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点破

作品:《皇后娘娘她不装了

    谢槿语彻底愣住了。


    男人低沉的话音连同她指尖倏然滑落的棋子,一齐落下。


    墨玉制成的棋子砸在青石地面,先是重重地反弹几下,而后在青石板上不住晃动,清脆的响声愈发急促。


    一如她胸腔里陡然加快的心跳。


    他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画舫上、离宫前……还是更早?


    心中一团乱麻。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她不是没有想过他察觉的那一天。


    可是她清楚,他们的婚姻,终究只是一场赌局,而她便是那枚筹码。筹码的性情如何,庄家又怎会在意?


    过去是她太幼稚,忘记了天子首先是一国之君,然后才是一个男人,一个丈夫。


    是以,她没有想过,他会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不是这些天,是这些年。


    一字一句,有如细碎的石子,悄无声息地在那片沉寂许久的心湖激起细小的涟漪。波纹一圈圈漾开,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时候,已然蔓延到很远的地方。


    良久,她终于开口。


    “陛下说笑了,”她本能地弯起唇角,辩解道,“臣妾不过是尽自己的本分。何谈讨好?”


    “坊间传言,朕喜爱温婉柔顺的女子,所以皇后先前那般压抑自己,都是为了顺应圣意,对么?”


    “陛下何意?”她继续装傻,只是绞手帕的动作已然出卖了她的心虚,“妾本是这般性情,不曾压抑过……”


    “是么?”他似乎轻笑了下,眉梢一挑,“听梅影说,前日有人扒墙根,皇后恰巧经过,抄起旁边的竹竿把人打跑了,可有此事?”


    她笑容一僵,眼神扫过不远处站得笔直的背影,后者若有所觉,身体微微一晃。


    她就是心太善才会相信梅影会替她保密!


    上次在画舫就是,没想到这次……!


    她暗下决心,誓要找个机会把她那止痛丸的秘方骗来,然后狠狠惩罚她!


    “哈哈。没办法,庄小姐就是这般性情,府里人多眼杂的,妾也很为难。”


    她尴尬一笑,迎上男人意味深长的目光。


    “皇后的意思是,张状元那么多表妹里,你偏偏选了个性情与你截然相反的?”


    “这样比较有挑战……”声音越来越弱,她讪讪住了嘴。


    好吧,她编不下去了,肩头一松,换上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却忽然来了兴致,换了个闲散的姿势,他一手支着头,不依不饶:“朕还听说,你们说了不少朕的坏话。”


    “……这她也跟你说?!”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秀眉蹙成一团,才慢悠悠地开了尊口:


    “我猜的。”


    “?”


    “你诈我?”


    她的表情顷刻变得异彩纷呈,那双墨眸染上笑意,连带着还有几分揶揄:


    “朕和太后被谢家蒙在鼓里这么久,皇后总要容许朕小小回敬一下吧?”


    侍从已悄无声息地撤去棋盘,换上一套茶具,他姿态优雅地沏好一壶茶,替她斟满,推到她面前。


    “尝尝。”


    她本来不想接,可是目之所及,修长白净的手指配上那盏精美的茶具,再加上那方澄澈见底的茶汤——实在不容人拒绝。


    反正都这样了,如今大家都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她也没必要再跟他假客气,从善如流地端起来抿了一口,馥郁的香气在口腔和鼻尖四溢,沁人心脾。


    “从前只听说皇子要学治国之道,原来还有茶艺这门功课?”


    他这水平,便是不当皇帝,随便在哪间茶楼找个活计干着,也绝对饿不死。没有专门学过是不可能的。


    他似乎笑了下,淡淡道:“母后喜爱此道,我自小钻研,久而久之成了习惯。”


    谢槿语喝茶的动作一顿。本是好奇,没想到不小心揭了人家的伤疤。


    不用说她也知道,寄人篱下的滋味肯定不好受。


    虽然他此刻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不代表他内心也毫无波澜。


    她思忖着,另起了个话头:“所以,那些奴仆,真是为了掩人耳目?”


    “掩人耳目不假。只不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一圈,“的确有我的私心。”


    对上她探寻的目光,他喉头一紧:


    “……皇后可知,你已经有快两个月没有理过朕了。”


    她眸光微动,竟然从那起伏的尾音中听出了一丝委屈。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岂不是说她这个皇后失职?


    这可不行。


    近的不说,便是春猎后在宫里的那段时日,他哪次提出留宿坤宁宫,她不是费尽心思想借口,就是为了不叫他二人之间难堪。


    换作旁人,她才懒得想什么理由,直接关门就是了。


    “陛下说笑了。”想到这里,她便扬起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如今我身在景府,日日与陛下切磋棋艺,赏景喂鱼的。您说的哪句话,做的哪件事情,妾没有回应呢?”


    她甚至眨巴了好几下眼睛,满脸都是无辜。


    “上次在外院,我想牵你的手,你头也不回,转身便走了。”他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抛出证据。


    她理直气壮道:“那么多人看着,我一个闺阁小姐,自然要注意分寸。”她指的当然是庄巧音那个假身份。


    “是么?”他又道,“顾惜名节的闺阁小姐,竟独自住在陌生男人的府上?”


    “……这不一样。”


    “有何不同?”


