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就在周晚秋刚把碗筷收拾干净的时候，院门被人敲响了。


    敲门声很急。


    纪贵盛跑去开的门，门外站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中年男人，是纪雪清的班主任。


    “周同志，纪修杰同志，不好了！”


    老师脸上全是汗，话都说不利索了。


    “纪雪清……纪雪清她不见了！”


    “什么？”


    “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我就发现她不在座位上。我以为她去厕所了，可一直到放学都没回来。我去宿舍找，人不在。后来问了门卫，调了学校门口的监控，才发现……她第四节课下课的时候，就翻墙跑出去了！”


    老师急得团团转，“我把学校里里外外都找遍了，也问了跟她关系好的同学，都说不知道她去哪儿了。我这才想着，她会不会是回家了？”


    周晚秋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她快步走到老师面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学校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有人欺负她吗？”


    “没有啊。”老师努力回想，“她最近成绩进步很大，跟同学关系也挺好的，没听说有什么异常。今天上午上课还好好的，我还提问她了，回答得也很好……”


    “先别说这些了。”纪修杰沉着脸，打断了老师的话，“分头找，我去汽车站火车站，你去她可能去的同学家问问。”


    他看向周晚秋和赵静姝。


    “你们俩在家里等着，万一她自己回来了呢。”


    说完，他推着自行车，一阵风似的冲出了院子。


    老师也跟着急匆匆地走了。


    院子里，只剩下周晚秋和赵静姝，还有一脸状况外的纪贵盛和纪贵安。


    周晚秋站在院子中央，太阳照在身上，她却觉得手脚冰凉。


    纪雪清不是个会无缘无故逃学的孩子。


    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周晚秋站在院子中央，太阳照在身上，她却觉得手脚冰凉。


    纪雪清不是个会无缘无故逃学的孩子。


    她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


    “都别站着了！”赵静姝最先反应过来，她一把推醒还在发愣的纪贵盛，“你，去学校周围的小卖部和巷子里找！贵安，你脑子灵光，去问问雪清平时都跟谁玩，去她们家看看！”


    两个半大的小子被她吼得一个激灵，也顾不上别的，撒腿就往外跑。


    “我跟你一起去。”周晚秋抓起桌上的钥匙，转身就要走。


    “你留下。”赵静姝拉住她，“家里不能没人。万一她自己回来了呢？你在这儿守着，我去找。”


    赵静姝说完，也跟着冲了出去，院子里瞬间只剩下周晚一秋个人。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从头顶挪到了西边，院墙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没人回来。


    一个孩子都没回来。


    周晚秋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心里的那股焦躁越烧越旺。她走回屋里，在纪雪清的床边坐下，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桌上的书本也摆放得一丝不苟。


    这个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到底会去哪儿？


    周晚秋脑子里乱糟糟的，各种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她强迫自己冷静，把纪雪清可能会去的地方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西山公园。


    那个他们一家人唯一一次一起去过的地方。


    自行车被她胡乱扔在门口，发出刺耳的哐当声。


    周晚秋顾不上，冲了进去。


    夜色已经把公园吞掉了一大半，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树影间投下斑驳的光。


    “纪雪清！”


    “雪清——”


    她的喊声在空旷的林子里撞了几下，又散了，听不见半点回音。


    她把山脚下的亭子和石凳都找遍了，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坠。


    就在她准备往山上跑的时候，路过一片废弃的儿童乐园，眼角的余光好像瞥到了什么。


    一个秋千架下，有道小小的影子。


    随着秋千，一下，一下，轻轻地晃着。


    周晚秋的脚步停了。


    她慢慢走过去。


    秋千上的人听见了动静，猛地抬起头，那张小脸上全是干涸的泪痕，校服的袖子也蹭破了，沾着泥。


    看清是周晚秋，纪雪清整个人都慌了，手忙脚乱地想从秋千上跳下来。


    “我……我不是……”


    “坐好。”


    周晚秋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把那副瘦小的身子重新按回了秋千上。


    她自己则在旁边的另一个秋千上坐下。


    没问，也没说，只是陪着她，一下，一下地荡。


    晚风吹过，铁链子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过了很久，久到纪雪清的抽泣声都停了，周晚秋才开口。


    “在学校，不高兴？”


    纪雪清的身子僵了一下，头垂了下去。


    “跟人吵架了？”


    她摇头。


    “那……有人欺负你？”


    纪雪清的头埋得更低，肩膀几不可见地抖着。


    周晚秋没再说话，只是把秋千荡得更高了些。


    “她们……”


    纪雪清攥着冰凉的铁链，指节都捏白了，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


    “她们说我是乡下来的……”


    “她们把我的作业本藏起来，在我的书上乱画，还……还往我的饭盒里倒沙子。”


    “老师呢？”


    “没用。”


    纪雪清的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带头欺负我的那个，她爸爸是厂里的领导，她经常给老师们送东西，老师们都很喜欢她。”


    “我找过老师，老师说同学之间要团结，让我别那么小气。”


    周晚秋握着秋千铁链的手收紧了。


    “所以你就跑出来了？”


    “为什么不回家？”


    纪雪清不说话了，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把头埋得更低。


    周晚秋也不催，就那么静静地陪着她。


    秋千的吱呀声在夜里听着格外刺耳。


    又过了好一会儿，纪雪清才用细得快要听不见的声音说。


    “她今天……她说放学要喊几个人堵我……”


    “下午的课，我不想上……那几个老师，都跟她玩得好……”


    周晚秋从秋千上站了起来，走到纪雪清面前，蹲下身，把这个抖个不停的小身子圈进怀里。


    “没事了。”


    她一下一下地拍着女孩的背。


    “走，回家。”


    “剩下的事，我来。”


    纪雪清在她怀里，压抑了一整天的哭声终于决了堤。


    院门被推开时，堂屋的灯光一下子就泼了出来。


    纪修杰，赵静姝，还有两个小子，全都在。


    看见门口的两个人，院子里所有人都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