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上午，温嘉木他写完一套压轴题，他搁下笔，微蹙的眉心松开几分，指腹习惯性地揉了揉太阳穴。


    忽然，手边手机亮了一下，是微信提示。


    温嘉木没有立刻去看，先喝了一口水，像是故意拖延，但视线终究还是被吸引过去。屏幕上，那个放了一整天的好友申请依旧躺在那里，安静又顽固。


    【我是方腾，数学分享会，记得加我哦：）】


    温嘉木盯着那个笑脸备注，他下意识想关掉通知，却又觉得那样太怯场。


    他点了“通过”。


    他以为加完就完事了，谁知道下一秒消息就跳了出来。


    【嘉木你终于上线啦！！！】


    紧跟着，一只金毛犬扑倒在地傻笑着打滚的表情包闪了出来。


    温嘉木：“……”


    他沉默地放下手机，继续翻开下一套题，心里默默想了个词，幼稚。


    可惜对方似乎没有放弃继续发疯。


    【你在干嘛？】


    【今天有休息吗？吃了什么呀？】


    【我刚刷完一套数学题，好想问问你都怎么整理错题的……】


    方腾消息一个接一个地砸过来，热情得不像话。


    温嘉木盯着那一长串语气轻快的消息，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


    他想问对方，你也有错题？你这种回回第一、几乎次次数学满分的人也会整理错题？


    温嘉木拇指顿了顿，只打了两个字：【写题】


    对面安静了一瞬，然后秒回：


    【好好好，我不打扰你了】


    温嘉木以为这就结束了，谁知道又跳出一条：


    【等你休息的时候我们再聊，嘿嘿】


    温嘉木：“……”


    一段时间后，温嘉木终于放下笔，点开微信，冷静地打出一行字：【有事？】


    【啊？没事，就是想和你聊聊】


    聊？真是闲得发慌。


    【你不写作业？】


    那边显然被噎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弱弱发来消息：【不是……就是我们不是要准备分享会吗？我想说我们可以提前对一下内容，看看有没有重复的。】


    温嘉木沉了下气。他当然知道这是正事，老师安排他和方腾搭档，也是看中了他俩的年级排名。但他对和方腾一起，就有点抗拒……


    他回道：【我这边写了一部分，晚上整理完发你。】


    【好！我一定认真看！你整理的一定比我清楚】


    紧接着，又是一条：【嘉木，你好冷淡啊！】


    温嘉木：“……”


    他突然有点不想再继续聊下去了。他觉得这人说话怎么能这么恶心？


    本想无视，但眼皮突突跳了几下，终究还是打字：【我喜欢直接有效率的沟通方式】


    那边沉寂了半分钟，像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嫌弃了：【那我……会慢慢习惯的！但你不会讨厌我吧？】


    温嘉木盯着这行字，神情有一瞬间的裂缝。


    如果你问他讨不讨厌方腾……


    那当然讨厌。


    他讨厌那人永远游刃有余的笑，讨厌他每次考试都比自己更好，更讨厌自己偷偷模仿了这么久，还从未赢过。


    【不会，只是我更希望把时间留给学习。】


    信息发出去后，微信界面终于安静了。


    温嘉木将手机倒扣在桌角，手指转着笔，重新低头写题，眼神却不再聚焦。


    他发现了，方腾对他有那么点奇怪的热情。


    但他是不会回应的。


    因为他靠近方腾，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交朋友，他是为了赢过他。


    晚上八点，温嘉木把整理好的word文件发了过去：【你看下有没有需要修改的。】


    不到两分钟，方腾就回复：【收到了！我也写了一些，一会儿发你！】


    温嘉木点开方腾发来的资料，屏幕上映出他戴眼镜时略微下垂的眼睑，神情认真。


    温嘉木盯着那一页页排版清晰、逻辑缜密的讲义，半天没动。


    他把自己的文档反复翻看三遍，却只觉得越来越像一堆废稿。


    他低头，把草稿纸一撕两半。


    烦透了。


    为什么连资料排版都能这么完美？他原本还觉得自己准备得不错，现在却忽然觉得自己的像是学生练笔，对方的内容明显比他有深度的多。


    他从不轻易服人，可此刻，他终于明白方腾第一名从不是浪得虚名。


    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嘉木你写得太清楚了！不像我，我总觉得我写得好乱哈哈哈】


    温嘉木没有回复。


    他不知道怎么回复。说你别假谦虚了？说你确实厉害？


    周一下午，分享会如期举行。


    年级礼堂人山人海，温嘉木穿着校服走进后台，第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讲台侧后方的方腾。


