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戒！2点钟方向发现海盗船——”


    “炮弹装填准备——”


    “卡普中将呢？”


    “这点小事还用不着中将出马，全员保持警惕！”


    呼喊与号令在海风中绷成一根紧张的弦 ，甲板上的脚步声从杂乱无序迅速转向整齐划一，一场遭遇战似乎即将拉开序幕。


    而船舱内的餐厅内，却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隔开了那片喧嚣。


    埃希尔慢悠悠喝了口果汁，听着外边的动静，缓缓吐出一口长气:


    “真热闹啊。 ”


    已经记不清是这个月第几次了，从刚开始的好奇围观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埃希尔再次下定决心:他绝对不当海军——


    这也太忙了！


    倒是贝尔梅尔依旧活力十足。他扫了眼空荡荡的餐厅，除了几位后勤人员，用餐的只剩下自己和对面的小骑士。


    这个时间点……她大概又跑去甲板帮忙了吧？


    小骑士专注地举起餐叉，稳稳叉起一枚爱心形状的荷包蛋，细细看了看，下一秒直接整个塞进嘴里。


    “你这吃饭习惯究竟是什么时候养成的？”


    白发少年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单手撑着脸，指尖轻轻点了点小家伙的头壳。


    不知从何开始，小家伙吃饭时偶然会将某些食物一口解决，埃希尔观察了大半个月，也没发现这些食物之间有什么的共通之处。


    他也尝试过纠正这一习惯，但小骑士总会眼巴巴盯着他，考虑到它似乎也没有会被噎住的烦恼——


    算了，随它开心吧。


    “话说回来，你还真是招厨师喜欢啊。”埃希尔戳了戳自己餐盘里那枚圆滚滚的普通煎蛋，金黄诱人，但在对面那份精致的“爱心”对比下，它就显得格外朴素了。


    他故作伤心地摇摇头，叹了口气，才将戳出金黄流心的煎蛋夹进面包里，满足地咬下一大口。


    “你这小子。”带着厨师帽的高大男人正好从旁走过，手里还拎着个沉甸甸的大汤勺，听见埃希尔的嘀咕，眉毛一竖，用勺柄指了指后厨方向:


    “你要是也来厨房帮帮忙，下次我也给你煎个特制的。”


    埃希尔懒洋洋地靠着椅背，头向后仰去，油亮的白发随之垂落，露出一双蓝宝石般清透的眼睛。


    他眉眼弯起，拉长了语调：


    “不——要——”


    大厨额间肉眼可见爆出一条青筋，举起汤勺就打算教训一个这个臭小鬼。


    “算了算了！”一旁看戏的海军见势不妙，立马上前拦住厨师，“这位可是中将的家属啊，戴夫先生——”


    “就是就是，您看小埃希尔这细胳膊细腿的，哪经得起您这一勺子！”


    戴夫两条粗壮的胳膊被左右架住，花白的胡子气得直翘：“柔弱？他吗？！”


    这小兔崽子，前些天夜里非嚷嚷着要喝鱼片粥。戴夫嘴上骂骂咧咧，说海上哪有挑食的道理，有什么就得吃什么，心里却盘算着明早备上一条好鱼。


    谁知道半夜睡得正香，就听见厨房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他还以为有老鼠闯了进来，提起枪就冲了出去，结果就撞见了埃希尔——


    少年赤脚站在灶台前，高高举着一条将近两米长的大鱼，鱼身还在微微扭动。他嘴里还横叼着一把明晃晃的厨刀。月光从舷窗斜照进来，将他苍白的侧脸勾勒得线条分明。


    那副架势，哪有一丁点儿柔弱的样子！


    “唉——”埃希尔吞下最后一口果汁，无奈摇了摇头。


    他当然明白厨师长指得是哪件事，晚上饿了他也很无奈啊。再说了，那条鱼最后不是被大家分着吃了吗？


    当时卡普先生和库赞听见动静，都循着香味……不对，是循声溜了进来。


    四个人在深夜的厨房里面面相觑，埃希尔脚边还跟着个小骑士，一场即兴的烤鱼派对自然而然就开始了。


    当然，作为“罪魁祸首”的埃希尔，第二天早上还是如愿喝上了他心心念念的鱼片粥。


    “埃希尔——”


    清脆的喊声打破了餐厅的宁静，贝尔梅尔风风火火地跑进来，脖颈间蓝色的丝巾随着动作一上一下晃悠，像只振翅的蓝蝶:“看到陆地啦！”


    “哦？”埃希尔抱起小骑士，连忙从戴夫厨师长身旁溜了出来，顺口问道:


    “海贼解决了？”


    “当然！”她将手臂高高弯起，摆出一个充满力量的弧度，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明亮笑容：“在我英明神武的带领下，海军大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没错没错，在不小心被绳子绊倒的贝尔梅尔的带领下——”


    战斗结束，甲板上的海军陆续往回走。有不少人听见餐厅门口的动静，笑眯眯揉了揉少女毛绒绒的脑袋，打趣道:


    “小贝尔梅尔今天拜师成功了吗？”


    “哼！”她狠狠打开对方的手，“师傅马上就要答应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


    又是几声欢快的笑，没有任何恶意，只是对孩子的调侃与亲昵。


    “呦，埃希尔居然出门啦？”有个海军小哥看到白发少年的身影，友善打了个招呼:“前面看到陆地了哦，应该是你会感兴趣的城市。”


