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秋拄着拐杖，看向屋子角落的一个麻袋。麻袋靠近地面处，有一圈深色水痕。


    “把那个袋子打开。”


    一个士兵上前，解开袋口的绳子。一股霉味散了出来。他从袋子里抓了一把米，递到周晚秋面前。


    米粒发灰，捏在手里感觉潮湿。


    一个负责伙食的炊事兵走近，他说话时语气有些不解。


    “这米看起来没问题，就是底部有点湿，我们还以为是地上潮气……”


    “这是被洪水泡过的米！”周晚秋抓过一把米，摊在手心，她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米都发霉了你们看不见吗？吃了这种东西，跟吃毒药有什么区别！”


    她的骂声又急又重，那个炊事兵吓得缩了缩脖子。


    孙主任的脸也白了，他快步走过来，一把夺过周晚秋手里的米闻了闻，手都开始抖。“快！把这批粮食全部封存！一粒都不准再动！马上集中销毁！”他扭头对周晚秋说，“周医生，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周晚秋把手里的米扔在地上，“立刻建立隔离区，所有发病的人都送过去。还能动的，挨个打针。晚一分钟，就多一个人倒下。”


    医疗站立刻行动起来，一间空教室被改造成了临时隔离病房。周晚-秋靠在门边，指挥着护士给病人输液、打针。


    可没过多久，负责发药的护士长就哭丧着脸跑了回来。


    “周医生，药不够了！”她手里拿着个空药箱，“咱们带来的抗生素，只够给这三十多个重症病人用。可现在又发现了上百个轻症的，有的刚开始拉肚子，根本没药给他们打了！”


    孙主任急得在原地打转。“我跟指挥部报告了，可现在路不通，下一批药品最快也要明天一早才能送来！这一晚上可怎么熬？”


    恐慌的情绪在医护人员中蔓延开来。要是不能及时控制，整个安置点几百号人，谁都跑不掉。


    周晚秋站在那里，拄着那根简陋的拐杖，脑子飞速转动。


    抗生素没有了。


    等，就是等死。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


    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包，被她扔在了休息的办公室里。包里，有她从西郊山里带回来的东西。


    “去找几口大锅来，越大越好！”周晚秋扭头对刘晓燕喊，“再叫上几个没生病的妇女，身体好的，跟我来！”


    周晚秋直接去了办公室。


    她拿过那个军绿色的帆布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在课桌上。


    油纸包开了，布袋倒空。黑色的蜈蚣干、重楼根茎，还有一些不认识的草药，堆满了桌子。


    她手在药材里翻找。她从中扒拉出几样，对跟进来的刘晓燕和几个妇女下达命令。


    “没有西药了，就用老办法。清热、解毒、止痢。速度慢，但能保住命，不让病情加重。”


    她抓起一把叶片厚的绿色野草。


    “这是马齿苋，山脚下采的，就是治这种病的。”


    她把草药塞给一个妇女。


    “找地方洗干净，剁碎！听我的，我让你们怎么熬就怎么熬！”


    刚才慌乱的几个妇女，被她一吼，镇定下来。她们抱着草药往外跑。


    刘晓燕没说话，转身去安排。


    孙主任站在旁边，他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最后，他也跟着出去找锅。


    很快，安置点的空地上架起了几口大锅。


    周晚秋拄着拐杖，靠在课桌边。她看着外面有人架柴，有人点火。


    火苗窜起，把天色照亮一块。


    大锅里的草药汤冒着滚滚热气。


    喝了药汤的人，大多都躺在铺盖上缓着劲，闹肚子的动静小了下去。


    周晚秋拄着那根拖把杆，站在一口大锅旁，拿勺子搅了搅锅里的药。她的烧没全退，脚踝一下下地疼，人站得笔直。


    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喊，把这片刻的安静给划破了。


    “医生！救命啊！快看看我的孩子！”


    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个襁褓，从雨地里冲过来，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她刚到医疗站门口，腿一软，人就跪进了泥水里。


    几个护士跑过去扶她。


    孙主任也从隔离病房里出来，他一看见那妇人，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孩子……我的孩子他……他不对劲！”妇人把怀里的襁褓朝前送，“他下午就不吃奶，身上烫，怎么哄都不行！”


    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医生接过孩子，解开襁褓。


    孩子很小，就几个月大，小脸蜡黄，嘴唇干裂。医生摸了摸额头，听了听心肺，摇了摇头。


    “体温是高了点，但心肺音都清晰，身上也没疹子。你是不是给他穿太多了？”医生把孩子递了回去，“这里条件就这样，孩子太小，真有什么问题我们也处理不了。你别在这儿耽误了，赶紧想办法送去镇上医院。”


    “可是……可是他真的不对劲啊！”妇人抱着孩子，手足无措地哭，“他平时很乖的，从来不这样！”


    “我们检查了，确实没发现什么大问题。”另一个医生也走了过来，“灾后有点不舒服很正常，你别太紧张。”


    妇人抱着孩子站在那，眼泪往下掉，不知道该怎么办。


    周晚秋拄着拐杖，瘸着腿走了过去。


    她没出声，只看着那孩子。


    孩子的皮肤是一种不正常的暗黄色，眼眶和嘴巴周围，能看到一层青色。这不像普通的发烧。


    “我看看。”周晚秋伸出手。


    “你别乱来！”孙主任一步跨过来挡在她身前，他因为之前的事心里本就窝火，这会儿看她又要插手，火气更大了，“这是个婴儿！不是给你当中医试验品的小白鼠！西医检查过了，没问题，你还想怎么样？非要看出点毛病来？”


    “他中毒了。”周晚秋越过他的肩膀，看着那个孩子，话说得又轻又肯定。


    这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了。


    孙主任气得笑出了声：“中毒？周医生，我看你是累糊涂了吧？一个小婴儿，在哪儿中毒？我们几个医生都看不出来，就你眼睛尖？”


    “你看他印堂发暗，嘴唇泛青，这是典型的毒邪内陷之相。”周晚秋懒得跟他废话，“他不是普通的痢疾，是重症，毒素已经入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