渐渐忘了这回事。
赵松声望着陷入昏迷的萧含光,又看了看一身创伤、狼狈不堪的宋海晏,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的目光扫过宋海晏染血的肩头,眉峰微蹙,道:“阿晏,这儿不安全。你受了伤,也需要设法医治。齐椽的人早晚会寻过来,我知道附近有一处安全妥当的地方,你要是信得过我,便跟我来——”
宋海晏心中一叹。他与赵松声本自小一起长大,若非齐氏阴谋,说不定赵松声早就是他的妹婿,他道:“松声,若不是你提前告知我齐氏的阴谋,陛下或已罹难,我当然信得过你。”
赵松声不再多言,转身引路。
宋海晏收好弓箭,将阿幸负在背上,两人离开墓坑,往西南方向而行,不多时便见一座精巧秀丽的庄园。赵松声领着宋海晏到西南角门外,远远停步道:“这里是齐椽秘密置办的一处庄园,专门用来收藏古籍字画。最近他忙得很,不会到这里来。他的手下也绝不会搜查主人的私园,因此足够安全。后厨的秦大娘为人热忱,是我的干娘。我一会告诉她你们是我的亲戚,因躲避天师道逃难至此,她会安置好你们。如果外面有什么动向,我会通知你……”
宋海晏心中涌起一股热流:“松声,谢谢你。”
两人走到角门前,赵松声敲了敲门。不久,一位年约五十岁左右的妇人迎了出来,见到赵松声,脸上浮现惊喜之色:“阿赵,这么大雪,你怎么会来这里?”
赵松声并不说话,只是用手势不断地比划着什么。那妇人迎了过来,对宋海晏道:“快进来,快进来!这么大雪天,郎君伤得不轻,还背着人,快进来暖暖身子……”
赵松声又对她比划了些什么,秦大娘点头道:“你有事就先去忙,人交给我,你只管放心。”赵松声对宋海晏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安心住下,转身循来路远去。
秦大娘领着宋海晏进门,到了一间空屋,道:“这天寒地冻的,二公子又不常来,庄园里的下人大都回老家去了,空屋子也多,你们就先在这里住下……你们是阿赵的亲戚,就同我的亲人一般,千万别见外……”
她扶着萧含光卧在矮塌之上,忽道:“哎哟,这小娘子怎么烧得这般厉害……”
宋海晏伸手一触,果然见萧含光额头发烫,眉头深拧:“想是来此的路上,又受了风。她本就病着,这可如何是好?”
“郎君别急。”秦大娘端来一盆炭火,又找来两床厚棉被:“你先将她安置下,我这就去厨房熬一大碗姜汤来,发发汗再说……”
***
萧含光做了一个梦。
梦中,金陵皇宫燃起熊熊大火。她坐在御座上,华丽的帝服也燃起烈焰。
火海之中有无数阴影浮现,他们一会哭,一会笑,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陛下,你不是坐在御座之上,而是坐在火宅之中……”
她在火海中奔跑,想要逃走,却找不到出口。
“阿幸……”火海中传来宋海晏的声音,他向她伸出手,“阿幸,我们一起离开这里……”
萧含光想叫他,却发不出声音。
她向他奔去,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火墙,将他们彻底隔开。火光将他吞没。
“阿晏——”萧含光用尽全部力气,终于喊出他的名字。
……
宋海晏坐在榻边浅眠,听得一声惊惧的梦呓。只见榻上之人蜷缩成一团,额间冷汗涔涔,身体止不住痉挛,他连忙俯身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阿幸,我在这儿……现在没事了……别怕,别怕……”
“火……好烫……着火了,你快走……”萧含光闭着眼睛,喃喃道。
“阿幸,没有着火……”宋海晏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自责不已,“都怪我,昨夜让你受了风寒……”
轻柔的嗓音响在耳侧,萧含光缓缓睁开眼睛,见到一道让人眩晕的火光……
“不,火就在那里……”
宋海晏回头一看,原来是方几上燃着的高脚铜灯。他一挥袖子,火光倏然熄灭,他轻声安慰道:“好了,没事了。”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窝,他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后背,这真实的触感像根丝线,终于将她从梦魇中轻轻牵回。
萧含光缓缓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明,才看清身处一间屋子之中。屋内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矮榻、一张方几。
她隐约记起昨天的事,宋海晏似乎遇到了什么人。两人交谈之后,宋海晏便背着她在风雪中再次跋涉,她又发起烧来,后面的事便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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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她声音嘶哑:“这是哪儿?”