    “咦？埃希尔出门了吗？”


    “身体好些了吗？离陆地还有些距离，你可以在休息一会儿。”


    埃希尔摆摆手:“我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


    见闻色时灵时不灵倒是个大问题，这大半个月海上时光，埃希尔一边在房内摸索熟练新技能，一边向卡普和库赞请教。


    当然，绝大部分时间是向库赞先生交流，毕竟卡普先生比起言语教导，更喜欢实战交流。


    犹记得刚问完见闻色相关问题，那位就直接举起沙包大的拳头朝自己砸来，埃希尔没有一点点防备，卡普也没有一丝顾虑。


    结果在海军们看来，埃希尔就成了个内向礼貌但身体欠佳的孩子。肤色苍白，还总待在房间里，偶尔出门也只和熟悉的人说几句话，很快又回去“休息”。


    埃希尔也没太注意自己在海军间的风评，一来二去，等他意识到不对劲时，自己已经被身患绝症了……


    倒是经常帮埃希尔跑腿的小骑士在船上如鱼得水，深受大家欢迎。


    娇小可爱的外表，礼貌乖巧的举止，除了有点小迷糊外没有缺点。


    在海军们看来，小家伙只是偶然会意外迷路到他人房间，绝不会想到是他在探索空间，以至于这艘船的里里外外，基本被小家伙摸清楚了。


    埃希尔敢说，连卡普都不一定有每个人房间的手绘布局图。


    当然，他也不会向人暴露小朋友的这一无害的小习惯，毕竟这也是圣巢遗留下来的职业病。那种四通八达的地形，不第一时间手绘地图真的会迷失其中——


    总而言之，好奇心强点怎么了，它只是偷偷知道了你们的小秘密，又没有把它们在甲板上朗诵出来！


    听到埃希尔的否认，海军们偷偷交换了眼神，轻轻拍了拍少年肩膀:


    “没事的——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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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位海军士兵捂着脑袋，对着身后的人群怒道:“谁打我！”


    “什么叫没事的——你这语气就像是死前安慰一样！”


    “什么？我才没有这个意思，我这难道不是正常语气吗？！就是你想多了吧！”


    “你俩都给我小点声！”


    趁着人群吵吵嚷嚷的间隙，另一名海军士兵连忙挤开他，看似随意道:


    “下一个岛就是七水之都了，听说你喜欢看造船图纸，那座岛上的造船业非常发达，你可以尽情逛一逛。”


    埃希尔:“？”


    “不是说按照航线下一座岛是美食之城吗，那个什么普——”


    普什么来着？他就记着美食之城了。


    搭话的海军揉揉脑袋，有些不好意思道:“本来路线是到普琪岛，但是我们偶然听到你和库赞先生的对话……”


    对话？


    埃希尔眨眨眼，终于从脑海深处拾起一个记忆碎片:


    “本来打算去七水之都看看的……我和小骑士以前也造过船呢，当时香克斯还开玩笑说也许我们能找个神秘图纸然后造出一艘惊天动地的大船来。”


    库赞:“哈哈哈哈，年轻人想法就是有意思啊。但是很可惜，我们下一个补给的岛屿会是美食之城呢。”


    “唉——那香克斯的想法可要落空了呢。”


    时间回到现在，埃希尔揉了揉脑袋，他怀疑香克斯的名字是不是自动在他们耳中打码了。


    他不是有那个什么圣地的血脉吗？或许就像是神明的名字不能直言，也不能被听见一样。所以香克斯的名字也不会被听见一——


    不然怎么解释这段话的结果是他想去七水之都呢！


    难怪那天聊完天出门后，海军们看他的表情都怪怪的，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悲壮。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士兵们为了他去跟上司申请更改路线，确实需要不小的勇气，也难怪会露出那种表情——


    可恶！


    埃希尔张了张嘴，看着大家友善又期待的目光，半天只吐出一句：


    “谢谢。”


    我的美食之城——


    他缓缓走到甲板上，身后传来海军们的窃窃私语，默默闭上了眼睛。


    库赞建议他一直保持灵魂粒子散开的状态，感受天地万物以提升见闻色，这就导致海军们的话语毫无阻碍地钻进他的耳朵里。


    “哈哈哈哈哈，埃希尔看起来很高兴呢！”


    “这样我们集体去找库赞先生也就是值得的。 ”


    “希望他能在七水之都玩得开心，也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我的美食之城——


    不对，埃希尔猛然睁开眼，他刚才听到了谁的名字？


    小骑士从热情的人群中艰难挤出，抱住旅伴的腿，似乎心有余悸。


    感受到埃希尔的情绪波动，他抬起头，戳了戳旅伴的小腿。


    小骑士:？


    见他迟迟没有反应，小家伙直接扒住埃希尔的腿，自下往上缓缓攀爬。


    库赞本人绝对知道自己更期待美食之城，他在他耳边念叨好久了，甚至不惜和他分享了记忆中的家乡美食。


    既然如此，他还是同意了士兵们更改航线的请求——


    也就是说，库赞在明知这是个误会的前提下，依然选择将错就错，推进了这个误会。


    埃希尔:“……”


    “阿嚏——！！”


    躺椅上，男人揉了揉鼻子，有气无力道:“阿拉拉，总感觉有人在念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