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二十八章

作品:《水星靠近

    不到六点,天还是昏沉沉的,窗外闷雷滚过,暴雨将至。


    书桌上的台灯亮着光,笔尖在纸页上刷刷走了一阵,又放下。林水昕抬手拍拍脸,有点没精神。


    周末两天都耗在便利店打工,只有今早有时间写作业。


    翻开笔记本,里面滑出一张照片——那张树下的抓拍。


    林水昕从书柜深处摸出一个铁盒,盒底已经有一只蜂蜜罐小熊,她垂眸看了一会儿,把这张合照也放了进去。


    那天,周叙白问她要不要留着这张照片。


    她说:“如果你不需要,就给我吧。”


    周叙白看着她,隔了半晌,点头道:“好。”


    他们一起走出便利店,分别前,他不忘叮嘱她:“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尤其是在陆西铭面前。”


    房门这时忽然被敲响,林水昕心一跳,把铁盒推到一边。


    “请进。”


    木门嘎吱推开,徐淑探进头:“才五点,怎么起这么早?”


    “想多学一会儿。”


    徐淑走进来,把热牛奶放在桌边,“你昨天不是在图书馆学了一天么?”她想到什么,语气里带了些无奈,“功课这么紧,也没见小铭上点心。”


    昏暗的环境中,徐淑的脸色显出些憔悴。她笑着拍了拍林水昕的肩膀:“加油,努力总会有进步。这几天要入秋了,昨天特地买了只土鸡炖汤,给你们补补。”


    “谢谢婶婶。”林水昕心头一暖,又莫名泛起点酸涩来,她看着徐淑眼角的细纹,轻声道,“您工作上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你婶婶身体好着呢,放心。”徐淑摆摆手,转身出了房间。


    林水昕慢慢喝完牛奶,埋头学了一个多钟头,背起书包出门。


    最近王磊把进度往前推了两个单元,上午的课结束后,林水昕独自留在教室整理笔记。


    她只觉得自己一刻也不能停,一旦松懈,就会像跑步一样被甩在后面。


    侧边突然传来窗户推开的声响,林水昕笔尖一顿,抬头。


    陆西铭站在窗外,校服外套松松敞开,凉风吹起他的头发,露出清晰的眉眼。


    他说:“不去吃饭?”


    林水昕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十二点十五,正是午饭时间。走廊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低声:“我不饿。”


    他微微抬眉,目光向下,落到她书包拉链上:“送你的怎么不挂出来?”


    陆西铭总是如此随性。


    想送礼物就送,问起来也大大方方,没有半点遮掩。


    可无所谓是一种奢侈。这种没有顾忌的潇洒,是她再努力也做不到的。


    “我放家里了。”林水昕沉默片刻,“这样不会脏,也不容易坏。”


    “买了不就是拿来用的?”


    林水昕抬眼。


    “这是你买的?”


    陆西铭瞬间噤了声。


    过了十几秒,他不甚自然地偏开视线,食指刮了下鼻梁。


    “你为什么要给我买这个?”她当他默认,追着问。


    他立刻转过头来,“不喜欢?”


    她攥了攥袖口,“……我没那么说。”


    陆西铭顿了一顿,语气和缓,“是么?”


    林水昕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里的歧义。听起来像是,就算不是喜欢,也绝不讨厌。


    他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垂眼打量起她,忽然开口:“话说。”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黑影笼住眼前的光线。陆西铭从窗口探进身,修长手指捏住她的脸颊晃了晃。


    “你有没有听过,”他气息很近,带着点懒散的笑,“脸绷太紧会变丑?”


    林水昕整个人宕机,先前堆在心里的纷乱情绪,在这一碰之下忽然散了。他指尖温热,薄茧擦过肌肤,她整张脸轰地烧了起来。


    “你、你——”


    在她发作之前,那只手已经迅速撤回。


    陆西铭双手插回兜里,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想吃什么?我一会去食堂,顺路带。”


    摸了就跑,真狡猾!


    她气鼓鼓地瞪着他,余光瞥见他垂在身侧的手,好像悄然摩挲了一下,像在回味什么。


    “黑椒牛排、茄汁意面、鲜榨果汁。”她于是毫不客气地命令,“一样都不能少。”


    陆西铭大概自觉理亏,真就二话不说去食堂买了这些。林水昕吃完后,胃一直胀到晚自习结束。回家路上,她特意绕远路消化。


    云江的秋天来临,一夜之间叶子变黄,街道都添了几分萧索。


    陆西铭推着山地车,车把手上挂了一只白书包,他看着她慢吞吞的背影,嗤笑道:“让你点那么多。”


    林水昕不回头也能想象到他的表情。她揉着肚子,低声嘀咕:“得了便宜还卖乖……”


    除了林慧,她的脸还从来没被谁掐过,他是第一个敢这么干的。


    “说什么?”


    她匆匆加快了步伐,“没什么。”


    陆西铭长腿一跨蹬上车,很快追到她身侧,“又在心里骂我?”


