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地窖的门在她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


    西瑟深吸了一口这熟悉的、令人头脑清醒的空气，放空大脑，填满学习的记忆，脊背挺直，尽可能保持平静。她走向办公室中央那片被坩埚、蒸馏器和幽暗储藏柜环绕的空地，目光谨慎地落在地板上。


    “教授。”她收起了所有假装的怯懦，尽可能保持平稳与谦逊，在空旷的石室里激起细微的回音。


    斯内普站在壁炉投下的阴影里，没有立刻回应，似乎又在用沉默试图增加她的压力。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冰冷锐利地审视，似乎要试图撬开她颅骨的每一道缝隙，探查里面隐藏的所有秘密。


    “啊，”他的声音缓慢而冰冷，“我们勤勉好学的......表演艺术家，终于舍得卸下她那令人作呕的伪装了？”


    西瑟没有抬头，睫毛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维持着垂眸认错的姿态。


    “告诉我，瓦特小姐，”他缓缓踱近，停在她面前不远不近的距离，“长达一学年的、持续不断的、令人叹为观止的愚蠢表演......其最终目标，就是我办公室里这些......‘能随便摸到’的——”他目光扫过那些装着诡异蠕动或凝固物质的玻璃罐，“——‘福利’？”


    西瑟平静地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突然，一股冰冷的力量好像试图侵入她的思维。


    来了！


    西瑟几乎停止了呼吸，全力维持着脑里的“学习壁垒”。她感觉到斯内普的意识如同敏捷的毒蛇，在她的记忆库外逡巡，然后，似乎是不耐烦地、粗暴地翻动着她主动呈现的那些浩瀚的、重复的刻苦画面——深夜的笔记、无人的练习、专注的背诵......


    那感觉持续了两三秒便如潮水般退去。斯内普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随即松开，仿佛只是驱赶了一只无聊的飞虫。他看到的是一片真实却乏味到极致的苦功，这完美地印证了她那可悲的、对魔药的病态执着。他瞬间失去了在这片记忆海洋里深挖的兴趣。


    她成功了！狂喜与后怕交织，西瑟强行按下了激动的情绪，继续平静地道。


    “我认为这里是霍格沃茨最好的魔药实践场所，教授。”她语气认真，努力剔除声音里任何有可能被他解读为挑衅或情绪化的波动，“而关禁闭是唯一能长期、频繁进入这里的途径。”她巧妙地避开了他话语里带刺的“福利”一词，换上更中性、更学术化的“实践场所”。


    斯内普发出一声极轻的、几乎是气音的嗤笑。


    “所以，”他拖长语调，“那场灾难性的、彻底玷污了我教室的......情绪海啸，”他紧紧盯着她低垂的头顶，仿佛要烧穿她的发丝，“也是你精湛演技的一部分？为了博取这份......‘青睐’？”


    “是的，教授。我很抱歉弄乱了教室。”西瑟低下头，肩膀几不可查地缩了一下，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窘迫，“但那一次......没能成功引起您的......注意。”她再次谨慎地将那个充满嘲讽意味的“青睐”替换成了更安全的“注意”。


    “注意？”斯内普的声音像蛇鳞滑过岩石，“你认为你成功地引起了‘注意’？”


    他没有等待回答，猛地转身，从一个散发着不祥寒气的黑曜石储藏柜里取出一只覆盖着白霜的铜盆，“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她面前的石桌上。盆里是一堆灰绿色、黏糊糊、还在微微自主蠕动的块状物，一股混合了腐烂水草、剧毒沼泽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生物腥臊的刺鼻恶臭瞬间爆炸开来，几乎令人晕眩。


    “既然你如此‘渴望’挑战，”他的声音里浸透着一种恶毒的、近乎愉悦的冰冷，“那就把这些......月光下水蛭的腺体......完整地剥离出来。任何一点破损，导致其毒性黏液污染样本......”


    他停顿了一下，享受着她必然产生的排斥反应，“......你明晚，以及后续的每一个晚上，都会在这里，与它们作伴。”


    即使没有抬头，那可怕的气味和眼角的余光也足以让西瑟明白眼前是什么。她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翻搅，眉头无法控制地紧紧蹙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嘴角向下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流露出一丝纯粹生理性的强烈嫌弃与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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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拒。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脚尖朝后，微微退了半步。


    斯内普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冰冷的满意。


    然而，西瑟深深地、仿佛认命般地吸了一口气，这口空气又立刻让她蹙起的眉头和嫌弃的嘴角更加明显了一点。她拿起一旁特制的银质细刃小刀和琉璃镊子，强迫自己的视线聚焦在需要处理的具体腺体单元上，而不是整体那团令人作呕的、蠕动的物件。


    她的眉头紧紧蹙着，脸上是一种“这工作真恶心”的不情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到了指尖。手上的动作依然异常稳定、精准、高效。小刀以最小的幅度轻轻划开包裹腺体的半透明薄膜，镊子灵巧地探入，一挑一夹，一颗完好的、裹着粘稠胶质物的暗绿色腺体便被完整分离，滑入一旁盛放着稳定液的琉璃皿中。整个动作流畅、冷静，堪称完美。


    斯内普抱臂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最初的讥讽与快意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审视的冰冷所取代。地窖里只剩下刀具触碰粘液组织的细微湿滑声、腺体落入稳定液时轻微的“嗒”声，以及西瑟压抑着的、因需要偶尔换气而变得有些艰难的呼吸声。


    连续几天，西瑟都准时出现在地窖。麦格教授关于“禁闭需适度”的警告，如同石沉大海，被斯内普完全无视了（后来西瑟自己单独去找过麦格教授，表示她确实热爱魔药，渴望更多练习机会，以及斯内普教授安排的禁闭内容“难度适中”）。每一天，等待她的材料都比前一天更怪异、更恶心、处理难度更高，仿佛永无止境。


    每一天，她都低着头走进来，然后在看到材料时无法控制地蹙眉、抿嘴，流露出最真实的生理厌恶，但最终又能以一种近乎本能的、分裂般的专注和娴熟开始处理，全程极力避免与斯内普对视。


    斯内普的话逐渐变得更少了，但他冰冷的注视几乎从未离开过她的痛苦表情和那双稳定得可怕的手。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地窖的寒意中无声地弥漫、发酵——那是被愚弄的愤怒、对高效劳动力的纯粹欣赏、对她忍耐力的略微惊讶。


    无声的较量，在弥漫的恶臭中，愈发微妙地持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