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蕴岭坟 六

作品:《江湖何曾骗真心

    秋日的夜风一吹,崖边老松那并不算密的松针,便簌簌又掉落了一地。


    谢行征松开手后退一步,而唐雨待笑意散去,才抬头望向那背着月光的少年。


    逆光的阴影掩住俊颜,神情也看不真切。她心中先是一片怅然,却在看见他唇角笑意时,双眸又立刻亮晶晶的。


    “你笑了。”


    这好像是唐雨第一次看他笑,莫名其妙的。


    “你该不会……其实很爱笑吧?”


    这个问题,叫谢行征有片刻愣怔。


    原来,他很爱笑吗?


    此刻,夜空中再度炸开一朵璀璨的火树银花,照亮两张彼此注视的脸。烟花的光,仿佛能穿透他双目的黑暗,从天际,一路照亮到他心底。


    他看不见一切,自然也看不见,身旁那正托着腮、笑嘻嘻打量他的唐雨。


    “好看。”


    自然,他也不知,她这一句轻飘飘的感慨,究竟是说烟花,还是说他。


    黑暗之中,谢行征再次精准地揽过唐雨。指尖寻到她脸颊的位置,温柔拨开她被风吹乱的发丝,然后将掌心覆上她的眼。


    一个吻轻轻落在与怀中人相隔的手背,而后便立刻退开,再不敢造次。


    从头到尾,唐雨只想了两个字:


    公平。


    两人在靠近崖边,找了处空地并肩坐下。


    天上月愈发朦胧,也愈加圆满。


    夜越深,花火越不曾停歇,承载着众生美好的愿景。临近子夜,还有三三两两的明灯被点燃,晃晃悠悠地飘入星空。


    谢行征静静地听她描述了半晌,才用那低不可闻,仿佛要融在风里的声音道:“可惜,我看不见。”


    突然,手中被塞入一根细长的,类似“香”般的东西。


    “没什么好可惜的。”


    唐雨笑了笑,语气温柔:“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我和阳阳小时候被南疆人追至绝境。那时我俩都知道,被抓住就死定了,心惊胆战的躲在山洞中。搜遍浑身上下,什么有用的都没有。只有一支,阳阳忘了还藏在身上的烟花棒。”


    原来,他手中的,是一小根烟花棒。


    “所以,后来下山前,我特意带了一支在身上。”唐雨瞥了眼他手中的烟花,停顿片刻,继续道:“我想着,江湖凶险,万一出什么事,死前还能看眼绚丽的花火,不算太亏。”


    她目光中倒映着满月柔光,轻声道:“现在,我把这支送你。等你眼睛好起来,不论在哪点燃,都当作……你今天也陪我一起,看了场烟花。”


    子夜已过,夜色渐深,山风也带上更重的凉意。


    远处城中的喧嚣,甚至天际的烟火与明灯,都渐渐稀疏起来。


    “时间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谢行征提醒道。


    唐雨轻轻应了一声。


    可心中却想着司祸所说的,三日后,他眼睛会渐渐恢复之事。


    白日时,她刻意没有给眼睛用药。


    此刻,自己那原本的黑瞳早已褪色,恢复成清莹的碧色,如来自异域的神秘宝石,在月色下流转着惑人的光。


    此时,也算得上第三日了。


    她想:那一切,就交给天意好了。


    于是,她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拉住了谢行征。


    “等等。”


    在他略带疑惑的怔忪间,抬手捧住他的脸,踮起脚尖,将自己的脸凑得极近,近到呼吸可闻。


    “谢行征。”她认真对上他漆黑的双眸,略有迟疑,却还是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问:“你现在……能看见吗?”


    不明白她的用意,心跳却蓦然快了起来。谢行征垂眸看了片刻,却似乎始终无法聚焦。


    他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看不清。”


    唐雨仿佛松了一口气。她说不清心中矛盾的情绪从何而来,明明有些事即使说明白,或许也并不会改变什么。


    “怎么了?”谢行征不解地问。


    唐雨笑了笑,径自牵起他的手往回走:“没什么。”


    夜风轻拂过她的鬓边碎发,她抬头望向那一片银润月色,过了一会才解释:“只是觉得……靠近的这片月光,很好看。”


    *


    命运的安排总是出人意料。


    唐雨难得怯懦一次,将坦白身份的选择交给了天意,然而时机却与她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明明过子时,遍算得上是第三天。但在那个烟火散尽的深夜里,谢行征的眼前依旧是一片混沌的黑暗。


    而当他从短暂的休息中醒来后,天光穿透窗棂,久违的光亮却刺痛着他的眼睛。


    司祸过来为他仔细检查后,由衷露出了几分笑容:“虽视物尚且模糊,看不真切。但体内毒性已除,经络自行修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此事不论对医者还是病患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为了他眼睛能更好恢复,司祸当即便要返回药阁为其配置新药。


    谢行征却叫住她:“司小神医能多准备一些药吗?”


