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似故人

作品:《田园皇后

    当今天下,列国纷争,群雄并峙。七主分天下,三庄镇江湖。


    北有代、高两国剑拔弩张对阵。东有梁、卫两国看似与世无争,实则最为野心勃勃,大有逐鹿中原收天下兵之意。西有吴、邺两国各霸一方,韬光养晦,暗中乘时借势,坐收渔利。


    中原以南属祁国,历代与列国交好,看是相安无虞,实则早已危机四伏,人人皆想从中牟得三分利好。


    而三庄并列,则为岸门山庄、唐河山庄、鹿鸣山庄。


    岸门山庄位于邺国境内,唐河山庄位于高国境内,鹿鸣山庄位于卫国境内,形成南、北、东三足鼎立,尽知江湖中大小事。


    数百年,七主、三庄秋毫未犯,自有朝堂不走江湖路,江湖不问朝中事。但两年前,邑安城突然爆发瘟疫。而北境强国——代国由来地大物博,国力、军事皆十分雄厚,与祁国可算势均力敌。


    但相较而言,祁国在农耕、商贸、漕运发展上更稍胜一筹,两国一南一北,逐渐形成南北对立争相吞分之势。


    而邑安隶属祁国边陲重镇,地通要塞,紧扼祁国命门,兵家有云:“过阴山,破邑安,入王城,得祁国”,引诸国王侯竞相觊觎。高国尤甚,其地薄人兴,一直想扩充疆域,取他国盘据而入中原。


    但邑安至瘟疫爆发后,满城哀鸿遍野,传闻染之毙命,无药可医,无人可救,令列国闻之色变。高国瑞王便趁机谋动,挑起北境战事,与梁、卫两军形成三军合围之势攻代。


    代国虽占据地时,易攻难守,但众人结力,孤立无援之下,数十座城池节节失守,刀俎沦为鱼肉。


    代国元王字云骥,兵败夏屋山,国都平邑亦失守,退无回路,自谥夏屋山,广袤疆土由高、梁、卫三国共分。


    次年仲春,二月二龙抬头,一直暗存问鼎之心的梁国穆王字清风,又突率大军离境,从国都济阳出发北上,联合卫、吴、邺三国,螳螂捕禅黄雀在后,四军形成门兜底阵合围高国。


    至季夏六月六,高国瑞王寡不敌众,身陷无援之境,兵败后逃离国都武安,舍近求远,弃境内唐河山庄不投,转而由信林经伏鹿泽逃往卫国境内,入鹿鸣山庄求庇护。


    唐河山庄收到密报,此前飞雁来信,迟迟不见温孤长羿回音,唐河山庄庄主夏漓这才现身,亲自走一趟。


    夏语心完全不知道来人身份,只想着让富九方上去帮忙。


    富九方看她自己都怕得要命还记挂着公子安危,很是动容,于是问道:“姑娘要我帮公子,姑娘可知,来人是谁?”


    夏语心摇头,她对这里的人认识不多,原主平凡,从小生活市井之下,哪知晓这些打打杀杀的人物是谁。


    富九方:“唐河山庄庄主。”


    梦镜中,夏语心记得她好像也听到过什么山庄,还有密报,矍然一惊,“那他们……是真打,还是假打?”


    此刻,她才看出一些端倪,两人虽然打斗了许久,但谁也没有伤着谁,合着他们是在切磋呢!自己还谋划着趁机能离开,白谋划了!头顶却突然一道青光劈来,碎石滚落,夏语心却又吓得一惊,抱头躲开。转瞬一间,脚底踩空,像被拧一只小鸡一样,身子一下被拎到半空。


    “温孤兄,竟私藏美人娇。”


    对方语气有些不满。


    温孤长羿矫若游龙,欺身而近。只见对方折扇一收,旋身落地,接着提掌一扔,将她远远抛出。


    温孤长羿展臂扶腰,夏语心稳稳抓住,落到地上许久才敢松开。


    “夏兄,别来无恙。她并非旁人,正是吾妻棠溪。”,温孤长羿又向她引见,“棠溪,这位是唐河山庄庄主,夏兄。”


    他也姓夏?


    原本听到温孤长羿在别人面前正大光明称自己为妻,夏语心正恼怒,随即听到来人姓氏夏,她心中一喜,大步迈出,睁着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问道:“你也姓夏?”


    “在下夏漓,字无痕。”


    夏漓折扇在手,缓缓摇动,一表墨发如云,青衫锦绣,爽朗清举仪容不俗,飘逸俊朗,夏语心看了又看,但……丝毫没有看出前世亲人熟悉的音容,而对视上夏漓柔和的目光,深邃中却平添着几分难以名状的亲切,夏语心变得暗淡的目光瞬间又明亮了起来,“夏庄主是来自这里,还是……?”


