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伏妖录》

作品:《靖康:群妖伏诛录

    在匆忙咽下第十块干饼后,林玄长舒一口气,露出满足的神情。


    赵邦杰啧啧称奇,围着林玄打转,摸摸脑袋,又摸摸手。


    “啧啧啧,能吃!能打!恢复还神速!你这道人,莫要出家了,入了俺帐下吧!俺保举你作提辖!作先锋官!”


    ‘哪来的恢复神速?’


    林玄皱着眉,强忍着尴尬,下意识地又拿起干饼,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然而,那口粗粝的饼子入腹,竟似一道暖流轰然炸开!


    除去粮食入腹的满足,更有一股精纯、温顺的灵气,自他干涸的丹田内丝丝缕缕地流出,随后凝成罡气。


    ‘这是?!’


    林玄瞳孔微缩,瞬间明悟。


    这殇之馑,竟能将他摄入的饮食,直接转化为滋养自身的灵气!


    不仅如此,全身上下的酸痛逐渐褪去,就连肩上那道狰狞恐怖的伤口,也止住了血,传来血肉滋生的瘙痒。


    林玄感受着体内新生的力量,心中不由得欣喜起来。


    虽然这点由饼子转化的灵气微乎其微,远不如氪命来得磅礴,但胜在毫无代价!


    这无疑是他目前最急需的补充!


    ‘不愧是大妖精魄!’


    这般想着,林玄再次狠狠撕下一口干饼,囫囵咽下。


    赵邦杰嘿嘿一笑,牵来一匹马。


    “道人!吃饱了?便随俺回去吧!”


    “宗相公现在正在襄邑县中镇守,听得李都统提到你,所以才差俺出来策应。”


    林玄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肚子,站起身,没走两步,却又两眼一黑,往后栽倒了过去。


    “道人!!”


    ...


    一阵漆黑。


    林玄仿佛遁入识海中的虚无。


    良久,耳边传来了张衡的声音。


    “二郎,帝都危在旦夕,你想要报效朝廷,好样的!”


    “二叔,俺也要投军!与你和松哥一起,杀尽金狗!”


    “哈哈哈!哥哥,那俺们便去了!”


    张魁脸上还没有一丝疤痕,模样甚是雄壮。


    然而军帐内的污浊很快浸透了热血。


    首夜宿营,粥锅里竟捞出半只腐烂鼠尸。


    军需官拨着算盘,舔着带着油花的手指,将足额的粮饷克扣成发霉的麸饼。


    “恁娘!前线儿郎嚼着泥巴杀敌,尔等竟敢贪墨卖命钱!”


    身边没有附和,只有嗤笑:“新来的夯货,喊破天也没用。”


    战报虚报的功勋越垒越高,真实伤亡却被埋进乱葬岗的薄土。


    “爹...二叔...快走...”


    “尔等主帅收了三车白银,自然该让尔等送死。”


    张魁怔怔地,突然发出惨笑:“忠义...好个忠义...”


    记忆的最后,是张魁在金人营帐里吞咽着羊肉,任由女真巫医将狼头刺青烙在溃烂的伤口上。


    ‘这是,张魁伏诛后的记忆?’


    林玄仿佛幽灵一般,悬浮在空中,俯瞰了致使张魁背叛大宋,乃至堕入妖邪的执念。


    在乱军中,为了保护父亲与弟弟,被踏作肉泥的赵松...


    在牛角洼,极力劝阻张魁,却反遭折磨,还被斩下一只手指的张柏...


    林玄心头堵得慌。


    张魁的执念如烟雾般,被一阵风吹散。


    四周再次陷入漆黑。


    一道女声,突兀地在林玄耳边响起。


    “你这孩子,倒叫奴家吃了一惊。”


    林玄大惊失色,四处打量,试图寻找到声音的主人。


    他想要开口询问,他有太多疑问了。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


    为什么这个极其类似北宋的世界会有妖邪,会有修士?


    《伏妖录》又是什么?


    但是,在识海中,他无法发出声音。


    那道女声再次响起。


    “时候未到,待你更加强大了,你我再相见吧。”


    “至于《伏妖录》...你只需知晓,你,是第三任主人。”


    ‘第三任?!那前二任呢?’


    “努力活下去吧,孩子。”


    说着,一道无比清明的印记点在林玄额前。


    下一秒。


    “呜啊!!”


    林玄带着浓烈的疑问,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躺在一间干净的厢房里。


    “道长,您醒了!”门口的衙役听见厢房中的动静,闻声而入,“宗老相公和殿下吩咐小人,待您醒了,便着小人带您去县衙一趟。”


    “我睡了多久?张柏呢?李都统和殿下如何?”


    “回道长,您昏睡了一夜。


    张公子已被张明府接回,父子团聚。


    李都统力竭虚脱,仍在调养,但已无性命之忧。


    殿下与宗老相公正在县衙大堂议事,吩咐您醒了便过去。”


    “带路!”


    往日略显冷清的大堂,此刻却弥漫着一股金铁般的肃杀之气。


    赵瑛依旧坐在上首,气度沉静,但眉宇间少了几分飘渺,多了些许沉凝。


    她下首主位,坐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


    他并未披甲,只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袍,但腰背挺直如松,一双眸子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仿佛能洞穿人心。


    仅仅是坐在那里,便如定海神针,令人安心。


    正是东京留守,宗泽。


    李伯岳侍卫在赵瑛一侧,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


    张衡则垂首站在堂下,不敢言语。


    他的身后,站着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张柏。


    “保鲁罕,真的撤了?”


    “可不,今早寻去,牛角洼空无一人...”


    林玄的到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道林玄,拜见宗留守,九娘子。”


    林玄上前,郑重行礼。


    他能感觉到,宗泽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仿佛有千钧之重。


    “林道长,辛苦了。”宗泽的声音平和,却自带威严,“昨夜之事,邦杰已向老夫禀报。


    道长以微末修为,于万军之中救回人质,力抗【天权】。


    智勇可嘉,乃国士之风。”


    “老夫在磁州、开封一带,巡哨周边,广纳义军。伯岳那一刀,震天撼地,老夫便赶来查看一翻。”


    “老相公过誉,晚辈只是竭尽所能。


    ”林玄沉声应道。


    宗泽微微颔首,再次多看了林玄两眼,眼中满是满意。


    国难当头,似这般志士,自然是越多越好...


    目光转向张衡,宗泽语气骤然转冷。


    “张衡。”


    李伯岳的双眼,也万分复杂地看向张衡。


    张衡浑身一颤,噗通跪地:“罪臣……在。”


    宗泽咳了一声,将话柄交给赵瑛。


    “你丧子心痛,情有可原。


    但为一己私情,残害同袍,蓄养匪寇,隐匿军情,几致襄邑沦陷,生灵涂炭!


    此罪,你可认?”


    赵瑛声音清冷。


    字里行间,头头是道,不由得令宗泽多看了几眼。


    “罪臣……认罪!”


    张衡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好,你戕害同袍,本应枭首示众。


    念你最终未曾投敌,守城亦算尽力,且与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剥去官身,暂代知县事,若后续有功,再行论处。若再有过----”


    赵瑛停了一瞬,“两罪并罚,决不姑息!”


    “多谢殿下!多谢宗相公!”


    张衡磕头如捣蒜。


    处置完张衡,赵瑛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林玄身上。


    “道人,不错,这才是我的护卫,该有的样子。”


    帝姬眉眼弯弯,望向林玄的眸子里头,满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