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修杰走了过来，站到了周晚秋旁边。


    他没有看木晚宁，而是低头问周晚秋。


    “想去爬哪座山？西山还是北山？”


    木晚宁彻底呆住了。


    她预想过纪修杰会呵斥周晚秋，会安抚自己，会出来主持公道。


    唯独没想过，他会是这种反应。


    就好像周晚秋刚才那番话，只是在问今天晚饭吃什么一样平常。


    “修杰哥！”木晚宁的声音拔高了，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质问，“你就这么放任她胡来吗？她刚才是在威胁我！她想杀了我！”


    纪修杰终于转过头，正眼看向她。


    “她是我媳妇儿。”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却比任何呵斥都有分量。


    “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她都是我纪修杰认定的老婆。”


    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


    “你放心，如果她真的犯了罪，我会亲手把她送到公安局。”


    “然后，我会等她。等她服刑结束，我接她回家。”


    纪修杰昨晚想了一夜。


    他就是因为过去对她太不在乎，太没把她当回事，才让她这么没有安全感，一天到晚想着离婚。


    只要他做得够好，只要他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让她知道，这个家里，她说了算，那她肯定就不会再想走了。


    木晚宁的心，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锤。


    她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冷漠，一个维护。


    他们之间，好像有一道看不见的墙，把她隔绝在外。


    “我说木同志。”


    赵静姝倚着门框，抱着胳膊，凉飕飕地开了口。


    “你没事老往我们家跑什么？”


    “现在这年头，名声对一个女同志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吧？”


    “为了一个有家有室的男人，把自己前途都搭进去，你觉得值吗？”


    赵静姝的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戳中了木晚宁心里最在意的地方。


    前途。


    她当然在乎。


    她有一瞬间的动摇，可看着纪修杰那张坚毅的脸，心里那股不甘心又翻涌了上来。


    凭什么？


    凭什么周晚秋这种粗鄙的村妇，能得到他这样的维护？


    她不甘心。


    木晚宁不甘心。


    那股子不甘心，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烙在她心上。


    凭什么？


    她死死地盯着周晚秋，又去看纪修杰。她想从这个男人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动摇，一丝一毫对周晚秋这种粗鄙行径的不满。


    可她什么都没找到。


    赵静姝倚在门框上，把木晚宁脸上那点不甘、嫉妒、怨恨，看得一清二楚。她抱着胳膊，慢悠悠地开了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进了院子里这潭死水里。


    “木同志。”


    木晚宁转过头。


    “我听说，你在医术上很有两把刷子，在部队里都挂得上号。”赵静姝的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年轻，有本事，前途无量啊。”


    这话听着是夸奖，可木晚宁却莫名地感到一阵不安。


    “为了一个男人，还是个有妇之夫，把自己大好的前程都搭进去，你觉得值吗？”


    赵静姝的话锋转得又快又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插了过来。


    “现在这年头，名声对一个女同志有多重要，你不会不知道吧？”


    木晚宁的脸色白了白。


    赵静姝没给她喘息的机会，她抬了抬下巴，视线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纪修杰身上。


    “再说了，你图他什么呢？”


    “图他长得人高马大，还是图他那身军装？”


    “别看他现在站得笔直，跟个人似的。”赵静姝往前走了两步，声音里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轻蔑，“我问你，这个家，他负过什么责？说失踪就失踪，一走就是好几年，老婆孩子是死是活，他问过一句吗？”


    纪修杰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去，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赵静姝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把他的怒气放在心上，继续说道：“你别看他现在对啾啾言听计从的，那是我家啾啾一拳一脚给他揍服帖的！他就是个犟骨头，不打不听话。我问你，木同志，你下得去那个手吗？你打得过他吗？”


    这些话，粗俗，难听，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下砸在木晚宁的心上。


    她下意识地看向纪修杰，那个她一直仰慕、觉得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他黑着一张脸，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却没有开口反驳一个字。


    他的沉默，就是默认。


    木晚宁心里那座用崇拜和幻想堆砌起来的神像，裂开了一道缝。


    她一直以为，纪修杰和周晚秋之间没有感情，他是被这个粗鄙的村妇给拖累了。可现在看来，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周晚秋开了口。


    她的声音很平静，不像赵静姝那样带着攻击性，却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人喘不过气。


    “你嫁给他，不是只嫁给他一个人。”


    周晚秋抬起眼，直视着木晚宁。


    “这个家，还有四个孩子。你得给他们当后妈。”


    “你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后妈。


    这两个字，让木晚宁浑身一震。


    她光想着纪修杰，光想着怎么把这个男人从周晚秋手里抢过来，却忘了，这个男人身后，还拖着一长串的累赘。


    “哎哟，你不说我都忘了！”赵静姝一拍大腿，像是才想起来这回事，她指着院子里的几个孩子，开始如数家珍。


    “看见没？这几个，以后都归你管。”


    “老大，纪贵德，现在还在里头蹲着呢。为了个女人，想把自己亲妹妹卖了换前程，蠢得冒泡。等他出来，就是个有案底的劳改犯。这种人，你管不管？你敢不敢管？”


    木晚宁的嘴唇开始发白。


    赵静姝的手指又转向了站在一旁，一脸状况外的纪贵盛。


    “老二，这个，看见了吧？直肠子通大脑，做事全凭一股子蛮劲，从来不过脑子。今天跟这个打一架，明天跟那个吵一通，惹是生非的祖宗。你得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你受得了吗？”


    纪贵盛梗着脖子想反驳，可对上赵静姝那双喷火的眼睛，又把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