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蕴岭坟 五

作品:《江湖何曾骗真心

    “虽然,这么说有些冒犯。”


    司祸轻轻叹了口气,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你虽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可身体早成了蛊……心不是心,肝不是肝,血肉皆作蛊毒。甚至原本,你该连感情都没有的。”


    唐雨却并不觉冒犯,反而饶有兴致,好奇问:“那是该像那些蛊人一样吗?”


    没有思维,没有情绪,是只知杀戮的怪物?


    司祸摇摇头:“那些是被蛊操纵的尸,而你,是能操纵蛊的蛊。即使看上去与人难辨,可蛊与人终究不同。虽仍能如常人般思考、行事,却无悲、无喜、无惧,不会被情绪所影响。”


    南月人所求的“月绮梦”,其实既不是人,也不是蛊,而是一件绝对理性、绝对可控的“人形兵器”。


    唐雨觉得就像听故事一样,并不觉这些与自己有多大关系。


    “那我有感情,是变异了吗?”她勾勾唇角。


    毕竟自己不仅会哭,会笑,还能喜欢别人。


    司祸差点被她逗笑,却觉得不合时宜,只轻咳一声:“因为其实,你还算不得‘月绮梦’。”


    唐雨眉头不自觉皱起,不明白她说得什么意思。


    司祸问:“你是不是百毒不侵、蛇虫退避?”


    唐雨想了想,答:“算是吧。”


    “这是因为你的血肉,早已与万蛊之毒融为一体。”


    说到此,司祸看了她一眼,有些不忍。


    “南月的炼蛊之法,不可谓不恶毒。先是筛选母体,要在孕前便喂以蛊毒。若生下健全的婴孩,才有资格进入下一步。足岁前,她们要以稀释的蛊池之毒洗礼,能活下来的,才有机会被抛入万蛊血池……”


    “那些幼童,不仅要抵御池中剧毒与蛇虫啃噬,还需通过互相残杀,决出唯一存活者。直至十岁,方为‘月绮梦’。”


    唐雨听完,眉头都皱成一团。


    这种养蛊方式,光听着就有够让人反胃恶寒。


    她忽地又想起美人墟中场景。顿时恍然,更清晰地将先前的一切联系了起来。


    那些被送往上墟的南疆女子,是被选作培育月绮梦的母体。所以铁笼里的姑娘,才会中毒至身体溃烂。


    而在毒素侵袭下还算完好的女子,则被关在崖壁中,等怀胎十月,诞下婴孩。


    可能活着被生下的孩子,十不存一。


    即便活着,若有缺陷畸形,也还是会被当作团腐肉,丢去喂鹰。


    更悲哀的是,就算熬过这道道死劫,等着他们的也不过被投入血池,在蛊虫的噬咬中继续“培养”,赌一个成为“唯一”的幸运。


    每一步,都血腥恶毒,泯灭人性。这么多年,不知有多少女人孩子因此被残害。


    而一切,却仅仅只是为了造出一个“月绮梦”。


    一个无悲无喜、无怨无悔的工具。


    这般折磨下,要还能是个正常人,倒也挺不正常。


    唐雨指节微微发白,压下心中复杂情绪:“所以,我并非完全体吧?”


    她想到自己被爹娘捡回家时,大约才八九岁。想来,因为战乱,她并未能在血池中待够时日。


    司祸低头看着杯中微荡的茶汤,此刻已彻底冷了下来。


    她沉默半晌,方自顾自地说:“当年,南月被大夏夜袭。月氏将血池通道关闭,‘月绮梦’则以血为引,招百蛊布局,以致后来南月人屡次尝试,也皆是有去无回。直到……我说要试试。”


    空气在这一刻几乎凝固。


    司祸垂下眼,脸色微白,嘴唇轻颤,低声道:“是我,答应为他们找那炼制‘月绮梦’的密法。”


    话说到这里,其实也就够了。


    唐雨这么聪明,自然什么都明白。


    难怪她觉得那么愧疚。


    难怪她说,自己是南月卷土重来的因。


    只是,唐雨却并不怪她,反倒有些理解司祸。


    就像,若非当初爹娘将她救回,悉心养大,又怎会有此后南疆人数次闯入蜀中,害得弟弟身中奇毒,险些丧命的种种。


    所以,她才会想做些什么补救。才偷了药方,独自下山。


    因果一环扣一环。


    可到头来,谁也没有怪她,更没人觉得是她的错。


    唯有自己,一直责怪自己。


    唐雨轻笑,语气轻快:“你当初,也是为了重要之人,不顾性命闯入南月。当时又怎能想到此后种种呢?”


