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间隙，蓝桉出去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不知是谁，他颇有耐心地慢慢接听，时不时点头轻嗯几声。


    舒槐心里疑惑，打算问问他是谁。


    挂了电话后，蓝桉去了洗手间。


    纯净的水流滑过手部皮肤，他揉搓几下，关掉水龙头，扯过一旁的面巾纸擦拭。


    洗手间没有人。


    镜子前多出一个人的脸。


    蓝桉敏锐抬眼看向镜子里的人。


    待看清是谁，他唇角勾出淡漠的弧度，眼里带着不屑，头直接低下去，懒得看那人。


    “我上次说的事，想清楚了吗？”蓝赟站在他身侧照镜子，整理衣装。


    蓝桉手上的水太多，他又扯了一张纸擦手。


    闻言，他指了指蓝赟的耳朵：“耳朵有问题就赶紧去治，如果你是听不懂人话的话那我也没办法了。”他摊手耸肩，之前明确说过自己不会去，还在这儿死缠烂打。


    蓝赟脸色瞬间阴沉，也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会这样露出真面目。


    “小桉，你和蓝家撕破脸对大家都没好处。”


    “只有公司好，蓝家才能好，蓝家好了，你才能好。”


    他眼神如一条邪恶的毒蛇，冰冷恶毒，总想出其不意咬蓝桉一口。


    蓝桉早习惯他这两面三刀的嘴脸，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对着他又是一套。有时候他真想问问他打不打算去学变脸，估计他都不用学，直接无师自通了。


    蓝桉把浸湿的面巾纸揉成一个纸团捏在掌心，眉峰扬起，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反了，是我好，公司才能好，至于你们蓝家好不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我可已经被赶出蓝家了。”蓝桉缓缓勾起唇角，满意地看着蓝赟僵硬的表情，“蓝时正亲手赶的，你忘了吗？我还被打了一顿呢。”


    “爸那是说气话，”蓝赟没有蓝桉高，仰着脖子和他对话，气势远没有蓝桉强大，“父母打孩子，属于正经管教不是吗？”


    “哦，那他怎么不打你？”蓝桉一脸恍然大悟地点头，反问他。


    “我——”


    “千万别跟我说你表现好，没有什么需要教育的地方。”


    “醉酒、打人、□□、玩弄女生、挪用公司财产......等等事件不用我说了吧，哪一件不比我严重。”


    “这里面的任何一件事曝光出来，你今天甚至没办法站在这里和我对话。”


    “而我只是转了个专业就被蓝时正那个老东西打得半死不活。”


    蓝桉说这段话的时候，除了面上的讥讽，心里意外的平静，没有往常的易怒易爆炸。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到自己真的放下了。


    属于他对父亲的执念经历十几年终于放下了。


    父亲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名词，没有任何含义。


    “你胡说八道！”


    蓝桉把手里的纸团扔进他身后的垃圾桶，冷嗤一声：“我胡说八道？蓝赟，我的蠢哥哥，你不会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蓝时正从头到尾都没有发现吧。”


    听了这话，蓝赟面色惊恐，先前的镇静早已消失。他摇着头，仔细思索，猛然抬头大喊：“不对，他根本不知道。”


    “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被妈摆平了。”


    蓝桉抿着唇，直接破功，手掌拍得啪啪作响：“说你是蠢货还不信？你妈能有几个本事摆平你那些烂屁股的事，凭她一个贫民窟出来的女人，年过半百才过上富太太的生活，粗鄙不堪，贪得无厌，整个圈子里有谁会带她玩儿。”


    “脑子脑子没有，手段手段没有。”


    “要没有蓝时正在后面给你擦屁股，你以为你还能完好无损站在这儿。”


    “亏我以前还觉着你俩能混到现在多少有点本事在身上，现在来看，啧啧，蓝家很快就要败在你们手里了。”


    蓝桉嘴毒起来，连他本人都嫌弃。


    不过这嘴用来对付一些不长眼的蠢货刚刚好，懵逼不伤脑。


    蓝赟一张脸涨红，又羞又怒，眼睛瞪得大大的，红血丝布满眼球，眼底一片阴翳，活像要吃了蓝桉。


    蓝时正自诩清高，和蓝桉撕破脸自己不好意思请他回去，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


    眼看着快要到最后期限，他还没把蓝桉弄回去。


    到时候回家免不了蓝时正一顿牢骚，更讨厌的是他会限制自己的消费和权力。


    蓝赟惹蓝时正不开心或是不满意，徐夏也不会帮他，毕竟，她在家里也要仰仗蓝时正的鼻息过活。


    蓝赟盯着面前的人，不住点头，不怒反笑，他吊着眼尾，舌尖轻抵上颚：“蓝桉你真是长本事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行，不回就不回。”


    “好好说话没用，那就别怪我了。”