    心事给说中,林水昕没了从前那种慌乱。她侧过头,答得镇定:“没有。”


    陆西铭挑眉,空出一只手朝她脸颊伸来:“那再给我掐掐?”


    她瞬间往后一仰,瞪住他,却见他骨节分明的手掠过脸颊,向上而去——指节不轻不重在她脑门弹了一下。


    他低笑一声,“说什么都信,林纪委真好骗。”


    一路打打闹闹,到家时已经快十点了。客厅里开着灯,亮得像白昼。


    徐淑正在餐桌那和刘姨讨论什么事情,她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说道:“你坐过来,小铭。”


    “干什么?”陆西铭单肩挎着包,随手拉开椅子坐下,“夜宵就算了,一口都吃不下。”


    “小铭,”徐淑喝了一口热茶,慢慢说道,“今天傍晚,你那条狗出事了。”


    陆西铭皱眉,“饭团怎么了?”


    “它疯啦!”刘姨抢着说道。


    “是这样的。”徐淑按住刘姨,解释道,“六点多的时候,刘姨带它在小区玩,碰见一群孩子。它突然对着一个男孩大吼,还扑上去把他按在地上……”


    陆西铭出声打断:“是不是有人先惹的它?”


    “那孩子是拍了它脑袋,但年纪小不懂事嘛,没控制好力道。谁晓得饭团居然冲上去咬他衣服,咬的都是碎片,当时你妈下班经过,然后——”刘姨比划着,忽地支吾起来。


    “我去看看它。”陆西铭站起身就要往狗窝走。


    “不用看了,”徐淑叫住他,“它已经跑了。”


    他一下怔住,转过头,盯着徐淑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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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了?”半晌,他才开口,声音有些不对劲。


    “我当时教训了它几下,它就挣脱绳子跑了,”徐淑平静说道,甚至补充一句,“跑了也好,省得添麻烦——”


    “你打它?”陆西铭声音陡然抬高,紧紧盯着徐淑,“你明知它小时候被人欺负过会有应激反应,为什么打它?”


    徐淑瞪大了眼睛:“你是在怪我?”


    刘姨赶紧插话:“小铭,你妈也是没办法呀!当时那么多人看着,那男孩哭得撕心裂肺,事情万一闹大……”


    陆西铭握紧拳头,就往门口走。林水昕这才回过神,下意识跟着他。


    “站住!”徐淑一巴掌拍在桌上,茶杯震得哐当一响,“大晚上的你们要去哪?”


    “找饭团。”他说。


    “一条疯狗,丢了就丢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去学习——”


    “还要我怎么学?”陆西铭停下换鞋的动作,觉得好笑般扯起嘴角,“学到人死了,你才能满意?”


    客厅瞬间死寂。


    刘姨瞧着徐淑铁青的脸色,急忙道:“这事怪我,都怪我,你们别吵……”


    陆西铭却不为所动:“这么多年,我的东西说扔就扔,座位说换就换。在此之前,哪怕一次,你问过我么?”


    林水昕猛地看向他。


    徐淑似乎怔住了,隔了片刻才问,“你怎么知道我让王老师给你调了座位?”


    陆西铭望着她,静静道:“说了那么多,你只关心这个。”


    徐淑握紧茶杯:“妈妈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就不明白……”


    “你不是为我好。”陆西铭冷冷地笑,“你只是想要一条不会叫的狗,一个不会说话的人。”


    话音未落,天边轰隆一声雷响,积攒一天的雨水终于倾盆而下。


    陆西铭拉开门,跨进雨幕。


    他走后,家里重新安静下来。徐淑在椅子上呆坐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裤布料,一圈,又一圈。


    林水昕望向刘姨,眼里带着担忧。


    “你去看看小铭吧。”刘姨读懂她的眼神,递过来一把伞,叹气道,“雨下大了。”


    她接过伞,点点头。


    林水昕沿着小区主路往下走,迎面疾风,夹着混乱的雨点。路上没有行人,她只好提高音量,一遍遍喊:“饭团——”


    她用尽了力气去喊,可是天地太大,雨声太吵,即使有回音也是没法听见的。


    她知道陆西铭有多重视那条小狗。


    平时再忙,他都会给它喂食梳毛,花很长的时间陪它玩。


    因为饭团有点儿喜新厌旧,他每隔一周就给它换个新玩具,从不重样。


    这样细碎的温柔,她都默默看在眼里。也正因如此,此刻她比谁都清楚,饭团对他意味着什么。


    阿姨,您看见过一只小白狗吗?叔叔,您有瞧见过腿脚不利索的京巴犬么?大概这么小,鼻子黑黑的?它是傍晚丢的,有一个很可爱的名字,叫作饭团——


    邻居、路人、保安亭的值班员。


    她挨个问过去,得到的回应无一例外:摇头,摆手,爱莫能助的眼神。


    雨一点也没有变小的迹象,林水昕握着伞柄的手冻得发麻。她站在路口处,望着模糊的前方,无尽茫然。


    也就在这时,她隐隐约约意识到,饭团也许不会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