讯问室外头的铁质椅上，付黎之不安地左顾右盼着，小声说：“我第一次来警局，还挺紧张的。”


    但付遇衍与她截然相反，安安稳稳地靠着椅背，仿佛他才是那个陪同过来的人。


    一直到这会儿，付黎之都没怎么搞明情况，她一手搭上他的肩，询问道：“诶，警察为什么让你也过来啊？”


    付遇衍淡定地说：“我踹人了。”


    “因为我？”付黎之又问，但话说出口的瞬间也能猜到答案了，她闭了闭眼，大义凛然地说：“我懂，姐姐保你！”


    她猛地站起，好声好气地问：“警察叔叔，我们还要等多久啊？”


    警察说：“等里头做完笔录，再问些话就可以走了。”


    付黎之哦了声，遇事不决先叠甲：“我弟弟他还没成年呢，而且他救人心切，是无意之举的。我成年了，我回去能教训他，您放心，我一定把他培养成根正苗红的好青年！”


    付遇衍无奈地闭了闭眼，将她拉回座位，提醒道：“你吵到人了。”


    付黎之啧啧道：“我这是为了谁好啊啊，你还年轻，可千万不能留下案底，不然我以后考不了公的。”


    付遇衍乐了，原来是在为自己日后考虑。他吸了口气，镇定自若地说：“放心，踹个人还不至于对国家安全造成影响。”


    “那凡事都得多留个心眼，万一…”


    她话还没说完，前边的警察突然喊了付遇衍一声，要他过去也做下笔录。


    这回她没久等，警察只是简单问了他几句话，三分钟左右就出来了。


    因为不知道具体聊天内容，她好奇地凑上去问：“怎么样？”


    见她隐隐有些兴奋的样子，付遇衍扯了扯唇：“你看上去很希望我有事？”


    “什么话。”付黎之斥责他，“我这是在关心你。”


    付遇衍收回视线，拎起椅子上的包，径直往前走说：“没事了，回家吧。”


    车上，付黎之还在喋喋不休地教导道：“你以后啊，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打架是一种很不好的行为，得亏他没还手，不然你要是再受伤了那怎么办。小伤堆积成大伤，等你老了可别哀嚎着喊哪哪都疼。”


    付遇衍听着她说的话，思绪却突然飘至一处。想起曾经福利院里那些人在得知他父亲是杀人犯后，也一个劲儿地说他日后会变成那样的人，他开始害怕，担心她也会将他和李有成归为一类人。


    于是没来由地抓住她的手，嗓音低沉：“我以后不会了，你能不能，别讨厌我。”


    付黎之被他突如其来的这句弄懵了脑，讷讷说：“我干嘛要讨厌你。”


    末了又哦了声：“你是想激怒我，故意让我讨厌你然后远离你，这样我就不会再烦你了是吧。嘻嘻，我偏不，我一辈子都不会讨厌你！”


    话至此，他蓦然松了口气，淡淡说：“那最好。”


    *


    因为假期教育局不允许补课，但没规定不能提早开学，于是付黎之在家待了没几日，就又恢复回苦逼的上课日常。


    开学那日，她将要上交的作业从书包整理出来时，平津突然凑上前盯着她看，随后噗嗤一声：“你这刘海怎么比你上次照片里的更短了，更像狗啃的了。”


    本来都快忘记这回事了，又被他提起，付黎之心里顿时憋着一股气，不悦地说：“不是狗啃的，是狗剪的！”


    说完这话，又实在伤心，她转身拉住许添添的手问：“二添，你说说，真的很丑吗？”


    许添添一本正经地安抚道：“发型丑，人不丑。”


    这话倒是让付黎之一时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思索一刻，默默将发卡别上。


    趁着课间的时间，各科课代表将上学期期末考的答题卡分发下来。


    一拿到卷子，平津就摊开来啧啧道：“惨不忍睹啊惨不忍睹。”


    因为全班的成绩都被班主任直接发在班群里，付黎之那会儿还特地看了眼平津的分，心都替他紧了一把：“你怎么回事，那我弟都说了，市统考为了顾虑到学校里有笨蛋的情况，会适当降低难度，结果你考的还没平时月考高。”


    平津讪讪说：“那他可能忘记考虑智障了吧。”


    回想她说的那话，越想越不得劲，于是凑近她，商量道：“你回去能不能揍你弟一顿，年纪大了，听不得这些话。”


    “我也打不过他。”付黎之苦恼地说，“要不你直接上我家去跟他对打，我保证不跟我爸妈说。”


    平津摸了摸鼻子，底气不足地说：“我主要也怕打不过，你弟那胳膊还挺有劲儿的。”


    “那远子呢？”付黎之打算另寻他路，只是在看到那个此刻沉迷于小说无法自拔的男子后，她又否定自己道：“远子算了，好好看他的小说去。”


    说话的间隙，班主任突然从后门走了进来，吓得付黎之立马转身坐正。


    好在她只走到平津的位置就停住了脚。


    这下换平津心里不安了，抬头对视上一眼后，忽然听班主任幽幽地说：“还聊天呢，你上学期期末考都考成啥样了。”


    平津怯怯地笑了声，辩解道：“我不小心失误了。”


    班主任抬了下眼，毫不留情地说：“再失误下去就等着复读吧。”


    平津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念出了他们学校高辅招生的那句洗脑话术：“复读一年，幸福一生！”


    然而在班主任的一记眼刀过来后，他立即垂下脑袋。


    班主任又往前走了一步，脸色瞬间好了不少，同付黎之说道：“老师事先给你们家长打过电话了解了下情况，你妈妈说你每天都在学习，期末考进步也挺大的，好好保持。”


