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秋却没理会这些，她的手指已经搭在了伤者的颈动脉上。


    脉搏微弱，呼吸也很浅。


    她伸手解开男人的衣扣，胸口有大片的淤青，左侧的几根肋骨明显塌陷了下去。


    “肋骨断了，可能不止一根。”


    她又去检查他的四肢，当摸到男人左臂的时候，她的动作停了。


    “手臂脱臼了。”


    她一手托住伤者的手肘，一手握住他的手腕，腰部发力，猛地一拽一送。


    咔哒。


    清脆的骨骼复位声在嘈杂的人群中格外清晰。


    那个一直昏迷的男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悠悠转醒。


    “疼……”


    “别动。”周晚秋按住他，“你肋骨断了，必须马上去医院。”


    “我……我喘不上气……”男人刚说了一句话，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青紫色，他张大嘴，拼命地呼吸，喉咙里却发出嗬嗬的声响，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却吸不进一点空气。


    “不好！”


    周晚秋的表情瞬间凝重。


    “是气胸！断掉的肋骨刺穿了肺！”


    再不处理，这个人等不到救护车来，就会活活憋死！


    “谁身上有笔？圆珠笔！或者其他空心的管子也行！”她朝着围观的人群大声喊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快点！救命用的！”


    周晚秋没时间解释，她转头，直接对纪修杰下令。


    “把人都散开！围成一个圈，不许任何人靠近！防止再有人掉下去！”


    纪修杰的命令不带任何情绪，却让骚动的人群下意识地安静下来，往后退开，自动围成一个保护圈。


    “谁有笔？钢笔，圆珠笔都行！”周晚秋的声音穿透人群。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学生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圆珠笔递了过去。


    周晚秋一把接过，三两下拆开，只留下那截中空的塑料笔管。她又看向纪修杰，“刀。”


    纪修杰二话不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把折叠的小刀，递了过去。


    “你要干什么！你疯了！会死人的！”人群里有人看明白了，惊叫出声。


    周晚秋没理，她从纪修杰的急救包里扯出酒精棉片，飞快地擦拭着刀刃和笔管。


    伤者喉咙里的嗬嗬声越来越重，脸已经憋成了青紫色。


    没时间了。


    周晚秋跪在地上，手指在那人胸口快速按压寻找，最后停在了左胸第二根和第三根肋骨之间。就是这里。


    她没有半分迟疑，手起刀落。


    “啊！”围观的人群里爆发出压抑的惊呼，好几个人吓得捂住了眼睛。


    鲜血涌了出来。


    周晚秋看也不看，将那截空心笔管稳稳地插了进去。


    “呲——”


    一股带着血沫的气流从笔管里喷射而出，伴随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伤者那剧烈起伏的胸膛，肉眼可见地平缓了下来。他猛地呛咳了几声，虽然依旧痛苦，但总算是能把气喘匀了。


    “活了！活了！”


    “天哪，真的救过来了！”


    周晚秋飞快地用纱布在笔管周围做了一个简易的单向阀门，只让气出去，不让气进来。做完这一切，她才脱力地坐倒在地上，额头上全是汗。


    她一抬头，就看见纪修杰已经带着两个男人，用脱下来的外套和砍断的树枝，飞快地扎好了一个简易担架。


    “把他抬上去。”纪修杰指挥着，三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伤者挪到了担架上。


    “你怎么样？”纪修杰走到周晚秋面前，朝她伸出手。


    周晚秋没接，自己撑着地站了起来。“没事。”


    一行人抬着担架，用最快的速度往山下赶。


    半山腰，赵静姝正焦急地带着三个孩子等在那儿。一看到他们下来，立刻迎了上来。


    “怎么样了？”


    “你带他们先回家。”纪修杰转头，嗓音沉沉地砸向赵静姝，“我去医院看看，总得想办法联系上他家里人。”


    赵静姝拉着几个孩子，头一次没跟他拌嘴。


    “行，那你自己也小心点。”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器械碰撞声由远及近。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急救人员抬着担架冲了上来。


    为首的医生一眼就看到了伤者胸口那根古怪的笔管，他蹲下身，只看了一眼，就猛地抬起头，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圈。


    “这是谁做的？”


    周晚秋走了过去。


    “左侧多根肋骨骨折，闭合性气胸，现场做了紧急穿刺排气。”她语速平稳，像是在背书，“左臂关节脱臼，已经复位。”


    那医生听得一愣，再看周晚秋时，那份审视里多了些别的东西。


    “处理得非常及时，但你必须跟我们去一趟医院，把现场情况详细说明白。”


    “我也去。”纪修杰立刻跟上。


    “不行！”医生摆了摆手，语气不容商量，“车上没位置，我们要急救！你们直接去市里的胜利医院！”


    说完，一群人抬着担架，匆匆下了山。


    救护车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山林，由近及远，很快消失不见。


    ……


    胜利医院，急诊科。


    走廊里乱成一团。


    伤者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护士拿着单子出来。


    “谁是家属？先去把住院押金交一下！”


    周晚秋看了看空无一人的身后，拿出身上所有的钱。“我先垫上。”


    办完手续，她一个人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白色的墙壁，消毒水的味道，还有来来往往焦急的脚步声，让她一阵恍惚。


    抢救室内，灯火通明。


    “血压还在掉！”


    “准备输血！”


    主刀医生王主任看了一眼伤者胸口那根用胶布固定的笔管，皱起了眉。


    跟在他身后的年轻实习医生撇了撇嘴。


    “王老师，这简直是乱来！这么大的创口，连无菌环境都没有，感染风险太大了。这是在草菅人命！”


    王主任头也不抬，手上的动作飞快。


    “闭嘴。”


    “没有这个‘乱来’的处置，他连山都下不来。教科书是死的，人是活的。等你什么时候明白救命比程序更重要，你才算真正入了门。”


    年轻医生被训得满脸通红，不敢再吭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了周晚秋面前。


    纪修杰赶到了，他外套上还沾着泥土，呼吸有些急。


    “人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