    “想来若我是你,也许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又有什么好怪自己的。”一句话,既是宽人,也是宽己。


    她说得那般云淡风轻,叫司祸也不由一愣。


    唐雨又笑:“况且,若不是你取出血槿,也不会有此后诸事。我也不会遇见如今的人与事。”


    说着,她仰头饮尽杯中冷茶,放下杯盏,一时竟透出几分豪气。


    “说来,倒还该谢你才对。”


    她本就生的好看,此刻笑得眉眼弯弯,更觉明艳。


    司祸觉得,那久悬刀尖的心,有一瞬好似落了地。


    这样的姑娘,真是很难不让人喜欢吧。


    司祸神色都软下几分,轻声道:“关于你的身份,我谁都不会说。至于你要不要告诉家人朋友,则都取决于你自己。”


    “只是……”她长叹一声:“如今,只有你能带他们进入万蛊血池。南月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唐雨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那我对他们来说,到还真是个宝贝。”


    话到此处,她忽然灵光一闪,想明白了那奇怪之处为何。


    若“月绮梦”是关键,他们千方百计想得到。那为何入蜀时所遇的蛊人,还有这张纸条,皆是要她死?


    莫名的不安在心底泛起。


    在唐雨离开前,司祸纠结半晌,终归还是告诉她。


    “三日后,谢将军的眼睛便会逐步开始复明。或许……他不久便能回去了。”


    唐雨愣了愣,未作答,只在心底轻轻一叹。


    也就是说,分离,总是要来的。


    *


    这些事,并未太过影响唐雨情绪。


    她一向避免为情绪所拖,毕竟多想无益,日子总要照过。


    恰逢上元佳节,这两日街巷张灯结彩,好生热闹。


    唐雨还特意打扮一番,换了衣裙,去寻谢行征。


    正巧路上,遇到唐忆晴与唐阳,两人也正要寻她同去夜市。


    可她却摆手拒绝,故作神秘,说要带某人去个更好的地方。


    唐阳小嘴翘得老高,还想跟上去劝姐姐一起,却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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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忆晴拉住。


    望着自家姐姐提着裙摆,蹦蹦跳跳,整个人宛若花蝴蝶般的背影。他困惑地发问:“这是怎么了?”


    唐忆晴笑着,抬手拍了拍他的小脑瓜:“她去找心上人啊。”


    “有必要这么打扮吗?”唐阳不满嘟囔,“自小也没见她这么爱漂亮……”那语气酸酸的,隐隐有了自家姐姐将要被夺走的危机感。


    唐忆晴又摸了摸唐阳的头,笑吟吟道:“哎呀,阳阳你还小。等哪日遇见喜欢的人,就会知道啦。”


    *


    可他们都忘了,谢行征如今仍看不见。


    唐雨这番精心打扮,纯属涂脂抹粉给瞎子看。


    倒也无妨,她自己觉得漂亮,在“瞎子”面前晃荡也叫她心满意足。


    唐雨没有拉着谢行征去夜市,而是将人带到蕴岭山一处僻静的崖边空地。那里有株千年老松,连枝桠都比一旁小树的枝干粗。


    山风微凉,夜色深沉,却吹不散身旁人带来的暖意。偶尔,两人还能听见烟花升空,然后陡然炸开的声响。


    唐雨拉着他坐到老松的秋千架上,发出一阵轻微的吱呀,带着两人轻轻荡着。


    她凑到他耳边:“这秋千,是小时候爹爹给我和阳阳搭的。特意建在崖边,荡得越高,就越靠近天空。一伸手,就像能摘到星星。”


    说罢,她脚下用力一蹬,秋千立刻荡至了空,又极快落下。轻微地失重感卷着夜风,叫人心跳都不由快上几分。


    “所以,你可要抓紧啊。”唐雨带笑语气中,带着些渴望危险的兴奋。手与他紧紧贴在一处。


    “要是荡得太高,不小心飞出去,我俩可就得一起掉下这万丈悬崖。”


    秋千越荡越高,高得人几乎要飞出去,融入那漆黑的夜空。


    耳边风声呼啸,两人颊畔碎发被拂乱,在无知无觉间纠缠在了一起。


    就像两人神奇的命运。


    谢行征什么也看不见,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觉得有些幸运,又觉得有些可惜。


    双眸则一瞬不瞬地望向夜空。仿若那星夜烟火,能穿透黑暗,落入这双瞳眸之中。


    就在此时,夜空传来一声烟花炸响。


    比之先前都要绚烂的硕大花火炸开,方圆经丈、金丝银线,瞬间照亮整片夜空。


    就在此时,秋千正荡到最高点。


    一霎仿佛伸手可及星河,可触流火。唐雨竟也真忽然松手,抓向天际。


    整个人,自然顺势便向前飞了出去。


    那一瞬,谢行征心脏几乎骤停。


    他甚至没有犹豫地,立马松开那本该紧握的绳,循着她的方向,双臂用力一揽,将唐雨牢牢护在怀里。


    哪怕是跌落万丈悬崖,也是他先粉身碎骨。


    可预想中的失重下坠并未到来。


    反而是唐雨带着他,轻巧地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风忽然静了。


    耳边响起的,是唐雨那得逞而开怀的笑声。


    她仰头一错不错地看着,那黑暗中仍澄如宝石的双眸,笑道:“骗你的!谁会真把秋千建在悬崖边啊?”


    谢行征有一瞬怔愣,肩头一松,唇角不自觉挂上抹无奈而温柔弧度。


    留下一声,纵容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