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珍惜
作品:《淆情》 尤群青清楚自己不是个合格的恋人,对倪则大多是敷衍态度,十天半个月见不到正常,两三个月不见面也有的。他承认自己卑劣,暗自庆幸过倪则身体不好,不用浪费时间精力外出约会。
尤群青坚持认为除夕夜站在他家楼下的人影是倪钺,这个猜测也得到证实。
人是没法对一个谎言家充满好感的,不去厌恶就已经竭尽所能。所以尤群青计划去非洲待个段时间,找找灵感,眼不见心不烦。
连续大半月,整天都在画室里,心无旁骛沉浸在色彩的世界,盯着自己已经完成还未公开的画作,尤群青越看越满意,心情大好。
正自恋呢,有热心同学打来电话,说是倪则在大学里晕倒了。
静默几秒,尤群青皱了皱眉,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画作,语气微硬:“知道了。”
说起来尤群青今年二十正是上大学的年纪,但他天赋惊人,早早就从最高美院毕业。功成名就,衣食无忧。
倪家兄弟俩比尤群青小上十个月左右,差的不多,但倪则总是一口一个‘群青哥’喊,而倪钺向来是连名带姓叫他。
开车来到A大的校门口,趴在方向盘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心烦和疲惫。尤群青点了根烟,将其理解为最近琐碎事多,心力交瘁。
刚开学,大学门口还挺热闹,一张张青春活力的面孔展露笑颜。样貌出众的人在哪都是焦点,察觉到若有似无的好奇视线,尤群青神情冷淡抽完烟,那头是等待已久的辅导员。
辅导员盯他看一眼,眼里滑过惊艳,轻声告诉说:“倪则在课上回答问题时突然晕倒又清醒过来,考虑到他身体一向不太好,几个学生把他送到校医室,还给你打了电话。”
“你是倪则的——”辅导员揣测着问,“你是他的亲人吗?”
尤群青啧了声,维持礼貌风度笑着:“你去问倪则吧,看他怎么说。”
两个人互不熟悉,相顾无言,在道路上匆匆忙忙走着,路旁褐色的细长树枝上挂着漂亮红艳小灯笼,擦肩而过的学生满是欢快和憧憬。生机、热闹、欢喜,尤群青毫无感觉并未留意,脚步很快来到校医室。
啊,时隔多日,他又和倪则见面了。
仿佛陷入逃不开的循环。
倪则恹恹坐靠在床头,看到尤群青的瞬间眼睛亮起。他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小声:“妈妈去出差了,麻烦你了。”
“……”
想到倪则是怎样冒着生命危险背着他走,还一头扎倒,撞石头上昏迷不醒。尤群青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用自己都觉得虚伪的语气,关心问:“怎么会晕倒?”
倪则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你就是体弱,没什么大毛病。”尤群青掂量着,猜测倪则大概率是低血糖。他不打算久坐,两个人没有太多共同话题,就主动去食堂打饭带回来。
“群青哥,我等你。”倪则小声说。
尤群青颔首时莫名思维发散,想到倪则说话时柔柔弱弱的,和倪钺那凶狠的语气截然相反,这兄弟俩也就长相相似,性格天差地别。
A大的食堂是出了名的菜品丰富价格低廉,除了本校学生还有各个领域的参观者,人流量大,他下意识环顾四周,是许久未接触的嘈杂和烟火人间气。
尤群青不知道倪则能吃什么爱吃什么,随便挑了点。转身时他眯起眼睛,穿过攒动人群,看见靠窗位置旁坐着的倪钺。
家教森严,倪钺的吃相自然赏心悦目。阳光落在男人面部,鼻梁高挺,睫毛在照射下坠落金光,投射小片阴影。倒不再是之前病殃殃的样子。
清俊的男人,对面坐着个脸颊微肉的可爱女生。
尤群青眼神微冷,不太乐意撇嘴。拎起打好的饭菜不紧不慢走过去,在倪钺发现自己的瞬间,将饭盒丢在餐桌上咚一声闷响。
“呦,这是倪钺还是倪则啊,不会是我对象吧。”他手插口袋,挑眉轻慢说:“不好意思挺久没见了,分不太清楚。”
女生的脸微红,友好微笑。
尤群青勾唇,歪头对她笑。瞳孔颜色浅淡眼角上勾,笑意流转着蛊惑人心。
倪钺只吃几口,心头火起,倏然撂下筷子,冷冷盯他:“你够了。”
“怎么了,我来问问你是不是我对象,生什么气。”
“你手上的饭是给狗打的?”倪钺闭了闭眼将心里的戾气压下去,告诉女生:“你男朋友的事情我会和老师反映的,他的学生会名额暂时不会下掉。”
尤群青脸上的笑意真实几分。
女生误以为他俩是情侣,难为情摆摆手:“我找倪会长谈我男朋友名额暂定的事情,不好意思啊。”
尤群青轻笑说:“没关系。”
“……”
倪钺垂眸,握紧筷子,嘴唇动了动选择沉默。
和女生交谈几句告别,尤群青理所当然坐在倪钺的对面,两个人面对面,他将自己打好的饭菜推过去,说:“你吃。”
倪钺撩起眼皮看他:“什么意思?”