    ……她不记得他从前有如此多话。


    男人默了默,语气沉了几分:“假若没有这层身份,皇后恐怕恨不得离朕八丈远。”


    “……没那么远。”


    最多三丈,恰好能将他那副好皮囊看得分明。她在心里说。


    他没接话,只是继续道:“那些礼物,不是送给庄小姐的。那些话,也不是说给庄小姐听的。”


    “但你方才说,你不喜欢?”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摇头否认:“没有啊。”


    “不喜欢便不喜欢,没必要假装——”


    “——不喜欢。”


    她答得飞快,赵珩不禁一噎。


    “……都不喜欢?”


    “也不是。”


    他眉头一松。


    “前日的点心还不错。”


    “还有呢?”这些时日,他送给她的东西可不少,从器物到衣裳,从金银到首饰,应有尽有,他隐隐期待起来。


    “没了。”她干脆道。


    “……?”


    他陷入了沉思。


    沉默半晌,一脸生家仆缓步走来。


    “公子,小姐,梅府递了拜帖来,邀您二人一同出游,可要回绝?”


    家仆就等着对面“嗯”一声,这趟差事就算完了,没想到上头清脆一声“应下吧”,让他下意识疑惑地抬起脑袋。


    呆了呆,他才领了命,回到府门口把主子交代的事一一说明。


    关上府门,他又想起自己方才走到近前偷看的那一眼,总觉得二人关系好了些。


    看样子,自家主人也是好手段,都说好女怕缠郎,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怪不得他到现在还没娶到媳妇,没人家有钱不说,还没人家有毅力。


    他得好好学着点。


    “还想下?”


    见谢槿语吩咐人换上棋盘,他有些奇怪。


    她似乎对棋道并不很感兴趣,一日最多与他下一盘。今日怎地转了性?


    “景公子,你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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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不知道什么叫讨好?”


    她双手托腮忽而凑近,展颜一笑。远处池中小荷才露尖尖角,白里透粉,也不及她此时万分之一的娇妍。


    谢槿语自顾自落下自己的白子。


    赵珩回过神,道:“你是后手——”


    她置若罔闻,探身从他的棋篓里摸出一枚黑色的,“啪”地一下拍在棋盘一角。


    神情有点得意,“这才叫讨好。”


    “开始吧。”


    三岁习棋,二十年未曾懈怠,棋艺冠绝朝堂,棋品高尚,就连夺嫡时与君父对弈都不曾作弊的帝王,只犹豫了短短一瞬,便接受了:


    “好。”


    被她的笑容晃了眼,他怔愣了下,才提袖落子。


    良久,黑白棋局鏖战方歇。


    “庄小姐技高一筹,景某甘拜下风。”


    谢槿语撇撇嘴,不去计较他那点身为天子的自矜,只将面前的棋盘看来看去,满意得不得了。


    不怪她开心。她和他下过的棋局,少说也有三十盘,却是盘盘皆输!


    这是第一次。


    没等他回应,她拍拍手,稍作整理,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凉亭。


    “芙蕖!今晚吃东坡肉!”


    微风习习,将她层叠的衣裙卷起,丝带飘扬,牵动着他的唇角悄然上扬。


    他看了许久,直到那抹灵动的倩影彻底消失在拐角,才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


    “公子,庄园那边,一切已安排妥当。”


    “嗯。”


    他唇边的笑容淡下去,眼底闪过一丝寒凉。


    侍从第十次装作恰巧经过,将二人凉亭对弈一幕尽收眼底,隐在一处花丛中,从怀里掏出个小册子,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下“下棋让着对方”这几个大字。


    最后一笔刚写完,他才反应过来——


    不对,他根本不会下棋啊。


    *


    晚膳时分,房门被人轻轻叩响。


    以为是晚膳到了,芙蕖一开门,却见到院中一人背着手长身玉立,回头求助自家娘娘。


    “景公子,请问有什么事吗?”


    院子里还有洒扫的仆妇,她款款走出房门。


    只见那人上前几步,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


    一旁的竹影适时一拱手:“姑娘见谅,只是府里采买的下人今日告了假,膳房没有食材,公子特意遣人到酒楼买了些,姑娘可要一起用?”


    什么叫得寸进尺?


    ——这就是。


    她暗暗瞪了竹影一眼,后者自然也清楚厨房的食物都快堆成山,心虚地垂下眼。


    景府正院的堂屋,各色佳肴摆满了一张长桌。


    赵珩正要下筷,谢槿语却忽然喊了一声。


    “等等!”


    “怎么了?”他收回手中的筷子。


    “我先吃。”


    她自顾自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满足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赵珩先是不解,随即明白过来。


    宫中规矩森严,他早已习惯,竟未察觉到她从前的拘谨。


    “有那么开心么?”他不自觉跟着她笑了笑。


    她重重点了点头。


    饭毕,二人皆是若有所思。


    谢槿语暗忖:所谓秀色可餐,她忽然觉得,和他一起吃饭,其实挺好的。


    赵珩想的却是——从前认为她食量小,真是极大的误解!


    房门没关,外头的仆从路过廊下,远远见到这一幕,连忙拿出自己的小本子开始记。


    一边写一边摇头:这姑娘生得仙女似的,境遇却不怎么样,连先动筷都能让她高兴成这样,看来女娃娃从小就被家里欺负得不行。


    要知道,这种沉疴旧俗,他家就是往上数三代都寻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