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秋伸出手指搭上他的脉门。之前那股子火气散了大半，脉象平缓了不少。


    “效果还行。”她收回手，拿起笔，“内服的药停了，过犹不及。我再给你开个方子，还是泡澡，巩固一下。”


    她刷刷几笔，调整了药方，减了几味清热的药，加重了养血润燥的剂量。


    “再泡一个疗程，一天一次，别断。”


    “哎！好！”周建军宝贝似的把方子接过去，仔细叠好，塞进口袋。


    周晚秋收拾着桌面，随口问了句。


    “今天他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


    “赵鹏啊？”周建军顿了一下，扯出一个苦笑，“他……最近忙。”


    见周晚秋没再问，周建军自己反倒开了腔。


    “周医生，他那人说话是冲，心不坏。都是为了我爸的病，急的。”


    “他是我爸妈后来养的，从小就机灵，学东西快。我这病，打小就这样，我爸带我到处看，他都瞧在眼里。所以他才非要去学医，说以后要当神医，把我跟我爸的病都治好。”


    周建军说着，长长地出了口气。


    “可学医这玩意儿，光机灵没用，得有那个命。他书都快翻烂了，就是不开窍，连个证都考不下来。”


    “前阵子，他去参加个什么会，回来就跟捡了宝似的，说认了个干爹，京城来的大专家，说他干爹准能治我爸的病。”


    周建军的声音低了下去。


    “结果呢，人家开完会就没影儿了。他到处打听也找不着人，就跟魔怔了似的，到处找医生拜师，想学点真本事。”


    “周医生，上次他要是有得罪你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


    周晚秋在本子上写字的手停住了。


    “他二叔不就是林医生？怎么不找自己人帮忙？”


    周建军一脸的莫名其妙。


    “二叔？”他摇了摇头，“我们家哪儿有当医生的二叔？我爸就我一个儿子，赵鹏是后来的，我们家亲戚都在乡下刨食，没一个端铁饭碗的。”


    诊室里一下就静了。


    周晚秋把写好的药浴方子递过去。


    “按这个再用七天，下周过来。”


    “好，谢谢周医生，太谢谢你了！”周建军拿着方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诊室里恢复了安静，周晚秋垂下头，指尖在病历上周建军那三个字上，轻轻划过。


    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这天是周建军最后一次复诊，他整个人都换了副模样，穿着干净的短袖衬衫，露出的胳膊皮肤光滑，虽然颜色比别处浅些，但已经完全看不出当初的病态。


    “周医生，大恩不言谢。”他郑重地鞠了一躬，“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说一声。”


    “好好过日子就行。”周晚秋把后续调养的方子和注意事项交给他，“这个病根深，要靠养。别熬夜，别乱吃东西。”


    送走周建军，周晚秋找到了林医生。


    “林医生，学校快开学了，我来办个离职。”


    “这么快？”林医生放下手里的病例，“我还想多留你一阵子呢。那个全国大赛，准备得怎么样了？”


    “张院长让我带队。”


    “好！那可是大好事！”林医生把工资结给她，又多塞了五十块钱，“拿着，算奖金。替咱们学校，也替我父亲，争口气。”


    周晚秋没推辞，把钱仔细揣进兜里，办好了手续，离开了诊所。


    暑假即将结束，纪贵安和纪雪清也要开学了。


    开学那天，周晚秋和赵静姝，连带着纪贵盛，一起把两人送到了学校。看着弟弟妹妹走进高三的教学楼，纪贵盛挠了挠头。


    “行了，都进去了，我们也回吧。”


    回家的路上，纪贵盛一路都没怎么说话。


    周晚秋和赵静姝也回了学校报到。刚进宿舍没多久，中医学的孙教授就找了过来。


    “周晚秋同学，来我办公室一趟。”


    孙教授的办公室里，常年弥漫着一股陈旧纸张和草药混合的味道。他把一份名单推到周晚秋面前。


    “这是这次联合大赛的参赛名单，除了你，还有四个。”


    孙教授点了点名单上的几个名字，“都是大四、大五的尖子生，底子不错，就是傲气了点。你是队长，张院长特批的，他们心里肯定不服。你自己要有数。”


    周晚秋拿起名单扫了一眼，没什么反应。


    “这次比赛，地点在沪市。带队的除了我，还有西医那边的一个副教授。对手是全国几家顶尖的医学院，个个都不是善茬。咱们学校好几年没拿到过好名次了，压力不小。”


    孙教授喝了口浓茶，继续说：“我跟张院长的意思，是让你放手去干。需要什么支持，学校都给。但目标也只有一个，拿第一回来。”


    周晚秋点了下头，“我尽力。”


    “走吧，带你去见见你的队员们。”


    专门用作赛前集训的阶梯教室里，已经坐了四个人，两男两女，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见孙教授带着周晚秋进来，几人停下交谈，站了起来。


    “孙教授。”


    “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周晚秋同学，大一的。从今天起，她就是你们的队长，负责这次大赛的全面统筹。”孙教授的话说得轻描淡写。


    教室里安静了片刻。


    一个戴着眼镜、瞧着很斯文的男生推了推眼镜，第一个开了口，他叫陈述，是这几个人里成绩最好的。


    “孙教授，我们不是质疑您的决定。只是，全国大赛不是儿戏，让一个大一的新生来带队，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他旁边的女生也跟着附和，“是啊，教授。周同学的水平我们没见过，但带队经验、对往年赛制的了解，这些都不是光靠天赋就行的。”


    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白，他们不服。


    周晚秋还没开口，教室的门又被推开了。


    林宇走了进来。


    他一出现，教室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陈述几人更是诧异地交换了一个讯息。


    林宇没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孙教授面前。


    “孙教授，我也想参加这次的联合大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