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不同意
作品:《田园皇后》 许是那腥味太浓太烈太敏感,夏语心一眼觉察出来,拿住温孤长羿手臂,腕上的伤口明显还没有愈合,“公子的伤……?”
已知被她发现,温孤长羿??慢条斯理??地拉衣袖挡住。夏语心又一把撸开,而她嘴皮上并没有高烧烧破皮后留下的结痂。看着温孤长羿那伤口,她确定之前一滴一滴喂进嘴里的那股腥味,就是温孤长羿割血喂她的。
夏语心不想两人之间再有瓜葛,尤其是温孤长羿割血喂她这样的事,欠着人情,总归是要还的。她不想欠他任何,生气地甩掉温孤长羿手臂,反手被温孤长羿捉住,“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你无恙便好。”
“是吗?那公子就可以随意置自己性命不顾?公子非三岁小孩,割血救人这样的事,公子以后还是不要再做了。”
“好,我答应你。我说过,仅此一回,当然不会再做。”
像个孩子一样听话,就像当初听原主话一样。
夏语心不由苦笑,收回被温孤长羿捉住的衣角,石壁上的两道影子瞬间拉开距离,她转身朝里间洞穴走去。
可温孤长羿要她承诺的话,她还没有答应。只见石壁上的两道影子瞬间又拉近距离,温孤长羿提步上前,要她答应才行。
夏语心有些无语,转身坐去身后的藤案前,“生死谁人能保证?只要我活着,我当然会惜好这条命。”
“好!”
他要的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她好好活着。
这个回答很满意,温孤长羿随她一起坐下,四目不由对视在了一起,夏语心赶紧挪开,竟有些不在自。
温孤长羿见她这般,眼底带笑,目光追着她走。夏语心备感浑身难受,转着一对黑黝黝的眼珠,一会儿看看洞壁右边,一会儿看看洞壁左边,无所适从。
他看她,她故意不看他。
四周消弭于寂静,尘屑飘落的声音仿佛都能听见,温孤长羿目光更加灼人,夏语心无处可避,双手放在膝盖上木然地搓了搓,随即找了话题来闲聊,“公子为何住在这里?是为躲避城中瘟疫,还是、在此隐居?”
看似随意,实则精心,她想替原主问问:这些年他为何不现身?哪怕现身一次,让她见一面也好。
身后仍一片寂静,温孤长羿没有出声。
守在一旁的富九方看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憋着一肚子话,不吐不快,过来替他家公子说道:“姑娘不知,公子这哪是为躲避城中瘟疫,更不是在此隐居,公子是特意……”
话说到一半,声音又被打住,温孤长羿轻轻抬了下眼,富九方即刻默默地垂下头。
“特意什么?”
夏语心正追问,两指即刻搭上她的腕脉,温孤长羿探得她脉象,“不浮不沉,和缓有力,是已经恢复了。棠溪,我是谁?”
温孤长羿不罢不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是真的害怕她会忘了一切。
夏语心暗暗叹了口气,是真过不去了?既如此,那好吧!该说的事情早晚要说清楚,想逃也是逃不掉的。
略一沉思,她也不必再装了,对上温孤长羿深邃炙热的目光,淡淡道:“记不记得,重要吗?”
“当然。我是君同,是你夫君,怎能忘?”
好在她没有忘,他也相信她不会忘。
看她不再故作不熟,温孤长羿喜悦之色掩之不却,乘胜追击,“叫君同。”
他想听她这样叫。
夏语心:“公子。”
“叫君同,你说你喜欢。”
他固执地强求。
怕吓着了姑娘,富九方小声劝道:“公子,棠溪姑娘以后会叫的。”
可她偏不会叫,李予安原也这样紧张在意过,可是后来……夏语心勉强一笑,“温孤公子,好久不见。”
温孤长羿神色瞬间黯然,带着深沉的背影,转身站到石壁前,面向冰冷的石壁,过了好一会儿,声音缓慢又低沉,问道:“棠溪,我在望峰山上,日日月月年年守着军营,守着军营中的你,算不算与你日日相见?”
可原主记忆中,她并不知道温孤长羿在什么望峰山上守着。
即便真如他所言,那又如何?梦镜中,她看见原主被营中士兵责难,他又在哪里?
