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澎湃心绪
作品:《雾岛春颂》 玄月高悬天侧,浮岛漆黑寂寥的夜晚显得格外生动,天上的明星闪烁,月光耀眼动人。
温再倾穿了件吊带睡裙靠着走廊边上的罗马柱,夜灯映着裙摆上的褶皱,晚风吹动了刚沐浴不久后微潮的发丝。
温再倾手里握着玻璃酒杯,里面盛着一半浅粉色液体的果酒。
“事情办得不错。”两杯果酒相撞,温再倾尽数饮下。
虞嗣音同是。
两人站在露台的秋千旁,仰头是清挥明月,低头是雅致庭院。
虞嗣音再度确认,“你真的下定决心吗,这件事情办完,你母亲生前的心血也就付之东流了。”
温再倾望着远方,口吻坚定,“总好过成为别人吸血的器皿。”
“对了,过几天我回趟公司。”温再倾继续说道。
用的词是“回”,而不是“去”。
虞嗣音了然,“注意安全。”
“干杯。”
“干杯。”
祝我们,最后都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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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醺过后回到房间,虞嗣音洗浴后从包里拿出剧本文稿放在桌面上,“这是我最近收到的觉得还不错的本子,你可以看下。”
温再倾趴在床上看手机,腾出手随便翻了翻阅读大致情节。
这份是原创剧本,整体节奏很快。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落魄庶女外出春游遭遇劫匪,被少年将军所救。两人互生情愫却被家族阻挠。女主凭借聪明才智在京城打响名声,本以为能和男主修成正果却不知男主已经和嫡长女姐姐早已许下终身。结尾背景是婚礼现场,穿着嫁衣的女主把男主给杀了。
“……”温再倾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捧着剧本,“这男主确实挺渣的,死了挺好。”
虞嗣音喝了杯水,“还有第二部。”
第二部剧情是女主杀掉了身份悬殊的男主,从此过上了朝不保夕的日子。家族里的人逮着她算账,衙门的人更是下了通缉令。女主被身为江湖人士的男二所救,好景不长,二人行踪被发现。女主不愿意拖累男二,自己跑了。
第二部故事的结尾是女主心里常年堆积着在王府所遭受的怨,最后不堪重负跟发了疯似的,扬言所有人都对不起她,然后把全部人都给杀了。
画面一转,是京城下起了初雪。
虞嗣音好意提醒道:“剧情确实有点糟糕,但是拍摄时间短,酬劳也给得高。”
温再倾哼哼了两声,剧本丢一边,盖上杯子安然躺下,“好啊,挺好的,接了吧。”
“下个月要长期在A市那边待,你这民宿还要续租吗?”虞嗣音问。
温再倾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东西,嘎嘣似的嘿嘿笑了声,“续。”
一想到在双方意识都清醒的情况下,在秦矜肆唇边落下的那个吻,她就忍不住窃喜。
特别是当她想到他那副错愕的表情,便觉得甚是可爱,颇有吵吵闹闹身上的小狗气质。
虞嗣音看温再倾笑得莫名其妙,随口一问,“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他。”
答案了然。
虞嗣音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早知道就不问了。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镜头拉回数年前。
间歇性失明的温再倾以为从此就是瞎子,一跃不振吃不下饭,福利院里照顾她的护工姐姐摔碗走了。
温再倾抱着腿蜷缩在房间的角落,眼前的黑暗让她警惕心很高,虞嗣音靠近她的时候都被她误伤抓破了手。
“阿音妹妹。”那是的温再倾是这么称呼虞嗣音的。
自那时起两人以姐妹互称,长大后身份反而是反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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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嗣音天一亮就走了。
温再倾被吵醒后认栽地去洗漱,见时间还早,她索性画了个淡妆。
房间门口开在那,听见隔壁传来动静,她迅速追出去。
秦矜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套装,短发微乱没有刻意打理过,不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温再倾笑眯眯地靠着门边,像只捕抓到猎物的狐狸,“要一起去吃早餐吗?”
单方面邀请还差点意思,温再倾谎话张嘴就来。
她放软语调,像是在恳求,“来这么久了我都没好好逛过附近,我是个路痴,还麻烦你带带路呗,尽下地主之谊。”
一个能分清山路的路痴。
秦矜肆没有拆穿她的谎话,犹豫了下,转身下楼,“我不饿。”
“你躲我?”温再倾表情瞬间敛下去,拉住他的衣服。
秦矜肆停下脚步,礼貌又客气地喊她,“温小姐,请自重。”
温再倾愣了下,“我现在是以租客的身份命令你,秦老板不会连自己家的租客都三言两语打发去了吧,小心我发网上控诉你们民宿服务态度差,超级差!”
秦矜肆转头无奈地看着她,台阶往下沉,隔着一米远的距离,他视线比她要矮一些,乍一看,眼前的女孩气势张扬桀骜,身后好似有几根狐狸尾巴在狂甩着,傲得不行。
温再倾眨巴着眼睛,“我想吃海鲜面。”
恰好附近有家面馆的招牌就是海鲜面,出门右转走两百米就到,路程不远。
秦矜肆拗不过,折返回去,“我回去换身衣服。”
温再倾乖乖地松了手,夹着嗓子娇滴滴地回了句,“好。”
她声线本就甜美,突然这么一夹嗓,有种做作的怪诞,脱离实际的可爱。
愈发像只小狐狸。
尝到一点儿甜头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秦矜肆准备将门关上,温再倾突然把头探出来。
“我不能进去看嘛?”
