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带来的头痛如同钝器敲击，太阳穴突突直跳。陆以泽揉着额角走出房间时，恰逢沈明修也从对面卧室出来。四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沈明修率先移开视线，但陆以泽敏锐地捕捉到他耳根一闪而过的绯红，以及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慌乱。


    这个发现让陆以泽的心情莫名愉悦。他故意放缓脚步，与沈明修一前一后走下楼梯。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客厅，为一切镀上一层不真实的金边。


    餐桌上，林雨薇正在摆放餐具，见到他们一前一后下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今天倒是巧，你们两个一起下来了。"她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带着母亲特有的敏锐，"明修，你脸色不太好看，昨晚没休息好？"


    沈明修端起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还好，可能是最近课业比较重。"


    陆以泽在心里冷笑。课业重？分明是昨晚那个险些越界的吻搅乱了他的心绪。他故意挨着沈明修坐下，手臂"不经意"地擦过对方的手肘。沈明修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动作大得让林雨薇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以泽，你也是，黑眼圈这么重。"林雨薇转向小儿子，语气带着关切，"听说你昨晚很晚才回来？"


    "和朋友聚了聚。"陆以泽轻描淡写，目光却锁在沈明修紧绷的侧脸上。他注意到沈明修切煎蛋的动作比平时急促，刀叉与瓷盘碰撞发出细微的脆响。这些细小的失态，在陆以泽眼中都被无限放大。


    沈建国放下报纸，目光在两个儿子之间扫过，带着商人的锐利："明修，听说周屿最近在争取许辰公司的项目？"


    沈明修的动作彻底停住了。陆以泽敏锐地感觉到身边的空气骤然凝固。


    "我不太清楚。"沈明修的声音依旧平稳，但陆以泽看见他握着叉子的指节微微发白。


    "许辰那个年轻人，不简单。"沈建国若有所思，"周屿跟他打交道，你要适当提醒着点。"


    这个话题似乎让沈明修更加不适。他匆匆吃完早餐，起身道："我上午有研讨会，先走了。"


    陆以泽盯着他几乎算得上是仓促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忽然很想知道，昨晚那个近乎越界的吻，与今早父亲提及周屿和许辰时沈明修的反应，究竟哪个更让他慌乱。


    这个疑问整天都萦绕在陆以泽心头。下午，他"恰好"经过法学院大楼，又"恰好"在走廊遇见了刚从教室出来的周屿。


    "哟，这不是明修家的小可爱吗？"周屿一如既往地挂着玩世不恭的笑，银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陆以泽压下心头的不快，故作随意地问："我哥呢？他说今天有研讨会，让我来找他拿资料。"


    周屿挑眉，显然不信这套说辞，却还是配合地指了指楼上："模拟法庭，应该快结束了。不过..."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你哥今天状态不太对，走神了好几次，差点被教授点名。"


    陆以泽心头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可能没休息好吧。"


    "是吗？"周屿意味深长地笑了，"我倒觉得，像是为情所困。"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观察着陆以泽的反应。


    就在这时，模拟法庭的门开了，学生们陆续走出。沈明修走在最后，正与教授低声交谈。抬头看见走廊里的陆以泽和周屿，他明显怔了一下，连教授的话都没及时回应。


    "看来有人来接了。"周屿冲陆以泽眨眨眼，转身离开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告诉你哥，许辰约我今晚见面，地点在老地方。"


    陆以泽看着周屿离去的背影，心头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周屿是故意的，他故意透露这个消息，仿佛在试探什么。


    "你怎么来了？"沈明修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相比早上的慌乱，此刻的沈明修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只是眼神依旧避免与陆以泽直接接触。


    "妈让我来看看你晚上回不回家吃饭。"陆以泽随口扯了个谎，目光紧紧锁住沈明修，"刚才周屿哥说，许辰约他今晚见面。"


    沈明修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没逃过陆以泽的眼睛。


    "是吗？"沈明修转身整理书包，动作刻意放慢，像是在掩饰情绪，"他们的事，我们不必过问。"


    "哥不担心吗？"陆以泽故意追问，"周屿哥和许辰哥，他们看起来..."他故意停顿，寻找合适的词语，"关系不一般。"


    沈明修拉上书包拉链，动作有一瞬的僵硬："以泽，不该过问的事不要多问。"


    "就像我们之间也不该多问吗？"陆以泽突然逼近一步，将沈明修堵在走廊墙边。这个姿势与昨晚何其相似，沈明修明显呼吸一滞。


    "这里是学校。"沈明修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过空无一人的走廊。


    "所以不在学校就可以？"陆以泽得寸进尺，手指轻轻划过沈明修手中的书本封面，"就像昨晚..."


