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谢震东接上张嘉楠直接去了医院。


    昨晚临睡前，这小子鼻涕眼泪一把，说是想他爸爸，谢震东给他保证只要听话就带他去看张鹏飞。


    刚进病房，小家伙鼓着蓄满泪水的眼眶飞扑到病床前，痛得张鹏飞大喊大叫。


    “赶紧把这臭小子弄走！”


    原来，张嘉楠不偏不倚正好压在他受伤的右脚趾上，疼得张鹏飞龇牙咧嘴，直抽凉气。


    “爸爸，你是不是快要死了？”张嘉楠见状，吓得脸色惨白。他站在床前，一双小手紧紧攥住被子，生怕张鹏飞撇他而去。


    “呸呸呸，乱说什么？”张鹏飞掀开被子，指着打上石膏的右腿给儿子解释：“你爸爸我只是腿受伤，哪有其他什么事？”


    “耶！爸爸不会死了！”小家伙得到确信，抹了一把眼泪，又蹦又跳，极大的反差属实让人汗颜。


    张鹏飞正想和谢震东吐槽两句，抬头去找对方身影时，这才注意到他靠在墙边抱着个手机傻笑。


    这样的举动并不多见，张鹏飞将儿子支走，抬手招呼谢震东过来。


    “东哥心情不错？”


    谢震东眼皮没抬一下，嘴里敷衍着，“还行。”


    “还行就是有好事，跟兄弟说说呗？”张鹏飞拍拍身前的空位，示意谢震东坐近点。


    谢震东翻着白昭朋友圈那些照片正看得入神，完全没有兴致跟张鹏飞聊天。他抬头瞟一眼病床上饱含期待目光的男人，存了心想逗一逗人，“你想听什么？”


    “你他妈”要不是忌惮腿上打了石膏，张鹏飞真想伸腿给上一脚！


    “你不问，我怎么说？”眼看着张鹏飞就快要沉不住气，谢震东才关掉手机，眯着眼一脸坏笑走过来。


    “还含蓄上了？我问你，是不是到手了？”


    “到手？我是小偷？”谢震东一副痞样，依旧没个正形。


    越是这么散漫越能说明有事，跟谢震东相处这么久，张鹏飞早已对他的脾气秉性了如指掌。


    “有差别么？”张鹏飞问。


    “当然。我正正经经追人家，不靠偷不靠抢，以后记得，白老师面前少开玩笑！”谢震东想到什么，特意提醒道。


    “哟哟哟，还没怎么样就给护上了？”张鹏飞打心眼里替他开心，嘴上却偏偏要过足瘾才行。


    他直言不讳地点破谢震东那点儿心思，酸溜溜地开问：“是不是你强迫人白老师了？”


    强迫？


    谢震东想起昨天夜里做的那个噩梦，突然间有些迟疑。


    “能不能好好说话？”谢震东拿了手机，丢下一句“打个电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病房。


    /


    走廊尽头。


    谢震东拨通了白昭的电话号码。


    确定恋爱关系那晚，他早已将备注改为“女朋友”，等待接听的时候，他正盯着屏幕上那三个字怔怔出神。


    片刻功夫，电话通了。


    轻柔的声音响起，让谢震东乱了一整晚的心彻底恢复平静。


    昨夜那个梦实在令人不安，梦里的姑娘冷着张脸，满眼竟是厌恶。


    谢震东很少做梦，然而这个梦实在逼真的让人后怕，他不得不重新跟她确认。


    这会，谢震东终于明白别人口中所谓的“患得患失”到底是何种感觉。


    “夜里做了个噩梦。”他说。


    “是跟我有关？”


    “嗯。”真要细说谢震东还有几分羞耻，不过想到现在两人的关系，他摸摸后脑勺还是把梦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电话里，出奇的安静。


    正当谢震东以为白昭被他的话给影响时，对方接下来的话直接出乎他的意料。


    “谢震东”白昭清冷地声音响起，莫名染上一层陌生疏远的气息，她问：“你真觉得我会反悔吗？”


    不算严厉，却让人无法辩驳。


    谢震东自问从不被任何事束缚，眼下因白昭的话懊恼不已。


    “我的问题，跟你道歉。”他诚恳说道。


    “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应该相信自己，也…相信我。”


    “以后不会，我保证。”


    电话那头终于传来轻微的笑声，是要比当着面更自然的情绪，白昭笑他，“好好工作，别总胡思乱想。”


    “晚上我早点回来，你想吃点什么？”挂断前，谢震东问。


    他是想找个合适的理由见她，否则大晚上总往人家家里跑总不算个事。


    白昭认真想了想，“还真没有。”


    “要不我看着买点。”


    “别太多，我吃得少。”


