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千丝万缕

作品:《咸鱼福晋,但开团就跟!

    为君者,难就难在要辨清这其中的千丝万缕。


    康熙久久不语,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是啊……清官,未必是能臣;能吏,也未必是纯臣。浙江此事,不仅是天灾,更是**的延续,是十数年前那场旧案的余波啊。”


    他看向胤祺的目光更深了:“此事朕自有主张。你今日所言所行,朕记下了。去吧,太后那边,估摸着时辰也该醒了,你与福晋且去候着,陪她说说话。”


    胤祺心领神会,深知这是皇阿玛的信任与安排。


    “嗻。儿臣遵旨。儿臣这便去皇玛嬷处伺候。”


    他行礼告退,转身离开鱼游斋时,心情是复杂的,既有奏对过关、并获得认可的松快,也有对浙江灾情的隐忧。


    但更多的,是明确了下一步的行动——继续完美地扮演好孝顺孙儿的角色,让今日的一切,最终能圆满落幕。


    胤祺到了太后暂歇的寝殿外间,深吸了一口气,将眉宇间的凝重尽数敛去,脸上重新舒展成温和从容的笑容。


    正在和闻敏商量摆放茶点的穆额齐抬头见到他过来,与他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从这位爷的神色和气场看来,刚刚那件事已经解决得七七八八了,事情如何她不想问也无需过问,知道得越多未必越好。


    太后由宫女扶着从内室缓步走出,刚刚很是舒服地小憩过,前几日坐马车坐得硬邦邦的肩膀都松缓了几分。


    她见到外头等着的孙子、孙媳妇,眼中笑意更深:“都过来坐。哀家这一觉睡得沉,倒让你们在外头久等了。方才梦里,仿佛还闻见那梅子香呢。”


    阿林嬷嬷扶着她在铺设软垫的榻上坐定,胤祺与穆额齐依言上前,并未急着落座,而是先行了礼。


    穆额齐亲自从闻慧手中接过一盏温热的、太后素日喜爱的杏仁茶,奉到太后手边。


    “皇玛嬷睡得可好?这奶.子茶刚按您的口味调好,温度正宜入口。”


    “皇玛嬷,孙儿跟福晋商量着,这第一坛酒启封时,定要请您和皇阿玛一同来品尝。若是味道尚可,便是沾了您的福气;若是不佳,您可得再指点孙儿们一二。”


    太后惬意地啜饮一口奶.子茶,眼角的笑纹愈发深刻: “好,好!有你们这份心,哀家瞧着,那酒定然是甜的,”她放下茶盏,目光慈爱地流转在儿子与孙辈之间,“今日真是个好日子,哀家心里头舒坦。”


    康熙处理完紧急事务,也过来了,远远就听见太后满意的考评。


    “皇额娘舒坦,儿子便放心了。”


    他的脸上已不见在鱼游斋时的沉郁,转而看向胤祺夫妇,目光中带着明确的褒奖: “老五,你与你福晋今日确实尽心。府中上下打理得宜,这份孝心与周全,朕与皇额娘都看在眼里。”


    太后不疑有他,笑着招手:“快来皇帝,正说你呢。这两个孩子,心心念念着他们的梅子酒,非要咱们到时候一同品鉴。”


    康熙从善如流地坐在太后下首,目光扫过恭敬垂立的胤祺和温婉含笑的穆额齐,眼中流露出真正的满意:“孩子们有这份心,是皇额娘您的慈爱所至,也是他们的造化。今日这府宴,儿子与皇额娘都很尽兴。”


    “梁九功,回头将内务府新进的那几匹江宁织造贡上的松江棉布,还有暹罗国进贡的些珍奇果木种子,拣选些好的,送到五贝勒府上来。”


    松江棉布实用亲肤,寓意“体贴家常”。


    异国果木种子则象征“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既是对他们今日“酿酒”雅事的延续性嘉许,也暗含了对他们未来日子红火、子嗣繁茂的期许。


    胤祺与穆额齐立刻离席,恭敬跪下: “儿臣(臣媳)谢皇阿玛恩赏!”


    太后连连点头,对这份赏赐十分满意: “皇帝赏得妥当。哀家瞧着也欢喜。”


    她笑着对穆额齐说 “好孩子,那棉布做里衣是极好的,又软和又透气。”


    “谢皇玛嬷提点,臣媳记下了。正巧可赶着为爷和您做几件秋日里的贴身衣裳。”


    康熙抬头看了看天色: “时辰不早,皇额娘也歇好了,儿子便陪您一同回寿萱春永吧。也让老五他们回去歇歇晌。”


    回到寿萱春永,太后还在回味今日午休的畅快,不免对着阿林嬷嬷夸赞了五贝勒夫妇几句。


    康熙听着,心中对胤祺“纯正心术”与“办事沉稳”的评价,也愈发清晰、深刻。


    送走銮驾,胤祺与穆额齐依旧保持着恭送的姿态,直到仪仗消失在拐角,二人才起身。


    胤祺转身对身后乌泱泱一片的下人道了一句:“今日大家差事都办得妥当,各有赏赐,福晋已命厨房背下酒菜,你们也下去好好歇息用饭吧。”


    遣散众人后他极其自然地牵起穆额齐的手:“咱们回云苑。”


    穆额齐踏入云苑内室前吩咐站在窗外的闻慧,让她做两盏冰碗送过来。


    踏入云苑内室,帘幕低垂,终于只剩下夫妻二人,


    胤祺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他脱了靴子上了东次间的条山炕,拿起杯盏轻轻掀开杯盖。


    仿佛在闻茶香一般,静静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整个肩背的线条,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穆额齐上了条山炕的另一边,总算能安安生生坐下来了。


