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来，急诊科的周医生有个当兵的英雄丈夫，还受了伤住院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医院。


    之前那个被周晚秋怼跑的林浩医生，也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听说了吗？神外的林浩，当着人家老公的面跟周医生表白，差点没被当成破坏军婚的典型给抓起来！”


    “真的假的？那也太丢人了！”


    “可不是嘛！周医生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跟她爱人感情那么好。她爱人腿都断了，还拄着拐杖出来宣示主权呢！”


    流言蜚语传得有鼻子有眼，版本越传越离谱，最后变成了周晚秋和纪修杰夫妻情深，是医院里人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周晚秋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正忙着跟老张交接工作，准备提前结束实习。


    没想到，第二天她刚到医院，就被告知，院长要亲自去探望纪修杰。


    老张拉着她，千叮咛万嘱咐。


    “你可得好好表现，这不仅是给你家长脸，也是给我们科室长脸！院长都亲自去了，这面子多大啊！”


    周晚秋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院长带着几个科室主任，浩浩荡荡地进了纪修杰的病房，嘘寒问暖，场面话说了一大堆，核心思想就是：英雄辛苦了，医院一定会用最好的医疗资源让你尽快康复。


    纪修杰应付这种场面游刃有余，不卑不亢，几句话就让气氛变得十分融洽。


    送走了一众领导，院长却单独留了下来，还把周晚秋叫到了病房门口。


    “小周啊。”院长和蔼地看着她，一副长辈的姿态。


    “纪队长是个好同志，也是个好男人，你们俩要好好过日子。”


    周晚秋尴尬地点了点头。


    “是，谢谢院长关心。”


    “唉……”院长忽然叹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惋惜，“说句不该说的，要不是你结婚了，我还真挺看好你和神外那个小林医生的。”


    周晚秋的脑袋“嗡”地一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


    “院长，我跟林医生就是普通同事关系，都说不上话的。”她赶紧撇清。


    “我知道，我知道。”院长摆摆手，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意味深长，“你的情况，老张都跟我说了，挺复杂的。不过，路是自己选的，日子总要过下去。”


    他拍了拍周晚秋的肩膀。


    “行了，不多说了，好好照顾纪队长吧。有什么困难，随时跟医院提。”


    说完，院长就背着手，慢悠悠地走了。


    周晚秋站在原地，一头雾水。


    什么叫她的情况复杂？什么叫路是自己选的？


    她想不明白，干脆就不想了，转身回了病房。


    纪修杰正靠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院长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照顾你。”周晚秋随口回了一句。


    开学前夕，纪修杰终于获准出院。


    周晚秋给他办好手续，叫了辆三轮车，把人拉回了家。


    赵静姝和几个孩子早就把给他准备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


    纪修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进了屋，看着窗明几净的房间，还有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脸上的线条柔和了不少。


    周晚秋把他安顿好，就开始收拾自己开学要带的东西。


    衣服、书本、生活用品，装了满满一个大包。


    她正往包里塞最后一件毛衣，纪修杰拄着拐杖，挪到了她房间门口。


    “你过来一下。”


    周晚秋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纪修杰从他带回来的那个军绿色帆布包里，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沓厚厚的“大团结”。


    “这些你拿着。”纪修杰把钱推到她面前，“家里的开销，以后都由你来管。”


    周晚秋看着那沓钱，愣住了。


    这少说也得有两三千块。


    他这是……上交工资？


    这个举动，让周晚秋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她转身回了自己房间，从床头柜最里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


    她走回来，把存折拍在桌上，就在那沓钱的旁边。


    “你之前给我的钱，一分没动，全在这里。”


    她又拿出自己的工资存折。


    “这是我的工资和奖金，家里的开销一直是我在出。这些钱，足够我们所有人生活，还有富余。”


    周晚秋看着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


    “你的钱，你自己收好。我不需要。”


    桌上摆着两本存折和一沓钱，屋子里没人说话。


    纪修杰的手从那沓钱上挪开，他拿起那本属于她的存折，翻开，又合上，推了回去。


    “我是一家之主，养家是我的责任。”


    “这些钱，是家里的开销。”


    他说完，又把那沓钱往她面前推近了一些。


    “你的工资，是你的。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别总想着省。我看别的女同志，都穿新衣服，下馆子。你也可以学学。”


    周晚秋听完他这番话，没接。


    学别的女同志？


    “我没什么想买的。”


    她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


    “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忘了你还是个病号。”


    她说完，拿起桌上的存折，转身回了自己房间，把门带上了。


    纪修杰看着那扇关上的房门，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沓钱，最后还是把钱重新用布包好，放回了自己的帆布包里。


    下午，周晚秋正在房间里看书，准备熟悉一下大学的课程。


    纪修杰拄着拐杖，出现在她门口。


    “走，出去一趟。”


    周晚秋从书里抬起头。“去哪儿？”


    “家里缺东西，去趟百货商店。”纪修杰说得理所当然。


    “缺什么？你列个单子，我自己去就行了。”


    “你不知道我的尺码。”纪修杰靠在门框上，一条腿悬空，“再说，我也得出去透透气。”


    周晚秋看他那副样子，明摆着是不容拒绝。


    她合上书，换了身衣服，跟着他出了门。


    一个拄着拐杖的高大男人，身边跟着一个表情不太情愿的年轻女人，这组合在街上回头率很高。


    纪修杰对周围的视线毫不在意，他腿脚不便，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很稳。


    到了百货商店，他直奔二楼的服装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