宋海晏低声道:“这里是我一个朋友住处……你放心,这儿很安全,齐家的人不会找到这儿来……”
萧含光听到“齐家”两字,心中一个激灵,脑海中瞬间冒出无数个念头。皇帝遇刺,宫中势必乱成一团,齐氏将会逼宫,将颍川君王推上大位,太皇太后和齐韶一定在四处找她……
“阿晏,我要赶紧回宫去……晚了,可能会出大事……”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可虚弱的身体无法支撑,她再次感到一阵眩晕。
宋海晏轻轻摇头,再次拥住她,“阿幸,你还在发烧,身上的蛇毒还没有清除,现在还很虚弱,暂时不能回去。你放心,太皇太后封锁消息,说皇帝偶感风寒,在鸡笼山行宫养病,朝中局面还算稳定,一时半会不会有事。你先休息,不要想这么多。”
萧含光记起昨日闯入地宫中那两人的对话,太皇太后扣押了司徒公齐鸿,齐椽四处派人搜寻她的下落。
是了,如果她死了,太皇太后无奈之下或许将接受齐氏的条件。但太皇太后没有见到她的尸体,便绝不会轻易向齐氏妥协。
她得活着,这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
大门吱呀一声,外面传来一道声音:“宋郎君,阿赵来了,说有事找你。小娘子我先帮你看顾,保管没事……”
萧含光循声望去,见门槛边立着一位穿靛蓝布袄的妇人,眉眼间满是慈和。她慌忙想从宋海晏怀中挣起,那妇人已走了进来,道:“哎哟,小娘子可算醒了!昨儿来时你烧得厉害,可把宋郎君急坏了……这一天一夜,不眠不休地守着你……阿弥陀佛,谢天谢地,总算醒了……”
萧含光向宋海晏望去,见他颧骨微微凸起,眼窝深陷,唇色淡得近乎透明。黄昏的雪光从窗外透入,将他眉宇间深刻的倦意映得更加分明。不过短短两三日,他竟形销骨立、憔悴如斯。
她垂落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宋海晏知阿赵这会儿前来,多半有重要消息告知,他轻声道:“阿幸,这位是秦大娘,是她收留了我们……我出去一会,让秦大娘先陪着你,我会很快回来……”
秦大娘扶着萧含光在榻上坐好,又往炭盆里添了块新炭:“小娘子先歇着,我去看看炉子上的药。”说罢转身进了后厨,不多时便端着碗药汤回来,用汤匙舀了些药汁,在唇边吹了吹,才送到萧含光嘴边。
“这是阿赵送来的药材,小娘子忍忍苦,喝了好得快。”秦大娘一边饲药,一边絮絮道,“小娘子真有福气,能嫁得这般如意郎君。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像你夫君这般重情重义的男子,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哩……”
萧含光眉尖轻蹙,轻轻咳了一声:“我……夫君?”
“可不是嘛。”秦大娘笑容慈蔼,眼角堆起细纹,“昨日阿赵带你们来时便说了,你和宋郎君是少年夫妻,家里遭了天师道的祸,才逃难到金陵投奔他。谁知路上遇了劫匪,宋郎君为护着你,肩膀都受了伤……唉,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能有个人舍命护着,多不容易……”
萧含光的耳根泛起薄红。她虽明白,应是那位名叫“阿赵”的朋友为掩人耳目编的说辞,心中仍不免如投石入水,轻轻泛起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他们并不是夫妻,他还是舍命一路护着她到此。
她心中想起另外一桩大事来,宋海晏不是率军在南方平定天师道之乱吗?怎么会出现在金陵?还那般赶巧,在鸡笼山的风雪和密林中,救下了自己?
秦大娘又道:“小娘子放心,这里是司徒府齐二公子的庄园,外头再乱,也乱不到这里来,你们只管在此安心休养……”
萧含光这一惊非同小可。
齐氏意图杀了她,如今正四处寻她的下落。宋海晏竟将她安置在齐氏的庄园里,胆子也未免太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