    今日她万事都想求一个周全,刚刚接驾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一坐下来才感觉脚尖有些疼,太阳穴也有些钝钝地胀痛。


    胤祺比穆额齐缓得更快,见她不自觉地抬手在按自己的太阳穴,不由得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无声地挪得近了些。


    伸手替代了她的手,力道适中地按揉她的太阳穴。


    他的动作轻缓,力道也不敢太大:“今日辛苦你了。前前后后,若没有你周全,断难如此顺利。”


    “常顺,今日天热,爷身上黏腻不爽。去备些热水,爷要更衣。再让厨房多备些,福晋伺候皇玛嬷一日,也需松快松快。”


    他巧妙地将“需要沐浴”的理由归结于天气炎热和礼节性的更衣,完全掩盖了真实原因是精神极度紧张后的疲惫以及想让福晋解乏的体贴。


    这样传出去,只会是五贝勒爱洁、夫妻二人恪守礼仪、在御前伺候后谨慎净身的佳话,绝不会落人口实。


    闻慧很快奉上两只剔透的琉璃碗,碗内是堆着细碎冰沙、点缀着鲜果粒和蜜饯的冰碗,看着便觉清凉解乏。


    穆额齐浅浅尝了一口冰碗,那冰爽清甜的味道入口,瞬间击穿了太阳穴的钝痛,让她总算能缓出一口气:“爷,这冰碗正好,爽口又不甜腻,您快也用些解解乏。”


    胤祺见她眉宇间舒展了些,这才端起自己那碗,慢悠悠地挖了一小勺。


    那沁凉的滋味顺着喉咙滑下,仿佛也将他最后一丝紧绷感带走了,身体的燥热与胸口的焦躁彻底被平复下来。


    他满足地靠在引枕上,看着妻子慢慢享用。


    待两人用完冰碗,身上那层薄汗已消,只觉通体舒泰。此时,热水也已备好。


    胤祺先下了炕,很自然地伸出手扶了穆额齐一把:“你先去泡一泡,松快松快。我稍后便来。”


    穆额齐心中一暖,并未推辞,扶着他的手下了炕,由闻敏伺候着往净房去了。


    而胤祺则踱到书案前,随手翻了翻书,等待水备好,也让刚刚吃下的冰食稍稍消化。


    “常顺,皇阿玛赏的那些种子,回头让人在咱们园子里寻块好地方,仔细种下。”


    “喳。”


    蕊珠院


    李全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带回了惠妃的亲笔回信,随信而来的还有几盒精致的宫点,说是惠妃特意让带给宜妃尝鲜的。


    “宜妃妹妹惠鉴:来信已悉,妹妹在畅春园中受委屈了。此等纰漏,实乃姐姐疏忽,累妹妹忧心,愧疚殊深。接信后即严查内务府,已将那办事不力的奴才重责革职。妹妹尽可宽心,胤禟大婚事宜,姐姐必亲自督办,已命从御马苑精选三十六匹纯色良驹,再添十二匹西域汗血宝马为仪仗,断不使阿哥颜面有损。一切有姐姐在,望妹妹在园中安心静养,勿再烦扰。”


    宜妃细细读着信,字里行间透着的恳切让她略感意外。惠妃不仅承诺补上超出规格的聘礼马匹,还表示已严惩内务府相关人等。


    “娘娘,”李全继续禀报,“惠妃娘娘撤了内务府管马匹的赵太监的职,换上了她自己的人。”


    宜妃挑眉:“如果本宫记得不错,赵良是荣妃的人?”


    “正是。”


    果然。惠妃不仅要做人情,彰显其掌管六宫的权威与“公正”。还要借机清理内务府中荣妃的势力。这一石二鸟之计,用得恰到好处。


    “娘娘,”李全悄声补充打探来的消息,“惠妃娘娘在宫里,还将此事禀报了留守理事的宗室王爷,自请失察之罪,说自己‘年力渐衰,事务繁冗,致有疏漏’。”


    宜妃挑眉。果然,惠妃绝不会只做不说。这番自请处分的姿态,做得越高调,就越发显得她劳苦功高、顾全大局。


    隔日清晨,阳光透过云苑东次间的窗棂格子,洒进来的光都带着雨后天晴的澄澈,空气中的微尘缓慢地沉沉浮浮,带着一股慵懒的意味。


    穆额齐醒得比往常略晚些,但精神却极好,昨日那点疲惫仿佛已被一夜安眠涤荡干净。


    她没有急着梳繁复的发髻,只让闻慧挽了个小髻,用过早膳后便在附近逛了起来。


    逛到云苑后头,林荫下的日影像碎金一般,清晨的风裹着樟树清新的味道吹得人懒洋洋的。


    闻敏眼尖,远远就看到了道路尽头的常管家站在刚翻过的苗圃上头指挥着人种东西:“主子您瞧,常管家在前头种东西呢。”


    常保早已瞥见那抹藕粉色的身影,忙拍去手上的泥上前请安:“福晋万安。奴才正按爷的吩咐,将昨日万岁爷赏的异国种子种下。”说着露出几分忐忑,“选这块地原是它开春的时候沤着豆饼肥,如今正肥得流油呢,最适合种果木了。只是离云苑太近,恐扰了主子清静。”


    穆额齐望向那片新翻的田圃,深褐色的土壤在晨光里蒸腾着暖气。她忽然想起什么:“常管家,这既然是要种这么珍贵的种子,不如在四周种些伴生的。我记得金盏花能防虫,罗勒可驱蝇,且都是浅根,不争养分。"


    闻慧在旁抿嘴笑:“主子,咱们从府里带来的花种还在箱笼里收着呢,奴婢这就回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