温孤长羿转过身,仅那一日,他下望峰山处理事务,险些出差池。还好……她完好地坐在眼前,他清楚地看得见,“我是君同,亦是你的温孤长羿。”
说着,他坐回藤案前,目光近在咫尺,夏语心别过脸。
富九方见着二人这般,又是憋了一肚子话,忍不住说道:“棠溪姑娘,公子字君同,十六岁便给自己取了字,是那日见姑娘时,公子取下的。”
十六岁不到及冠之年便给自己取字,这倒是极为有些不合礼数。
他那时十五,原主不及十三。
夏语心对富九方道:“不必同我说这些。”
语气清冷。
富九方急了,“要说,不说这些,姑娘怎知公子对你的心意?公子爱慕姑娘,公子不说,我替公子说。那日公子不仅给他取了字,还给九方也取了,取名字中间字九九,公子说玄生万物,九九归真一元肇始,权……”
权极天下。
富九方顿了顿。
“惠济八方,姑娘日后同公子一样,叫我九九即好。”
富九方滔滔不绝,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了。
温孤长羿默默地叹气,他知道他有时话痨,可今日他的话是格外多。不过,他所言句句为自己,而她也在认真听,温孤长羿由着富九方说。
夏语心听完略有些思索,“既然叫九九,不应当是惠济九方,为何只有八方?还有一方、不管了?”
“公子说,九为概数,加一‘方’字,用于地位泛指高位,而八方泛指各方。九九归真,一元肇始,寓以九九为始,画天地为轴,惠济八方,故而为八。”
“呃!”
夏语心恍然,他心有鸿鹄之志,权极天下。大其容天下,而容天下之人,一颗心又怎会只归宿一人、一处,难怪这些年他不曾露面,而到了约定之年,他也不曾早早将原主接走。
“好吧!是我置于一方狭小天地,肤浅了,只想着如何见了今日的太阳,未可谋划如何去迎接明日曙光。”
夏语心道,语气略带悲凉。
像他这样一个人,出现在原主贫瘠的世界里,已然成她一生难忘。她未曾吃过他给的那样美味的肉饼,也未曾有人暖心为她披衣,更不曾有人愿为她留芳名,教她青石板上识字,且许诺一生一世。
那日一夕之间,她拥有了一切可匹敌富贵子女的姓氏,还格外得一人青睐,如同久困泥泞的小草,终见阳光森林,沐浴大享,不再受孤单和厄运困扰。
但一切又短如白驹过隙。
原主短暂一生犹如行尽千山,从脑海里划过,夏语心顿觉胸口拥堵,垂下眸光,天然卷翘的眼睫下不知不觉覆盖起一片水雾。
片刻后,她抬起眼睛,眸色已清澈,郑重地望着温孤长羿,“我此前救过公子一命,公子如今亦救我一命,算两清。公子之前与我订下的婚约,取消了吧!”
她要退亲?!
温孤长羿心中一颤,脚下顿然虚沉,险些跌倒。不过须臾,一道身影闪了进来,四壁瞑眩,回音绕顶:“温孤兄!”
寻声望去,未看清来人面相,只见洞穴上空一白一青,两道身影自持招数打了起来。
光线虚隐,动作快如梭,在眼前晃来晃去,夏语心揉了揉眼睛,也未看清两道影子,仿佛被风吹揉一起,分清出谁是谁。
完好的洞体受一阵一阵内力摧枯,倏地崩出火星。
夏语心抱头躲窜,先找处偏僻位置藏起来,他们打他们的,但千万不要殃及自己。
但山洞本空体,除中间有一面石璧隔出两间小洞,四面一眼望平。夏语心撅着屁股,躲到石壁后面,可抬起头,打斗中的二人正在她上方交手。
夏语心又急忙躲到石壁另一面,也藏不住。二人好似跟着她在转,她又躲去藤榻一方,预备藏到榻下去,可弯腰往里钻时,她才发现藤榻是实心的。倚石墩平铺,中间根本没有缝隙,无法藏身。
上空打斗声又一直追着她移动,夏语心看眼四周,好在又找到一处可以藏身的地方,石壁后面的一道缝隙里。虽然也不是什么绝佳藏身处,但总比这样毫无遮掩地站着好。她提裙快速躲了过去。
穿过石缝,却见富九方双手抱臂正站在那里旁观,夏语心伸手扯了扯他衣角,“不去帮忙?”
“帮谁?”
“这还用问,当然是帮你家公子了。”
生怕暴露藏身处,夏语心说话声音很小。
富九方摇头,这个忙,他帮不了一点。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他看了半晌,早看出公子这是被退婚,心情郁闷,借力宣力,所使招式蕴含的力量完全不似平日练武怡情的柔和招式,刚劲必摧。
他只能这样不动声响地当个旁观者为好。
见富九方身为温孤长羿侍卫都不去帮忙,那自己更没有理由帮不了什么,夏语心心安理得地不管了。但还是想再劝一劝富九方,若他也加入打斗中,三人打个你死我活才好,这样方便自己离开。
但她不知道,富九方虽为一介侍卫,身手却丝毫不输任何江湖、朝堂侍从。要他也上,三人打斗一处,这山洞估计该塌了。
夏语心未见过富九方武力全开的威力,虽然还想再劝一劝,但见富九方实在没有出手的意思,又怕暴露内心打的小算盘,夏语心只得先躲在石缝里藏好,静观其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