    "陆以泽！"沈明修罕见地连名带姓叫他，声音里带着警告，但颤抖的尾音暴露了他的不平静。


    陆以泽满意地看着沈明修眼中翻涌的情绪，知道自己戳中了要害。他退开一步，恢复正常的距离，仿佛刚才的挑衅从未发生。


    "晚上回家吃饭吗？"他语气轻松，仿佛只是寻常询问。


    沈明修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衣领："不了，我晚上有事。"


    "和周屿哥一起？"陆以泽状似无意地问。


    沈明修没有回答，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看着沈明修匆匆离去的背影，陆以泽靠在墙上，心情复杂。他原本只是想试探沈明修对昨晚那个未完成吻的反应，却意外牵扯出了周屿和许辰。这两对关系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微妙的联系和镜像。


    当晚，陆以泽心不在焉地吃完晚饭，以复习为借口回到房间，却始终无法集中精神。他不断想象着沈明修此刻在哪里，与谁在一起，在做什么。这种焦躁的情绪在接到陈浩邀约出去玩的电话时达到了顶峰。


    "不去。"他干脆利落地拒绝，挂断电话后更加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


    晚上十点，楼下传来开门声。陆以泽立刻走到门边，屏息倾听。是沈明修回来了，脚步声略显疲惫，还带着一丝...酒气？


    他轻轻拉开一条门缝，看见沈明修正扶着鞋柜换鞋，领带松散，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林雨薇从厨房出来，关切地问："明修，喝酒了？"


    "一点点，陪周屿见的客户。"沈明修的声音比平时沙哑，带着微醺的软糯。这种罕见的脆弱感让陆以泽心头一紧。


    "周屿呢？没送你回来？"


    "他...还有事。"沈明修含糊其辞，扶着楼梯栏杆上楼，脚步有些虚浮。


    陆以泽迅速关上门，心脏狂跳。几分钟后，他听到对面房门关闭的声音，紧接着是浴室水声响起。鬼使神差地，他再次轻轻拉开房门，溜到走廊上。


    浴室的门依旧没有关严，缝隙中透出水汽和灯光。这一次，陆以泽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站着。他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咳嗽声，还有...某种像是呜咽的细微声响？


    这个发现让陆以泽愣住了。沈明修在哭？为什么？因为周屿和许辰？还是因为...他？


    水声停止时，陆以泽迅速退回房间。他靠在门后，心跳如鼓。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沈明修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静自持，他筑起的高墙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软肋和秘密。


    第二天是周六，陆以泽醒来时已近中午。他走出房间，发现沈明修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神情如常地看书，仿佛昨晚那个微醺脆弱的人只是幻觉。


    "醒了？"沈明修头也不抬，"妈留了早餐在厨房。"


    这种刻意的平静激怒了陆以泽。他走到沙发前，挡住光线："昨晚你喝醉了。"


    "只是小酌。"沈明修翻过一页书，动作流畅自然。


    "周屿哥和许辰哥，到底是什么关系？"陆以泽单刀直入。


    沈明修翻书的动作顿住了。他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陆以泽："这与你无关。"


    "那什么与我有关？"陆以泽俯身，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沈明修困在身前，"我们之间的事，就与我有关了吧？"


    这个姿势极具侵略性，沈明修明显不适地向后靠了靠："以泽，别这样。"


    "别哪样？"陆以泽逼近，鼻尖几乎碰到沈明修的脸颊，"是这样？还是..."他的目光落在沈明修的唇上，"像昨晚那样？"


    沈明修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眼中闪过慌乱、挣扎，还有一丝陆以泽读不懂的痛苦。


    "我们...是兄弟。"沈明修的声音低不可闻，像是最后的挣扎。


    "兄弟？"陆以泽轻笑，手指轻轻拂过沈明修的脸颊，感受到对方瞬间的颤抖，"有兄弟会像我们这样吗？"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打破了客厅里紧绷的气氛。沈明修如获大赦般猛地站起身："我去开门。"


    陆以泽看着他几乎是仓皇逃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他越来越确定，沈明修筑起的围墙正在崩塌，而他有的是耐心和手段，一点点瓦解剩下的防御。


    门口传来周屿爽朗的笑声和另一个低沉稳重的男声——是许辰。陆以泽走到客厅门口，看见周屿正自然地搭着沈明修的肩膀说话，而许辰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周屿身上。


    那种目光，陆以泽再熟悉不过——带着占有欲的、克制的、深沉的关注。与他看沈明修时的眼神，何其相似。


    这一刻，陆以泽忽然明白了什么。周屿和许辰，就像是他们的一面镜子，映照出另一种可能性和结局。


    "以泽也在家？"周屿注意到他，笑着招手，"正好，我们要去新开的那家法式餐厅，一起？"


    沈明修明显僵了一下，向陆以泽投来警告的一瞥。这个反应更加坚定了陆以泽的决心。


    "好啊。"陆以泽笑着应下，目光却始终锁在沈明修身上，"我很期待。"


    这顿饭，注定不会平静。而陆以泽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要在这场四人游戏中，逼沈明修直面他们之间无法再被忽视的感情。


    餐厅里，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空气中弥漫着食物香气和轻柔的法语歌曲。周屿熟练地点餐，与服务员交谈时流利的法语让人侧目。许辰坐在他身边，姿态放松，目光却始终带着审视般的关注。


    "明修，听说你上周的模拟法庭表现很出色。"许辰将目光转向沈明修，语气是长辈式的赞许。


    沈明修得体地微笑："还有不足，需要向前辈学习。"


    陆以泽切着盘中的鹅肝，状似无意地插话："哥在学校一直很受欢迎，好多人都羡慕我有这么优秀的哥哥。"


    沈明修在桌下的手几不可查地攥紧了餐巾。周屿眼中闪过玩味的光，笑着接话："是啊，明修可是法学院的明星。不过以泽你也不差，篮球打得好，长得又帅，肯定很多小姑娘喜欢吧？"


    "我不喜欢小姑娘。"陆以泽直白地说，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沈明修。


    餐桌上有一瞬的寂静。许辰端起酒杯，目光在陆以泽和沈明修之间流转，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