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少女恩赐

作品:《雾岛春颂

    秦矜肆那双幽黑的眼眸眯起,向黎霁递去的目光里充满了警告。


    黎霁顿时哑然,片刻后,他伸手指着门口,“那个红衣女人来了。”


    此时,病房门口已经出现了一道红色身影。


    虞嗣音穿了件红色长款吊带裙,腰际贴身掐出妩媚的轮廓,齐耳短发干净利落,眼尾拖出的黑色眼线透着一股凌厉。


    看向他人的目光,似乎永远都是站在睥睨的角度。


    温再倾坐在病床上,碗里的粥还剩下一小半,她放下勺子,“你们先出去吧。”


    秦矜肆离开后,黎霁后跟上。


    房间里安静下来,虞嗣音将手里的文件丢在温再倾面前的小桌板上,“我知道你现在要休息,但是你也知道最近安排的行程,这是今晚的直播临时加的活动环节你熟悉下。”


    “我知道。”温再倾翻了翻话术文稿。


    虞嗣音点了下头,“我现在去给你办理出院手续,身上的红斑回头擦点粉遮一遮。”


    “好。”


    一个小时后,温再倾和虞嗣音一块出院。


    门外走廊人来人往,座椅上空无一人,早已不见秦矜肆的踪影。


    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虞嗣音抬手提了下披在肩上的西装外套,对温再倾说:“先别惦记着那个姓秦的了,小红我开回来了,等会儿直接去公司搭建的直播间。”小红指的是那辆红色法拉利。


    温再倾点头。


    直播前温再倾需要去化妆间由公司提供的造型师弄上镜造型,她身上红斑还没有完全消退,身体遮瑕霜不知道涂了好几层,在无美颜的镜头前才看不出异样。


    晚上七点,直播间准时开播。


    这次推出的产品依旧是美妆,前期预热阶段,由温再倾和主持人交谈用话术拉客。


    直播到一半,氛围组开始拉氛围。


    “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这次我们帮大家申请到了一波福利,有没有感兴趣的宝宝,感兴趣的宝子可以帮忙扣个小一。”


    “大家可以点点关注领取左上角的福袋,只需要两杯奶茶就可以把柿子的同款粉饼带回家。”


    “……”


    连续四小时的直播结束,在会议室里组织开了将就一个小时的复盘会议,今晚数据可观,说是要举办一个庆功宴。


    虞嗣音以助理的身份替温再倾推掉了饭局,理由是过敏饮食有忌口。


    今天温再倾确实情况特殊,众人表示理解,纷纷提醒多注意身体。


    虞嗣音在其斡旋,会议结束后,温再倾和虞嗣音回休息室重新补下身体遮瑕霜,时间久了有些红斑露了出来。


    虞嗣音用粉扑揉开遮瑕霜在镜前弯腰帮温再倾遮挡着脖颈上的红痕,望见温再倾眼底的疲态,她垂下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后悔吗?”


    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比起他死了,我这些都不算什么。”


    出发前,温再倾就做好了有去无回的准备。深山找人,大海捞针。或许是上天可怜她,她把秦矜肆从鬼门关给拉了回来。


    过程已经不重要了,结局是好的就行。


    虞嗣音面色冷静,“别走你父亲的老路。”


    温再倾嗯了声,闭眼假寐。


    休息室外传来敲门声,公司安排的小助理推开门,站在门口没进来,“柿子姐,赵总来了。”


    镜前两人皆是一顿,相互看了眼,气氛亦然凝重。


    小助理倒是听说过这位赵总的光辉事迹,那样令人崇拜的一个人,偏偏近年火起来的柿子看他不对付,摆脸色和不配合都是常有的事。两边都不好惹,却也不代表处于弱势的那一方不能惹。


    小助理无助地说:“柿子姐,赵总让你尽快去第一会议室见他。”


    半晌,温再倾站起身,拿起化妆桌上的一支口红,烈焰红唇,气场坚定强大,像是不容染指自带荆棘的红玫瑰。


    “我知道了。”