“给狗吃啊。”
倪钺身子微微后仰,嗤笑说:“倪则是狗,那你连狗都能看得上,算是什么。”
“是他的主人啊。”
尤群青弯嘴角:“再说,我给狗吃,不是给我对象吃。”
倪钺的眼神彻底冷下来,起身就要走。刚要迈脚,身后人故意拉长、慢慢悠悠说出口的话,硬生生扯住他。
“倪钺,你亲弟弟在学校里晕倒,你看都不去看一眼的?”
“巴不得呢吧,要不是顾忌着法律没机会下手,早就把这个亲弟弟给掐死了。”
“……”
深黑眼眸里波涛汹涌,沉默许久,他倏然回头。紧盯着尤群青,一字一顿问:“他在学校晕倒我不去看他?那么请问,通知我了吗。倪则第一时间屁颠屁颠找你 ,明明我就在学校,他……”
他在卖惨,在装可怜!
这这话倪钺说不出口,更恐惧着,尤群青有所怀疑、夹杂着鄙夷的目光。
尤群青话中带刺,嘲弄说:“找我不找你,兄弟关系差成这样,你说是谁的问题呢倪钺。”
谁的问题。
倪钺真想破口大骂问,这他妈到底是谁的问题!
“尤群青。”他咬牙切齿,“你滚远点,我不想看见你。”
说完,不再给任何交谈机会,大步离去。
尤群青安静盯倪钺的背影看,总觉得这人的羽绒服外套随着迈步幅度颤颤巍巍,好像在发抖。
有点可怜。
……
在路边嚼着口香糖,嚼得一下比一下用力。平坦道路上凸起的尖锐石头,心不在焉,无意踩到。尤群青不耐烦踢远,不解气还追着踢,想到这石头硌脚,就像倪钺一样膈应人。
敢做不敢当。
江满琴阿姨亲口说的,那次要不是她上前阻止苦苦哀求,倪钺就要活活掐死倪则。他连青紫淤青和掐痕都看见了,可没冤枉那人。
想着,他惊觉菜汤撒出弄脏了衣服,汤汤水水发散着油腻气味,烦躁的心情到达极点。
“操了。”
尤群青眉头紧皱,直接脱掉外套挂在臂弯处。下意识要把这沉甸甸的饭菜丢进垃圾桶里,修长手指轻握沾上油水的把手,嫌弃拎起刚要撒开,又滞然停下。
什么来着。
以前和倪钺去大山里采风,见识过贫穷的人们偏安一隅,壮丽的风景动人心魄。
倪钺把当地人送的野菜饭,黑黢黢的黏腻糊状吃下,连带着他的那份给全吃完了。
还说什么……啊,对,珍惜。
要懂得珍惜。
尤群青想到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就觉得倪钺这个人虚伪至极。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他都是和倪钺最好,亲密无间,对倪则就勉勉强强看作半个弟弟。
两个人走到今天这一步,全是倪钺的错。
尤群青手指松开又攥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