“……”
秦矜肆面无表情地将门合上,温再倾眼疾手快把头收回去,不怒反笑。
有时候觉得逗他也挺好玩的,当正经的人被迫变得不正经,当君子不再是衣冠楚楚。
面馆开在民宿附近,门面窄小,队伍排得水泄不通将门面堵得严实。
温再倾和秦矜肆排了将近半小时的队伍才轮到点单。
“你好,要两份海鲜面,都不要葱花不要蒜。”
秦矜肆微怔,有些诧异地看向温再倾。
两人选了角落的位置,小餐桌刚收拾完还有点湿,温再倾用纸巾擦了擦板凳和桌子才坐下。
秦矜肆沉思许久,最终还是选择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花和蒜?”
温再倾用热水烫着碗筷,“是吗,那我们还挺巧的,我也不吃。”
有些人结伴而行,点单的时候会按自己的饮食习惯,这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秦矜肆倒也没想太多,接过她手里的热水壶,“我来烫吧。”
温再倾松了手,端坐时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些陈年往事。
春日盎然,院子里嫩绿的草坪上开满了雏菊,花圃里栽种的名贵花种开得甚是鲜艳。
卢姨端着托盘从厨房里出来,将几碗小面放在亭子的石桌上,“孩子们,来尝尝我新做的海鲜面。”
每碗海鲜面上都有三只虾,两块切成三角形的荷包蛋,撒着细碎的葱花和大蒜。
唯独有一碗是没有葱花和大蒜的。
她那时看不见,只听见卢姨对旁人说:“这碗没有葱花和大蒜的是给矜肆的,大家不要拿错了。”
秦矜肆那年估摸着二十岁,刚步入大学,同学来家里做客,嬉闹着调侃他矫情。
温再倾年岁小,听见这种有点伤人的话就有点动怒,在心里暗骂这些人管得真宽,别人不吃什么关他们什么事。
秦矜肆不恼,只是淡淡地解释着,“每个人都有忌口。”
每个人,都有喜欢和不喜欢的权利。
新鲜出炉的海鲜面散发着鲜美的味道,佐料丰富,配料也多。加入的海鲜都是当日在码头购入的,很是新鲜。
温再倾尝了口汤,直呼值了,“汤很鲜,不愧排了那么长的队伍。”
秦矜肆在这边做生意,对这边的营业有些了解,“下次想吃不想排队的话可以线上点外卖。”
“堂食和外卖不一样,在店里吃才有感觉。”温再倾在外忙工作的时候,一日三餐全靠外卖养活,吃饭就像完成任务一样。堂食的话反而有种静下心来,真正意义上算是在吃饭。
两人相对而坐,温再倾徐徐停下吃饭的动作,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细嚼慢咽的,斯文气在这种朴素的充满烟火气的面馆就挥散不去。
少女情窦初开的年纪,虞嗣音问她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当时温再倾便说,反正不是赵酩那样的伪君子。
后来,她真的喜欢上了秦矜肆这种真君子。
“这么看我做什么?”秦矜肆忽然抬头看向温再倾。
温再倾左手托着腮,右手拿着汤勺有一搭没一搭舀着汤玩,“问你个问题,你有没有觉得我是个诡计多端的坏女人?”
这并不是什么好话,当然,也不是个好问题。
秦矜肆看了眼她,没有开口说话。
沉默何尝不是另一种回答。
温再倾继续往下说:“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折手段,很多人讨厌我,你一开始应该也是。”
自降身位,追着一个男人到处跑,说来也是可笑。
不过至少现在,人是停下来不跑了。
“没关系,世界上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算是问题。”温再倾低头喝了口汤。
秦矜肆狐疑地看着温再倾,莫名觉得她今早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你昨晚喝的酒没醒?”
许久,温再倾放下勺子,脸色淡然,“我吃饱了。”
“那走吧。”秦矜肆已然起身。
回去路上早餐摊摆了一条街,温再倾多买了些早餐,一手提着袋子一手往嘴里塞着个小灌汤包。
她素来都扬言要减肥,为了拍照要控制体重,很少吃油腻的食物,今天突然放开胃来。
秦矜肆问:“买这么多吃得完吗?”
“分开打包的,到时候可以分……”给别人。
温再倾往嘴里塞了个小灌汤包,细腻的汤汁在口腔里破开,后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她就感觉腰上突然多了一只遒劲的手臂。
“小心。”头顶上传来秦矜肆急切的声音。
一辆小电驴疾驰从人群中驶过。
小路本就是提供给路人行走的,开车拥挤也影响秩序。
险些被撞到的路人骂骂咧咧地吐槽。
温再倾半靠在秦矜肆怀里,瞳孔微缩看着他,嘴里还咬着小灌汤包的面皮,中间隔着一大袋温热的早餐。
细软的长发在半空中晃出一个秀丽的弧度,最后贴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
四目相视,天地间只剩下彼此眼中的那片涟漪激荡的汪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