    她脚步一顿,“为何?”


    “身体已无大碍,眼睛也不日便能恢复。”谢行征斟酌半晌,轻声道:“在蜀中耽搁时日远超预期,尚有得查的南疆诸事需得回禀,不好再多做停留。”


    司祸听罢,不动声色看了眼一旁的唐雨。却不见她脸上有任何不悦或失望,她那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于是点点头,便出门去为其准备。


    唐雨什么也没说,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为太快来临的别离,而有些许感伤。


    可不论是南疆人早已暴露的野心,那些重现于世的奇诡蛊术,还是早就破解了的铁匣中的秘密,这一切都是压在谢行征身上的重担。


    在唐门的日子过得再开心惬意,有些事也是早早就该面对的。


    谢行征次日一早便轻装简从,独自一人踏上返回中京之行。


    此时,晨雾尚未散,天空还飘着薄纱般的小雨。


    唐雨望着在马背上,冷眸俊颜,背脊直挺的谢行征。他仿佛又成了众人口中,那英姿飒爽,执锐披坚的将军。


    即便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化作寻常的一句:“一路平安。”


    他独自一人策马离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中。唐雨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仿佛方才送走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部分鲜活的念想。


    而这场绵绵的细雨,也巧得宛若替她吐露心迹般。


    此次回京,望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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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萧方椋并没有随谢行征一道。特别是萧方椋,毕竟是偷跑出来的,更是不急这回京。


    两人借口要在蜀中多玩几日,其实也是为了谢行征能先回去,去探探萧父的口风。


    就在几人转身回到门中,歇还不过一个时辰。唐门本因某人离去而略显宁静的氛围,便被一个自马上摔下的血人打破。


    几名唐门弟子搀着那彻底晕厥过去的人,匆匆将其带至内门议事堂。


    那人衣衫褴褛,满身都是纵横交错的可怕伤口,鲜血几乎将他周身染红。要不是呼吸间,身体还有微弱的起伏,这乍眼一看,还真要以为是个死人了。


    堂外,司祸揉着惺忪睡眼赶来,头发未束,显然是被人从睡梦中叫醒。


    唐雨恰巧也在厅中,瞥了眼被丢在堂中,奄奄一息的血人,有些感叹。


    这伤,说惨也惨;但这人,却又不算上倒霉。


    毕竟,今日有司小神医亲自看伤,他想死也是死不了的。


    就在司祸把完脉,让人将趴躺在地上的人翻过去,准备查看伤口时。却被唐雨一声中气十足的“等等”,吓得愣在原地。


    司祸困惑地抬眸,看向猛然起身的唐雨,只见她的目光正牢牢盯着地上之人。


    而此刻,唐雨也是心头巨震。


    那张脸虽染满血污,双眼紧闭,可她还是瞬间就认出这熟悉的面容。


    “时无多?!”


    *


    处理好伤口的时无多被安置在榻上,没一会就悠悠转醒。


    那张原本精明、甚至带着点猥琐的脸,此刻却因伤势过重而惨白无比,甚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痛得他呲牙咧嘴。


    唐雨也不怎么客气,倒了杯清水,递到他面前,示意他自己喝。


    他发颤的手接过水杯,小口的抿入干裂的唇间。缓了好一会儿,才递去空杯,讨好地对着唐雨笑了笑,勉强算有了点生气。


    唐雨接过水杯放在一旁,拿了把椅子坐下。


    自下墟一别后,此人便消失了。不过像这种中京地头蛇般的人,想来也不会死在南疆人手里,自己自然也未多加留心。


    可没想到,两人竟还有再相遇的一天。还是在唐门。


    “说吧,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时无多却是张了张嘴,沙哑着问:“望家的……二公子呢?”


    “你想见他?”唐雨眯眼,略带怀疑地打量着他。


    时无多斟酌再三,才用那嘶哑干涩的嗓音艰难道:“望家……望家出事了。”


    唐雨面色一变,猛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她冷冷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时无多手腕上有伤,此刻是痛得眼冒金星,赶忙否认道:“不是,不是,望家没有大事!”


    这前后矛盾的说辞更叫唐雨眉头紧锁,可却知他这满身伤口也不是假的,最终还是放开了手,暂且先坐回凳子上。


    等时无多自己缓了一会,终于从剧痛中恢复清明后,她才冷冷开口:“说清楚。”


    时无多颤颤巍巍地,每个字似都带着股血腥气:“当时你们抓到,关在望远镖局那个小绮梦……被人劫走了。连带着,望云熙,也一并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