    白昭的回应无疑给了谢震东希望，他应下转头眯着双眼重新回到病房。


    张鹏飞扫过来一眼，不用猜也能知道这通电话是打给谁的，他阴阳怪气地控诉谢震东是见色忘义的男人，然而谢震东根本不当回事。


    见色忘义又如何？


    他的心从现在起只在意白昭一人！


    /


    从医院出来，谢震东拐了道去了附近一处夜市。


    张嘉楠一听有吃的，兴奋地拉着谢震东直往一处摊位上跑。


    “这有什么好喝的？”谢震东皱着眉，盯着不锈钢桶里浮着冰块的菠萝冰，提出质疑。


    “这个可好喝了，谢叔叔你不尝尝吗？”得了好处的小朋友举着杯子，诚心诚意邀请谢震东尝上一口，然而喝不惯这些的男人直摆手。


    “骗小孩的玩意儿，留着自己喝吧。”


    “谁说大人不能喝了？”张嘉楠吸一口冰水，一本正经地反驳道：“林梓萱的妈妈也爱喝，难道也能骗大人吗？”


    “谁？”


    “林梓萱，我在学校女朋友的妈妈！”小家伙毫不含糊，一字一句把关系交代的清清楚楚。


    谢震东无法理解，拉着张嘉楠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他猛然停住脚，从张嘉楠手里夺过冰水吸了一口。


    “是不是很好喝？”


    谢震东没说话，带着张嘉楠回到原来的摊位上。


    “老板，再帮我打包一份。”谢震东付了钱，将冰水拎在手里，余光瞥见一旁张嘉楠分外疑惑的眼神，他才清了清嗓子，刻意解释：“请你白老师喝。”


    回到家，谢震东让张嘉楠看会电视，自己独自下楼去找白昭。


    敲了门，没一会儿门便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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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进来了。”见白昭往里走，谢震东快速拉住她的手腕，说道：“臭小子一个人在家，我看你一眼就回去。”


    说完便将手里的菠萝冰换到白昭手里。


    白昭拎起袋子凑到眼前，只见透明杯子里黄绿色的柠檬片中藏着几颗梅子，她手轻轻晃了几下，冰块互相撞击着，发出令人感到欣喜的声音。


    “看起来挺好喝的样子。”


    白昭说着便拆开吸管，打算尝一口试试，吸管刚刚戳进去，谢震东望着冒水珠的塑料袋，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你能吃冰吗？买之前我给忘了。”谢震东懊恼。


    他是真没在意，加上从来也没给哪位姑娘买过这些，导致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脸色还微有不适。


    白昭秒懂，低头吸了一口冰水，笑着看他，“我身体挺好的。”


    那双眼笑起来如黑夜里的明星，闪着亮光。


    谢震东一整天的疲劳因她的举动彻底消失，他回望着她，如同想永远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


    浓情时刻总有意外，张嘉楠的声音响起时，两人不约而同别开了脸，又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楠楠找你呢，赶紧回去吧。”


    谢震东对着楼上应了一声，身子未有任何动作。


    待到楼上声音消失，他重新将目光回到眼前，仔细瞧着面前的女朋友，倍感内疚地给她道歉：“抱歉，刚谈恋爱就冷落你。”


    “没事，我能理解。”白昭摇摇头，让他不用自责。


    “觉得没有关系还是无所谓？我其实更想听你说真话。”


    “没关系。”白昭看他，眼神分外明确。


    谢震东彻底安了心，见白昭目光里满是替他考虑的神色，竟然没给自己时间考虑，伸手便将人搂进怀里。


    隔着薄薄一层布料，白昭能清楚的感觉到谢震东发烫的胸膛，以及腰间那双结实有劲的臂膀。


    她安然享受着此刻的肢体接触，意外觉得安全满足。


    谢震东亦是如此。


    他贪恋这一刻的静谧，总觉得时间如果暂停该有多好。念头刚产生不久，便听到白昭大煞风景的话，“谢震东，你要不要早点回去？”


    “赶我走？”


    “我是怕张嘉楠偷偷跑下来。”白昭不算高，说这话的时候仰着脸，气息恰好落在谢震东耳边。


    微痒燥热，时刻干扰着他的思绪。


    谢震东实在不舍，又唯恐那臭小子从中作乱，只能依依不舍地松开对方。


    “等张鹏飞出院，我好好补偿你。”


    “好。”


    “手工留着，我改天来做。”


    “好。”


    “冰水少喝点，小心胃里不舒服。”


    “好。”


    不管谢震东说什么，白昭总是微笑着应下。


    虽说没谈过恋爱，但谢震东深知和人相处得懂得进退有度，凡事超过一定界限只会适得其反。


    白昭已经在慢慢接受他们的关系，他更要懂得循序渐进，否则一味索取，真的便会如同梦里那般，叫人生出厌恶的情绪。


    “走了，晚安。”谢震东捏了捏白昭细嫩的手臂，没等开口一转身消失在楼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