    虞嗣音低声说了句小心,低头默默整理着化妆品。


    “放心吧,没事。”温再倾弯下唇角安慰虞嗣音。


    近几年来温再倾都没有和赵酩有过联系,接触自媒体后谈商务合作,偶尔也会碰到赵家抛出的橄榄枝。有钱她就赚,被赵悦笙说可怜她也无所谓。凭自己能力干干净净挣钱,没啥好丢人的。


    赵酩对她的事情不管不问,突然叫她过去,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会议室内,赵酩已经坐在主位等候多时。


    赵酩西装革履,短发梳至一侧露出额头,戴着副白框眼镜,整体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多年未见,隔着偌大的办公桌,二人如陌生人般相对而坐。


    “听笙笙说,你打算拍戏?”赵酩直奔主题。


    没有感情的人,连寒暄的话都变得奢侈。


    温再倾掀起眼帘凉薄地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赵酩,对这个生物学上的父亲,她只有恨。


    温再倾面露轻蔑之色,有些不耐烦地开口,“有什么事情你直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


    赵酩叹了口气,像是在劝诫,“这个圈子很乱,而且要吃不少苦,它不适合你。”


    “我前半生吃过的苦还少吗?”温再倾冷着脸反驳了回去。


    被丢在福利院自生自灭的日子,双目失明,冷茶馊饭,所遭受的伤害和委屈,温再倾这辈子都忘不掉。


    赵酩一听,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说话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你这性子就该磨练磨练,你看看笙笙,多让我省心。”


    “是,比起赵悦笙,我算什么。”温再倾冷下声,眼里闪过一抹绝情。


    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被抛弃更痛苦的事情了。


    温再倾眼底的情绪转瞬即逝,她整理好情绪,站起身时随意地理了下裙摆,姿态散漫,“对了,我姓温,不姓赵。当时选择把我丢掉的时候就应该想过会有今天的后果。”


    赵酩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勃然大怒道:“这就是你对待你亲生父亲的态度?”


    温再倾冷呵了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于不重要的人,说出一句话都是奢侈。


    赵酩气得立马站了起来对着那抹即将离去的白色身影喊道:“你在外面做的一切不过都是靠着那个不三不四的男人,你还嫌不够丢脸吗,你还是尽快结婚好,重心就应该放在家庭里。”


    “啪”地一声巨响,会议室门口被人在外用力往回拉上,门框震三震。


    路过的工作人员被这动静吓了跳,看见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是温再倾,恭敬地喊了句柿子姐好。


    温再倾轻轻地扯了下唇角,挂着点不明显的笑意,本就貌美姣好的面容像是如沐春风,像是春日里庄园里精心灌养的玫瑰彻底盛开,美艳得不可方物。


    “柿子诶,最近人气特别高的大网红,又甜又飒!”


    “她好香啊,不知道用的是哪家的香水。”


    两名路过的工作人员随口聊两句,突然撞见前面多了道人影,两人当即噤声,低头弱弱地喊了句笙姐。


    赵悦笙站在走廊的尽头,短发别在耳后,颇有都市女强人的风范。


    她红唇微张,茶色美瞳遮不住眼里的厌恶,“不过是一个靠脸吃饭的小网红而已。”


    赵悦笙走进第一会议室,见赵酩横眉竖眼坐在主位,她身上的焰火气浇灭不少,低声喊了句,“父亲。”


    赵酩深思过后依旧是心里感到不平衡,那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感到落寞。


    “倾倾二十了吧,总是在外面做那些讨好人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事,她没你能干,你多劝劝她,找个人嫁了,我也省得总操心她。”


    赵酩突然想起某件事,直拍大腿,“对了,那个从小和倾倾一起长大的陈家公子就挺合适的。”


    赵悦笙笑道:“确实合适,倾倾知道一定会感谢父亲您的。”


    那陈家独子,在A市时出了名的纨绔。步入青春期后身边女朋友不断,在国外留学时玩得花,在国内本性难移,时不时会爆出一点儿花边新闻。花花公子的名声可不是白来的。


    少年时,那陈家独子还追过温再倾,只不过后来温再倾被送走了,这件事情不了了之。


    趁着这个机会,那陈家公子岂不遂了愿。


    .


