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大眼睛安静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属于加尔的临时居所。


    淋浴间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氤氲的水汽透过门缝缓缓弥漫出来，带着皂角的清淡香气。


    房间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木桌，一把椅子。


    她的目光最先被桌上一个反光的金属水杯吸引。


    但糖的吸引力更大，她只是多看了两眼。


    接着，她注意到墙角那个加尔刚带回来的大行囊。


    行囊没有完全扎紧，露出一角深色的布料和一点皮革的质感。


    嘴里的糖渐渐变小，甜味似乎没有刚才那么浓郁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心，又看了看那个行囊。


    加尔只说不要拆东西，没说不能看。


    她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滑下床，像一只灵巧的猫，踱步行囊前。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好奇地戳了戳那露出的皮革，然后轻轻拉开了行囊未系紧的扣带。


    里面东西不多，几件换洗的衣物，一些保养武器的油和磨刀石，一个装着零钱的小皮袋，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裹着的东西。


    闻起来和刚才的糖很像，但香气更复杂浓郁一些。


    是加尔藏起来的、更好的糖？


    苏胭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就在这时，淋浴间的水声停了。


    苏胭动作一顿，几乎是本能地，小手飞快地将行囊的扣带恢复原状。


    然后迅速溜回床边，重新坐好，双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仿佛从未离开过。


    只是那双眼睛，还忍不住瞟向行囊的方向。


    “咔哒。”


    淋浴间的门被推开。


    加尔穿着一身干净的亚麻布衣，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散发着温热的水汽和皂角清爽的味道。


    他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抬眼看向床边——


    苏胭依旧维持着他进去时的姿势坐在那里。


    嘴里的糖似乎吃完了，正睁着那双大眼睛望着他，看起来异常乖巧。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


    但加尔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极细微的，不属于皂角和他行李的味道？


    而且，她是不是坐得太直了点？


    加尔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神经过敏了。


    他走到行囊边，准备拿点东西。


    就在他弯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行囊的扣带……


    好像和他之前系的方式不太一样？


    他不动声色地直起身，用毛巾继续擦着头发。


    状似随意地走到桌边倒了杯水，眼角的余光却始终留意着坐在床边的苏胭。


    她依旧坐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看起来无辜又乖巧。


    比刚才他进去洗澡时还要“安分”几分。


    太安分了，反而有点反常。


    加尔喝了一口水，走到行囊边，假装要整理东西，蹲下身。


    他的手指看似无意地拂过那个被重新系过的扣带，语气平常地问道：“刚才，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苏胭歪了歪头，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


    然后慢慢地、幅度很小地摇了摇头。


    蓬松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加尔盯着她看了两秒，没能从那张完美伪装的小脸上看出任何破绽。


    他叹了口气，也许真是自己太紧张了？


    她毕竟看起来只是个孩子。


    虽然是个力大无穷还非人的孩子。


    他不再纠结扣带，从行囊里拿出干净的绷带和伤药，准备处理一下手上和身上之前战斗留下的细小伤口。


    就在他低头专注地给自己的手掌缠绕绷带时，坐在床沿的苏胭，视线不由自主地又飘向了那个行囊。


    尤其是藏着“更好糖果”的那个角落。


    她的小舌头下意识舔了舔嘴角，那里还残留着刚才那颗普通糖块的甜味。


    更好的糖……会是什么味道呢？


    她看得有些出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专注的视线已经落在了加尔的感知范围内。


    加尔缠绕绷带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没有抬头，但猎人敏锐的感知让他清晰地捕捉到了那道来自床边过于专注的视线——


    正牢牢锁定着他的行囊。


    原来如此。


    不是听到了声音，是看到了“好东西”。


    他心下顿时了然，有些好笑，又有点无奈。


    男人继续不动声色地包扎好伤口，将剩余的药品收回行囊。


    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行囊里摸出了那包用油纸仔细包裹，散发着更浓郁香甜气息的东西。


    果然，那道来自床边的视线瞬间变得更加灼热了。


    他能听到一声极其轻微的、吞咽口水的细小声音。


    加尔强忍着笑意，转过身，晃了晃手里的油纸包，看着瞬间坐得更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苏胭，故意拉长了语调问道：“嗯……是不是在找这个？”


    苏胭的小脸几不可察地红了一下。


    但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包糖，诚实又缓慢地点了点头。


    “想要？”


    更用力地点头。


    “那刚才是不是偷偷碰我的行李了？”


    点头点到一半，猛地僵住，然后迅速摇头，摇得像拨浪鼓，试图否定。


    但那双写满“想要”的大眼睛却彻底出卖了她。


    加尔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摇了摇头。


    他拆开油纸包，里面是几块色泽更深、嵌着坚果碎的乳脂糖。


    他拿起一块，递到她面前。


    “以后想要什么，可以直接告诉我，或者指给我看。”


    他看着她迫不及待地接过糖，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然后整张小脸都像是被点亮了一样，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但是不能偷偷翻，知道吗？这是……规矩。”


    苏胭含着那块明显高级很多的糖果，感受着口腔里爆炸开的浓郁奶香和甜味，似懂非懂地听着加尔的话。


    她舔着糖，再次点了点头，这次看起来真心实意多了。


    加尔看着她那副容易满足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微微软了一下。


    养个异种，好像也不是那么糟糕？


    苏胭飞快地吃完了那块乳脂糖，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角，目光再次灼灼地投向加尔手中还剩下的那几块。


    她伸出小手，毫不客气地又去扯他的衣角，明确地表达了“还要”的诉求。


    加尔被她这得寸进尺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故意板起脸，捏着一块糖在她面前晃了晃，却没有立刻给她。


    “等等，”他试图跟她讲道理，“糖不能一下子吃太多，会蛀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