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南月往事 五
作品:《江湖何曾骗真心》 一个时辰后,门外果然传来脚步声,月楹施施然走入屋中。
唐雨意识还半沉在梦中,整个人宛若漂浮于蔚蓝海水,沉沉浮浮。即使听见了来人的脚步,她却懒得费点力气睁眼,甚至放轻呼吸,让自己看起来仍像在昏迷。
榻侧的盲眼老翁抬头,语气无悲无喜:“您来了。”
月楹目光先落于床上之人,明明笑容温柔,眼底却一片凉意。
随即,她收回目光看向老翁,语气像问起天气般随意:“怎样,她醒了吗?”
“没有。”老翁毫无迟疑。
“学会骗我了。”月楹唇角一挑,笑意锋利如刀。
她美眸微眯,将心中的不耐按下,慢慢走近,“怎么?觉得当初要是带走的人,是她……就好了?”
最后几字明明轻飘飘的,却又似重重落于薄冰之上,仿佛下一瞬,就能砸破冰面,叫人落入万丈寒渊。
木老身子微颤,有股说不上的悲凉堵上喉咙,却无法反驳。
月楹不理会他那受伤表情,在榻前顿足,再次低头看去。
那一瞬,她竟敛起冷色,笑得灿然,仿佛春日最艳丽的花,温柔开口:“既然醒了,明日便该带你去血池才是。”
老翁心头一紧,忙急声相劝:“圣女伤势未愈,如今连开口都难,贸然带她前去,只怕会……”
“够了。”月楹抬手打断,笑容依旧甜美,还带着几分委屈,“我分明是按你们所想,为南月复国忧心,才着急带圣女前往血池。”
她转头看向他,“你想想,月氏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难不成……真要等她养好些,生出什么幺蛾子,你成为南月罪人,才肯罢休吗?”
“我……”老翁一时语塞。
唐雨睫毛轻颤,已是被两人吵的无法再睡。即使眼皮犹如千斤般沉,她还是努力睁开了眼。
月楹与那双琉璃般莹亮的碧眸对视,笑容愈发灿烂。
可惜唐雨却觉得那笑刺眼无比,只冷冷的回看。
“如此才好,即使再恨,你也什么都做不了。”月楹毫不在意,如同欣赏自己杰作般,轻蔑嘲讽道。
转身前,更是带着得意:“放心,很快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唐雨了。”
盯着月楹离去的背影,唐雨心底掠过一丝异样。
什么叫,很快再也没有唐雨了?
他们,要杀了她吗?
她当然知道,月楹恨不得她死;也知道,自己的血能帮他们重入万蛊血池。
可她不明白,如果最终要杀她,又为何费心救活她?
又为何,必须带活着的她入血池?
唐雨缓缓阖上眼,不做他想。
可胸口的伤痛还在,不断刺激着神经,让她愈发思绪万千。
*
到底是急不可耐。
次日天才刚蒙蒙亮,薄雾未散,月楹便带人闯入房中,推来一架粗制的木轮椅。
“我来吧。”盲眼老翁拦下影卫,不愿将唐雨交与他人。
月楹只斜斜睨了眼,并未多说什么。
众人便在这诡异的平衡中,整装出发。
直至出门,唐雨才发觉,这屋舍竟建于山岭之中,周围被参天大树包围,且有山雾做掩。若非行至近前,想必极难发现。
最后,唐雨被带着往山更深处去。可南疆本就山路崎岖、地势险峻,轮椅根本帮不上忙,还需靠影卫门时而抬或扛,才能艰难带着往上挪。
可越往上,山路越陡峭,更有枯枝蔓草拦路,乱石遍地。在不断颠簸中,唐雨尚未愈合的伤口被重新撕开。
她几度干呕,最终忍不住,吐出一口发黑的鲜血,腥气瞬间被湿冷的山风吹散开来。
老翁心头发紧,忙停下脚步,沉声劝道:“前往圣地之路还未及一半,道路已然如此难行。圣女伤势过重,若再走下去……怕是能要了她的命。不如……就先回去吧。”
“回去?”月楹冷笑,轻嗤一声:“你不妨问问看,谁愿意现在返回?”
说着,她美眸扫过四周众人,最后落在月息的脸上,挑眉无声询问。
木老也看向月息方向,带着些希冀。毕竟对方也在乎圣女死活,或许能帮着劝劝月楹。
“此事不可再拖,木老你也该分清主次了。”月息长叹一声。
他不仅意外地替月楹说话,甚至隐隐有斥责之意。
木老瞬间脸色惨白,试图解劝解:“可万一她死在路上……”
月楹淡淡开口打断:“她的肺腑早就被我搅烂,这样的身子,就算让她修养几月,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打量着唐雨因吐血而更显苍白的脸,笑道:“能活到现在,真是她运气好啊。你若真想为她求得一线生机,就该乖乖将她带入血池。帮她成为,真正的……月绮梦。”
最后三个字,月楹说的颇有些咬牙切齿。
唐雨忍着周身撕裂般的痛,抬头去看她,唇边竟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
月楹被那笑容激怒,冷着脸问:“你笑什么?”
唐雨并不能说话,可还是拼尽全力,嘴唇微微张合,做着口型:
羡慕吗?