    蓝桉懒得听他放狠话，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我等着你。”


    ——


    马上换季，舒槐约着林亦晨去逛街买衣服。


    临走前，特意跑去蓝桉房间，亲了亲他睡得正红的脸蛋，小声跟他说自己出去了，回来给他带好吃的，让他别睡太久，省的晚上睡不着。


    蓝桉迷迷糊糊凑过去在她手心蹭蹭，乖乖点头应下。


    舒槐见他这副呆萌样，忍不住揉了揉他头发。


    等蓝桉再次醒来，天边暮色升起，夕阳残红铺满整个客厅，偶尔有几只不知名的鸟飞过，映衬着火烧云，别有一番风味。


    他静静坐在床上望着窗外发了会儿呆，想起舒槐中途过来跟他说出门逛街去了。


    拿起床边的手机，摁亮，已经快七点了。


    她下午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雀：还没回来吗？


    小雀：位置发我，我去接你。


    蓝桉掀开被子，下了床。


    打算去厕所洗把脸清醒一下再去接她。


    他用手在水龙头下接了几捧水，一股脑儿砸在自己脸上。


    水蒙在眼前，使他睁不开眼。


    蓝桉起身，用舒槐的粉毛巾擦了把脸。


    粉色毛巾质地软糯，有股淡淡的玫瑰香气，他脸埋进去，猛吸一大口。


    好香好香。


    他弯着唇，把毛巾挂好，心情颇好地照了照镜子。


    这一照可了不得。


    蓝桉瞪大眼看着镜子里的脸，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他猛地凑近，使劲闭眼又猛地睁开，来回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


    啊啊啊，他脸上怎么长了这么多粉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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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蓝桉嫌洗手台的镜子照着不方便，拿起舒槐的手持镜全方位无死角的照起来。他四处走动着，关灯照，开灯照，对着窗户照，照照照，他甚至怀疑过自己眼睛坏了都没怀疑过自己这张帅脸真的会长雀斑。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生闷气。


    怎么办，舒槐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张脸了，要是连这个优势都没了，他拿什么留住她。


    蓝桉兀自伤心，长睫毛忽闪忽闪像在极力压制上涌的泪意。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几条微信消息进来。


    舒槐：快到家了，不用来接我。


    舒槐：猜猜我给你买了什么？


    蓝桉盯着屏幕，收拾好心情回她。


    小雀：好，我在家等你。


    小雀：不知道，是什么？想知道[猫猫乞求]


    舒槐：哈哈，回家再告诉你。[旺柴]


    没一会儿，又弹出条消息。


    舒槐：我已经到楼下了。


    蓝桉忽地站起，急忙跑到房间里翻找出口罩戴在脸上，索性雀斑长得不多，大部分都集中在面颊中间，口罩一遮，完全看不出来。


    他惴惴不安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舒槐进门，手里拎着大包小包，她全部放到地上，坐在门口的换鞋凳上换拖鞋，见蓝桉背对她站在客厅，她也没在意，嘴里念叨着自己这次和林亦晨购物的战绩，讲自己跟别人砍价如何威风，只用一半的钱就买到了一件吊带裙。


    她喋喋不休说着，发觉对面的人始终背对她一言不发。


    舒槐奇怪地走过去，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注意到她投过来的视线，蓝桉下意识侧过脸，“哦，刚睡醒，不想说话。”


    他刚睡醒，需要一点回神期，舒槐倒是知道。


    “你骗人，一个小时前你还给我发消息。”她举着手机努努嘴。


    蓝桉懊悔地垂下头，哎呀，忘记自己刚才给她发过信息了。


    他转，舒槐跟着他转，直到两人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头都晕了，蓝桉拗不过她，转过身和她面对面。


    舒槐睁大眼，“男朋友，你怎么戴着口罩？”她上下打量。


    “啊，你说这个，”蓝桉不太自然地挠挠头，搬出一个好不容易想到的借口，“刚才起床，发现自己有点感冒了，挺严重的，怕传染给你。”


    说完，他吸了吸鼻子，鼻音浓重。


    舒槐放下心，还以为有什么事呢。


    “那你多注意保暖，柜子里有感冒药记得冲一包喝。”


    “嗯。”


    他不敢多说话，怕露出什么破绽，落在舒槐眼里，却是他实在难受得紧，没有说话的兴致：“唉，好可怜的男朋友，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


    蓝桉还没来得及点头，就听到她说：


    “感冒就没办法亲你了，但是你那么可爱，我每天都想亲你。”


    舒槐眨巴水润的大眼睛，完全不知道她说出的话有多犯规，多诱人。


    蓝桉浅淡眼眸一暗，喉结滚动，垂在身侧的双手绷紧，青筋暴起。他拼命压制住自己想把面前人揉进身体里，吻她吻到窒息的冲动。


    内心忍不住苦笑，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大概这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