    “你说是不是纯有病?”


    温再倾裹着外套同虞嗣音去车库,聊起会议室里的事情心里都是一顿气。


    温再倾手里拿了袋饼干,一小块一小块往嘴里塞,把愤恨化作食欲。


    虞嗣音手里甩着钥匙,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最近注意安全,免得那家人又作妖。”


    上次是丢福利院里几年,下次就不知道丢哪里了。


    “嗯。”温再倾往嘴里塞了块饼干,想起过往,她后知后觉的感到背后蹿过一阵冷风,她用着平静的嗓音说:“以前那种事情,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


    走在前方的虞嗣音缓缓停下脚步,双手环臂转头目光戏谑地看向温再倾,“呐,他来接你了。”


    “谁?”


    “那姓秦的。”


    “你别逗我,这一点儿都不好笑。”温再倾淡淡地笑了笑,“而且,我今晚也没那么难过,习惯了,你不用刻意安慰我。”


    到底要多久能摆脱原生家庭,温再倾也不知道。


    刻在脊骨上的伤疤,是无法被治愈的。


    “真的。”虞嗣音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我先走了。”


    温再倾在疑惑之中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一辆银色车子旁站立着一道深色身影。


    浮岛的春日受海面影响凉气肆意吹刮,秦矜肆穿了件黑色衬衫,剪裁板正的西装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小臂上,他身影笔直硬挺,像料峭春风里屹立不倒的柏树。


    温再倾愣了下,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你怎么在这?”


    意料之中,秦矜肆神色淡淡,“路过。”


    温再倾没忍住笑出声,拉了下他衣袖,“专门等我就直说嘛。”


    秦矜肆低头看了眼温再倾捏着他的衬衫衣料,细白柔夷生得秀气漂亮,像她本人一般,昳丽明媚。


    秦矜肆目光扫过温再倾领口上方刻意掩盖红斑的痕迹,细看发现斑痕还没有完全消。


    “回民宿吗?”秦矜肆问。


    温再倾笑了笑,“好啊。”


    温再倾生怕他反悔似的,率先绕到副驾驶车座钻进去,她系好安全带乖巧地坐好。


    秦矜肆启动车子,调的音乐放的是一首粤语歌。


    曲调悲哀,像是在歌颂着爱恨情仇。


    温再倾把手里的零食放在抽屉上方的卡层,突然惆怅起来起来。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能叫我一声卿卿吗?”


    不是倾,而是卿。


    就像赵酩那样,怜爱地喊赵悦笙叫做笙笙。


    她奢求的,一直都不多。


    秦矜肆专注于开车,欲张口时看向温再倾的那一刻,发现她已经兀自调低座位缩着身体盖着外套睡了过去。


    做直播的要全程保持激情,连轴转费神费力。


    温再倾这段时间,貌似也没怎么休息好。


    秦矜肆沉默片刻,低低地唤了句,“卿卿。”


    抵达民宿后,温再倾还没睡醒,秦矜肆叫了她两声,大概是睡得太沉,好半会儿都没什么动静。


    秦矜肆把车停在院子里,下车后绕到副驾驶座解开安全带,弯腰将熟睡的女孩打横抱出来。


    时辰太晚,楼下没人守夜。


    秦矜肆抱着温再倾搭乘电梯上楼,她睡得很深,化着粉嫩艳丽的妆容的脸蛋埋在外套里,乖巧恬静,像个精致小巧的瓷娃娃。


    到房间门口,秦矜肆才注意到十三号房的房卡没拿,温再倾随身携带的小背包里就只有一部手机。


    经过斟酌,秦矜肆把温再倾抱回了十五号房,睡他的床总归不合理,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沙发上,女孩裙子繁杂短小,他低头用外套遮了遮。


    躺在沙发上的女孩何时睁开了眼,他浑然不觉。


    温再倾忽然抬起手,两条细白的藕臂挂在秦矜肆脖颈上,头部微微上仰,蹭到了他温热的唇。


    见他没有反抗,她加重了那个吻,在他唇边烙下了一个红印。


    温再倾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浅褐色瞳孔里荡漾着盈盈笑意,“赏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