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的海面，密密麻麻的舟船铺陈开来，几乎望不到头。巨大的楼船如同海上宫阙，居中巍然，四周簇拥着无数艨艟、舳舻，以及满载物资的货舶。


    岸边，黑压压的人群肃立，却鸦雀无声。数百名精心挑选的童男童女，身着统一素衣，面容稚嫩却眼神惶惑，他们被官吏如同清点货物般再次核验。粮种、药材、衣履工、弓弩手、五谷种子……帝国最精良的物资被源源不断运上船只。


    叶缥缈坐在露台的台阶上，支着手看热闹，这要是经营得当，完全可以自立为王，徐福忽悠的本事当真是富贵险中求里的顶流了，九年后他还要回来要第二次物资，随后便再无音讯，就是不知道他后面那一次是富贵险中求还是富贵险中丢了。


    嬴政独立于琅琊台最高处的观台之上，玄衣纁裳在海风中翻飞，他面无表情，目光如冰冷的缓缓扫过这支庞大的舰队。


    徐福躬身立于他侧后方半步。


    终于，一切就绪。


    一名郎官快步上台，躬身禀报。


    嬴政的目光最后落在徐福身上，徐福深深一揖，不敢抬头。


    “即刻出发。”嬴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深不见底的期望：“找到朕要的答案，莫负朕望。”


    徐福再拜，转身一步步走下高台，走向那艘等待他的主船。他的背影在庞大的楼船映衬下，显得异常渺小，却又承载着帝王最沉重的野心。


    号角呜咽而起，苍凉如同鬼泣。巨大的船帆缓缓升起，锚链沉重地收起。


    嬴政始终伫立在高台之上，一动不动，直到最后一抹帆影消失。


    琅琊台的行宫高踞于海崖之上，风带着咸味灌满了衣袖。叶缥缈陪着他站在廊下，望着眼前无垠的深蓝。海天一色，看不到尽头，只有浪涛不知疲倦地拍打着黑色的礁石，一遍又一遍。


    “君上，这么多的财物，你都不怕徐福无功而返吗？”叶缥缈一副好像倾家荡产的表情问嬴政，祖宗啊，好不容易摁下了六国，就不能消停会吗，自负的时候，真的也是一点不输人。


    “些许微末。”嬴政淡淡道。


    叶缥缈心道，没钱怕穷，有钱怕无权，有钱有权怕死。开口却笑道：“君上这回又是找神仙问什么虚无缥缈的事？”


    嬴政垂眸，求仙数载，寻一缥缈踪。


    见嬴政不回答，她又继续问道：“君上，是好奇这片海的尽头会是什么？想知道是不是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广阔大陆，有着不同的山川、河流，甚至……不同的人？”


    嬴政又沉默了许久，久到叶缥缈以为他又不回答。他的侧脸线条冷硬，目光却像鹰隼一样，死死钉在海平面上。


    “是，也不全是。”


    果然……他从不是单纯为了那种看不到摸不着的东西。


    嬴政终于侧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看向那海天一线，里面没有痴迷，只有满满的掌控欲。


    “大秦的铁骑能踏平六国的每一寸土地，朕的律法能管辖目之所及的所有臣民。长城之内，万事万物，皆有其序，皆在掌中。”


    “唯有这里。”嬴政抬手，指向那浩瀚的、无法无天的海洋，语气是对未知的厌恶：“唯有这片海，朕看不透，握不住。它之外有什么？是荒芜？是沃土？还是……另一个‘天下’？”


    还是，是你的世界？朕一无所知，更无法掌控。


    他要的，是眼睛，是耳朵。要徐福去看，去听，去丈量，去绘下海图，去带回那片未知土地上的一切讯息。


    他统一了已知的天下，岂能容忍还有无法知晓、无法衡量的世界存在于视野之外？


    “若总要算无遗策才起步，世间便无开创之事了，君上这般，不看结果，只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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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做，也挺好的。”叶缥缈缓缓地点着头，声色闲闲：“徐福携大秦百工谷种，若是能远播君上威名于海外，令蛮荒之地得沐文明教化，亦是一桩功业。这过程本身，便已是意义。”


    飞廊的另一端，群臣望着彩虹纷纷惊叹，声音此起彼伏：


    "快看东方！七彩祥瑞啊！"


    "这定是君上德感动天！"


    "琅琊现虹，必是仙山有应！"


    "古籍有云，天子德至渊泉则景云现..."


    叶缥缈望去，却见天边云层破开一缕阳光，一道绚丽的彩虹凌空架起，横跨碧海青天，她眼睛一亮：“君上，看那处！”


    “蝃蝀在东，莫之敢指。”古人认为用手指彩虹是不敬的行为，会招来不祥。


    叶缥缈双手捧着嬴政的脸转向彩虹的方向。


    “蝃蝀虽美，却片刻即逝，化雨而归。”嬴政望着那璀璨光华，语气轻缓清晰。


    叶缥缈轻声道：“嗯，可它明知结局是消散，却仍愿倾尽所有力气，在这天地间绽放自己，我觉得极美。”


    “今日此时，海天之上，云色呈七彩，状若旌旗，舒卷开合，隐有华光！此乃古籍所载之‘庆云’，亦曰‘景云’！乃天地祥和、德被四方之至象也！”


    琅琊观星台上，太史令一会式盘，一会仰仪，越说越激动，声音愈发洪亮：“庆云现世，是上天对君上封禅之功、对大秦万世基业之嘉许与昭告！君上之功，上动天心，故降此祥瑞啊！”


    一番话，说得周围侍立的郎官宫人们也都面露欣喜与敬畏之色。


    叶缥缈汗颜，彩虹而已，要不要这么夸张，夸出朵花来……


    人群里有郎官叹道：“转瞬华彩，一抹惊世。”


    “到底是文化人，君上……”叶缥缈不禁叹服道，转头却见嬴政又望向徐福船队消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