    此话一出，不止付黎之，连平津都惊了。


    每天都在学习？那游戏里和人对线的是谁？


    显然是没想到徐若声会这么给面子，付黎之说话都不太好意思了：“我妈她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啊，这怪让人害羞的。”


    班主任丝毫没怀疑徐若声话里的真假，不吝啬地夸赞道：“认真就得被表扬，再接再厉。”


    等她走后，付黎之捂着嘴朝平津嘚瑟道：“美女受到表扬就是如此容易啦。”


    平津无助地闭了闭眼：“早知道就让我爸妈也胡扯一下了。”


    一整天下来，付黎之心情都很好。


    傍晚，在去育才中学的路上，她忽然想吃冰糖草莓了，于是车停时，她特地下车进到学校里头。


    消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恰好迎面撞上付遇衍。


    只是脑海中蓦然闪过白日平津说的那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指着前方的少年说：“你，站住！”


    她拎着自己那几根刘海吐槽道：“都怪你，害得我今早去学校又被嘲笑了。”


    话落，身旁突然传来带笑的一声：“栗子。”


    付黎之侧眸去看了一眼陆括，脸色放缓地打了下招呼，随即继续紧绷着张脸怒视着付遇衍：“才想起来你到现在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你难道不心中有愧吗！”


    付遇衍淡定地嗯了声，将她的手指拉下来：“错了。”


    气氛忽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付黎之眨眨眼，讷讷说：“就没了？”


    “去超市吗？”付遇衍冷不丁地问。


    这一句话顿时将付黎之的注意力转移走，她惊讶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想吃冰糖草莓了？”


    付遇衍哼出一声笑，随即调转了个方向，领着她往超市的方向走。


    虽说来时只是单纯地想吃冰糖草莓，但进了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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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一下就不一样了，看到啥新奇的都想拿两包来尝尝。不过十分钟，篮子瞬间被零食装得满满的。


    排队结账时，恰巧又碰上了陆括，还正好排在他们前头。


    陆括也注意到了，扫了眼她篮子里的东西后，扬笑道：“你也喜欢吃这个冰糖草莓？”


    付黎之坦诚地嗯了声：“我觉得它是你们学校里头最好吃的东西了。”


    “英雄所见略同。”陆括感叹道，伸出手就要和她握上。


    付遇衍突然插话道：“学长，到你了。”


    陆括看了眼前方，忙撤回手将东西递给售货员扫码。


    只是付完款后，他并没有立刻离开，扭头同付黎之说：“我请你吧，尽尽地主之谊。”


    他正要将自己的校园卡重新放上去，却被付遇衍抢先了一步。他眉目冷淡地说：“不劳烦学长了。”


    随即拎起那袋零食自顾要往外走。


    付黎之同陆括说了声再见后，也赶忙跟上他的脚步。她从袋子里取出那根冰糖草莓，一边拆开包装一边说：“我觉得你刚刚做得不对。”


    付遇衍眸色暗了暗：“你想让他请你？”


    “不啊。”付黎之说，“你应该在他结账的时候就把卡放上去，人家上次送了我花，总得还点什么回去。”


    付遇衍唇角微弯：“下次一定。”


    见她费了大劲儿将包装袋拆开，就迫不及待地咬了一整颗草莓，他笑意加深。


    付黎之此刻脸颊鼓鼓的，见他莫名其妙盯着自己笑，她含糊不清地说：“你干嘛，刚刚要买两串你说不吃的，现在又惦记上我的了啊。”


    付遇衍没吭声，继续注视她几秒后，冷不丁地说：“付黎之，你长痘了。”


    付黎之无助鼻尖那颗不算明显的痘印，嘟囔道：“用你提醒啊，我熬夜学习熬出来的，战利品懂不懂！”


    因为那句话，付黎之那串冰糖草莓吃了两颗就没心情吃了，剩下的扔给付遇衍解决去了。


    回到家里，她没第一时间将零食装进箱里，而是坐到客厅的地毯上，突然开始要和他分零食：“我上火了，不能吃太多，哝，这个给你，这个也给你，你不是最爱吃薯片了。”


    想起那次吃薯片吃到流鼻血的画面，付遇衍下意识喝水掩饰。


    一通乱分下来，那些零食几乎全给了付遇衍。顿时又觉得有些亏，于是打算从别处弥补一下，她抬眸看向他说：“我想吃小番茄了，网上说小番茄可以祛痘，你要不下去买一盒呗。”


    付遇衍扫了她一眼，没吭声。


    付黎之立马又开始捶他的小腿：“快去快去，人家都说高三是读书期间最重要的一年，你这一年得照顾好我，等你明年，我会还给你的。”


    付遇衍像是觉得好笑：“明年这个时候，你早就不知道跑哪座城市去了。”


    “怎么会不知道。”付黎之据理力争，“怀州啊，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去怀州，我可是很努力地在为你的梦想奋斗着。”


    然而说罢，她突然开始思考起来：“嘶，对哄，你为啥老想让我去怀州啊？”


    她眯眼盯着他看，像是要看出些什么东西来：“不会是为了等你上怀大之后…”


    还以为是自己的目的真被她看穿，付遇衍气息顿时屏住，一下变得紧张起来。


    结果下一秒就听她脑补道：“在人生地不熟的地儿，知道爸妈没办法第一时间赶过来，然后开始将我这些年在你身上压榨的全都讨回去吧，那你也太不是人了！”


    付遇衍暗暗松了口气，顺着她的话说：“真是糟糕，都被你发现了呢。”


    他站起身来，正要往外边走，付黎之突然问道：“你去哪？”


    他头也没回，含笑说道：“某人不是要吃小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