刚刚几人停下讲话的空档,她得以喘息,痛苦渐缓,方才有暇去思考月楹的奇怪表现。
也突然恍然,月楹对自己的恨,到底从何而来。
从刻意刺烂自己左臂的月牙,到想尽办法取她性命,还有这带着恨意的“月绮梦”三字。
一切的一切,只不过因为,她不是。
此刻,被人看破的慌张,瞬间席卷了月楹思绪。她几乎是冲上去就想撕烂唐雨的嘴,却被老翁和月息死死拦住。
气氛僵硬而沉默。
最终,还是木老率先松口,无奈道:“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话既至此,月楹自然不好继续和一个话都说不出口的人置气。
众人再次启程。
路渐渐陡到,常人需手脚并用攀爬的程度,轮椅彻底无用。老翁只得将唐雨背起,用厚布牢牢绑紧在身后。
好在他内力浑厚、根基扎实,哪怕背着伤者翻山越岭,脚下依旧稳如磐石。
唐雨恢复几分精神,打量起四周。
南月山林潮湿阴冷,雾气不散,按理说是蛇虫滋生之地,理应步步危机。
可沿途却静得诡异。
不仅草丛没有窸窣声,枝叶也无惊鸟飞雀的踪影,仿佛所有活物都有意避开此处。
待翻过这段最险的山脊,前方是一片平缓却阴湿的密林。
进入密林,雾气陡然变浓,以至连周遭几步外的人影,都变得模糊,更别说要分辨前路。
可这些南月人却走得极稳,丝毫未歇,似乎对这片林中的每一个方位都了如指掌。
随着深入,雾渐渐连周围光线都一并吞食。
唐雨的世界,霎时陷入一片漆黑,加之不断侵蚀理智的疼痛,让她无法判断,自己如今是切实的活着,还是已经沉入某个潮湿的梦魇之中。
恐惧在她心头滋生。
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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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她将永远被关去那逼仄狭小的血池中,与黑暗和蛊虫为生?
会不会,如月楹所言,世间自此再无唐雨,只剩无悲无喜的“月绮梦”?
纷杂的思绪,失序的心跳,带着剧痛翻涌上胸口,令每一次呼吸都那么漫长到挣扎。
不知为何,脑中忽然浮现起一个人。
一个双目失明后,即便身处黑暗,遇见危机,却从未露出半分惧意的人。
就好像,他从不曾慌乱,也不曾害怕。
可真的能不害怕吗?
又或是习惯了独自坚强,习惯去对抗未知的来临。
唐雨极轻地叹了口气。
或许是为谢行征,或许是为她自己。
但心底那点被黑暗压出的恐惧,却因想起他,慢慢淡去。
是火折点燃油灯的噼啪声,将唐雨从恍惚中扯了回来。
甬道深处吹出潮湿而阴冷的风,灯盏的火苗随之欢快晃动,照亮四周黏腻诡谲的环境。
这是个多年无人踏足之地,石壁上覆着层阴湿青苔。
可在这天然的山体纹理中,还是能看出些当年人为凿刻的痕迹。比如隐藏在青苔下,那些畸形扭曲的浮绘,似蛇非蛇、似蛊非蛊,因岁月侵蚀而模糊难辨。
因为已入南月圣地,月楹让背着唐雨的木老走在最前开路。
与外头山林被吞噬殆尽的生机不同,此处洞窟却“热闹”非凡。
越往里走,石壁与缝隙里虫影越多,甚至有无数颜色艳丽的毒蛇盘绕,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下,令人毛骨悚然。
好在,它们全都不敢靠近,只在远处虎视眈眈。
唐雨明白,这是身上的血在发挥作用。
走了不知多久,久到她意识再度开始涣散,木老才终于停在某处。
她吃力抬眼,隐约看见前方,似乎是一扇巨大的石门。
之所以无法确认,是因为那石门前,悬着一团黑雾,遮住了视线,叫人看不真切。
“去开门。”月楹轻轻抬手,吩咐一名影卫上前。
由他接过老翁背上的唐雨,抱着踩进那片黑雾之中。
原本,唐雨连眼皮都懒得睁开。可却突然听见,那人喉咙里竟发出些痛苦压抑的哀鸣。
好奇睁眼,才发现,她们所踏入的,根本不是什么黑雾。
那是由无数黑色小虫组成,守卫在石门前的蛊。
它们虽不袭击唐雨,还灵巧地避开她的身子。可抱着她的影卫却没有这个本事,一些胆大的虫子早已试探着上前,在他裸露的手腕、颈侧,张口啃噬。
黑虫咬穿皮肤,就像黑墨滴入水中,沿着血管钻入他的身体。
影卫的皮肤很快浮出一层青黑的纹路,痛得他浑身抽搐。
可他竟没有后退。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强撑着抬手,将一把暗纹密钥插入石门中央的凹陷。
“咔——”
尘封多年的石锁应声而动。
下一瞬,本来死寂的石门仿佛被唤醒一般,开始震颤,缓慢开启。
而那影卫也再支撑不住,像堆空了肉的皮囊般轰然倒地。
唐雨也随之摔落,身体重重砸在地上,还滚了两圈。
五脏六腑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喷出一大口鲜血。耳边嗡鸣不止,眼前一片星星点点地发黑。
好半晌后,她才终于勉强能聚焦视线。
而映入眼帘的,是记忆深处,她曾刻意忘却,又无比熟悉的——
万蛊血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