    “祖籍北境唐河。”


    夏漓含笑,也在仔细看着她,尽管在那些肮脏旮旯之地生活数载,却也未洗涤原本灵动之姿。幸而得此一见。夏漓转身向温孤长羿揖礼,“多日不见温孤兄回音,唯恐其中有变,无痕便前来走一趟。不过眼下所见,倒不枉我走一趟。”


    说完,夏漓又回过头,看着她。


    温孤长羿并肩站上前,在她身侧抬手回礼,“让夏兄忧虑了。”


    谦谦君子,璧人如玉,夏漓看着眼前二人,缓缓摇动着手中折扇,笑道:“今日既见温孤兄无恙,三日后鹿鸣山庄会,今日无痕就此别过。”


    “棠溪,他日再会。”


    手中折扇一合,四壁回音消弥,夏漓转眼便遁出了山洞。


    他离去的方向一定是山洞出口的方向,夏语心紧跟上去。


    此时天已亮,她必然会离开,温孤长羿伸手拦住,“棠溪。”


    “我已向公子提出了退亲,还请公子让开。”


    温孤长羿挡在面前,一动不动。


    夏语心绕过他,决然而然向洞口追去。身后响起温孤长羿不慌不忙的声音,“你已是我夫人,众人皆知,你想退亲,退不了。”


    何而众人皆知?


    夏语心愣住,但要真如他所言,人人皆知自己是他夫人,而那些士兵又为何敢对原主动手?更何况当时原主已经报出了名号,彪悍的红缨枪还是对向了她。


    定是诓人,想用悠悠之口难住她。


    自己岂会吃这套?


    夏语心轻笑出声,“是吗?除了公子自己知晓,恐怕再无他人知晓。不对,曾几何时,恐怕是连公子自己也忘了吧?不然……”


    话到这里,貌似要和他翻旧账一样,责怪他未按约定及时迎娶她。


    不可!


    夏语心及时调转话锋,“不然怎会一直不见公子?”


    貌似此话也不妥,搞得她很想见他一样。


    原主确实很想见他,但她不想,夏语心话峰又一转:“不是不见公子,是公子自己约定好……”


    也不妥!


    不管怎么说,都好像要和他翻旧账,且带着满满的责怪埋怨之意。


    既然决定离开,便不能有这样的意思,何况原主也无此意,直到她死那一刻都只是念着、记着他的好,唯一遗憾的是未能再见他一面,不知他是否安好。


    如今她替她看到了,他好得很,她也该无憾了。


    但想到原主这辈子最想的是如约做他的妻子,可最害怕的也是做他的妻子。


    宿命难改,爱极生忧。


    夏语心顿了顿,“我的意思……其实我不怨公子,也不责怪公子,但也想好了,不嫁公子。”


    “棠溪姑娘,你就不要再跟公子置气了。”富九方又忍不住了,劝了起来。


    夏语心:“我这哪是置气?我分明说了不怨他、不怪他,我是真不想嫁。”


    “为何?”


    温孤长羿面色怆然,追问。


    洞外的阳光正灰蒙蒙的斜洒进来,落在石台上,折射的光芒刚好照着她,青丝拂过鼻翼,半遮面,愁容难却,温孤长羿抬手轻轻捋开那一撮青丝,似要抚平她的不悦之色,声音极度温柔,尽量不要惹恼她,又问道:“为何、只独独关问夏庄主?”


    夏语心皱了皱眉头,有些迷糊,她何时关问过夏庄主?不过立即又反应了过来,她那只是问了他两句话,也不叫关心!


    但细一想,瞬间也明白了温孤长羿此话的意思,从他救醒她,到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她无半句关问,尤其见他腿疾康复,如常人般出现,她更是没有丝毫奇怪,连只言片语也没有问过。


    他这是……吃醋?


    夏语心脑子里一下崩出这二个字,即刻打住,从她的了解,温孤长羿是个极度自信从容的人,从不会轻易表露这样的情绪,莫非……目色一震,夏语心借着洞外照进的光,睁大眼睛仔细看着温孤长羿,“公子一直在这里?有没有从哪里来,然后,想去哪里?”


    “?”


    “我的意思,你以前生活的地方,和现在是不是一样,比如吃的、穿的、用的……”


    夏语心就差问出你是不是穿越者,但看温孤长羿神色间与她所问完全不一,不由一笑,她怎么会怀疑他是穿越者。


    他一身武艺行云流水,无半点生疏不适,开口更是满嘴地道腔调,即便像她这样极力做到毫无破绽,相处下来也会觉察出一些异常,但这些天的相处,她并未有任何觉察。他的相貌更是与她前世认识的那些人无半分相似。


    夏语心暗自叹了口气,“没什么,是我不该问。”


    “该问。凡你想问,皆该问。我一直在这里,只是夏兄他从高国而来。不日前,我下望峰山,便是去见夏兄,回来稍晚,险些……棠溪,婚事在我这里一直作数,我未有一刻忘记。”


    他早已经认定她为妻!温孤长羿凝眸望着她,目光中有着失而复得的后怕,也有着失而复得的欢喜,情素交织,灼灼如火。


    夏语心对视上他的目光,不由心口一慌,转头躲开,“公子误会了!我问夏庄主,是以前随我一起要饭时有一个姓夏的同伴,她走丢了,找不到原来的路。刚才,我突然听闻夏庄主也姓夏,所以便想问一问……其实,我知道,这世间一定不会有人知道她在哪里。因为,大家身处不同的地方……只是,我很想他们。”


    想念前世的父母亲人。


    思绪翻涌。


    眼泪瞬间滴落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