    “嘉木！”那人扬起手，对他笑得灿烂。


    “嗯。”他点头，站得远远的。


    “温嘉木你先讲，方腾你后面接上。”老师吩咐。


    “好。”


    温嘉木站在演讲台上，整个人像是被台上的白光镀了一层银，显得格外安静而锋利。


    他的声音清澈冷淡：“大家好，我是高三二班的温嘉木。今天由我给大家进行分享。”


    演讲内容不算复杂，他只讲了一些高频题型的拆解法则和错题归纳技巧，语气平稳、表达理性。


    底下的学生昏昏欲睡，三三两两低头玩手机的也有，但他不在意。


    他不需要他们听进去。


    他只是想站上这个讲台，证明自己也配被看见。不如说，他希望那些人就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只要他自己能够越站越高就好。


    十五分钟后，他讲完了，走下台的脚步依旧稳。


    “你讲得好认真啊。”方腾迎上来，小声说。


    “还行。”温嘉木淡淡回应。


    然后轮到方腾上台。


    少年笑着迈上去，一开口就是调侃：“我不擅长死记硬背，所以我发明了一套‘偷懒式记忆法’……”


    台下一片笑声，不少人顿时打起了精神。


    “我们来从一个填空题讲起吧。”


    他在投影上点出一道题，是一模考试里的原题，题干不长，但结构复杂、计算量大。


    “这道题，最头疼的是分式结构和陷阱项。正常人第一眼看上去，会下意识代入快速法则对吧？我第一反应也是，这题怎么又是它，难不难啊。”


    又是一阵笑声。他等大家笑完，才继续说：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它考察的，不是你会不会用公式，而是你能不能看出这个选项在‘装’。对，它装得像个需要求根的题，实则你只要盯住那个分子里的x系数，立刻能发现破绽。”


    他说得轻松，手势配合得当，还在黑板上画了两个大笑脸和小陷阱符号，台下很多人都忍不住拿出笔记本来抄。


    “很多同学刷题的时候，太注重解法步骤，却忘了思维要灵活。你要像”他顿了顿，目光轻扫后台，“你要像之前温嘉木同学讲得那样，思路清晰，每一步都踩在点上。”


    后台的温嘉木原本靠在墙边，听到自己名字，动作一顿。


    方腾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语气还是那样松弛：“他之前发给我的资料里，就这道题，讲得比我仔细多了，我看了三遍，还是觉得厉害。你们想拿高分，真的可以去问问他。”


    这话一出，全场一半人开始侧目看向后台方向。


    温嘉木咬了咬牙，指节按着讲义角落，几乎要拧出褶。


    “最后再讲一个压轴题思路。”


    方腾换了张投影纸，屏幕上出现一张复杂几何图。


    “这题看着很吓人对吧？我当时也觉得吓人，后来我想……我们怕的不是图形，而是图形背后的不确定性。所以第一步，干掉所有不确定，定点、定角、定长，能加辅助线就加辅助线，别怕图丑。”


    他熟练地勾勒辅助线，步骤干净利落。


    “最后呢？你会发现，它其实是一个套了壳的经典模型。”


    说到这里，他忽然收住，露出一点“神秘”的笑：“具体的模型嘛，嘉木讲得比我清楚，下次你们去找他交流，我就不多说啦。”


    全场又是一阵笑。


    温嘉木面上不显，耳垂却微微泛红。


    “讲题就到这里，谢谢大家！”方腾下台，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全场瞬间被带动起来，笑声和掌声此起彼伏。


    温嘉木站在台后，指尖一点点收紧。他讨厌方腾总能轻易掌控局势的样子；他讨厌，自己站上去像开家长会一板一眼，他站上去却那么松弛。


    分享会快结束时，温嘉木没有等方腾，直接去找了老师，说想先走了。理由只有一句：“我想早点回去刷题。”


    几个老师眼睛都亮了：这才是我们年级第二的样子！有拼劲，肯上进！


    于是，当方腾满脸期待地回到后台，却只等来一句话：“温嘉木走了。他说要先回去刷题。”


    方腾愣了一下。“啊……又躲着我啊？”他低头笑了笑，眼底却掠过一丝失落。


    他掏出手机，点开聊天框，“盯着那句我更想把时间留给学习”，笑了。


    方腾你有这么萌的冷脸老婆，我真羡慕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