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作品:《异同》 周鹏冬死的第三天,周叙周遡他们见到了电话里那个女人。
女人并不年轻,看上去也差不多有五六十了。她接到电话以后,买了最快的火车票出发,但两地隔的太远,光火车就坐了一天多。
她在这里一路打听到了周叙这个名字,知道了住址。
人来敲门的时候是早晨,听到声音的时候,周叙周遡正在挤最后那点牙膏想刷牙。
周叙隐约知道敲门的人是谁,他连忙放下牙刷,和弟弟紧张的拉开了门。
女人打扮的很朴素,她愣愣的看着他们。周叙的心狂跳起来,前天他打电话的时候打了两通,第三通已经不抱希望了,结果对面接了起来。
那边是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她听见是两个小孩的时候还以为打错了,但周叙告诉她那几张纸上写的都是她的电话号码。
她以为是什么外地亲戚,就问周叙的父母是谁,当周叙说出林珊这个名字的时候,对面沉默了。
周叙以为她是在回想,就等了一会,但过了很久那边都没再说话。
他忍不住问了一声;“您好?”
电话那头突然传出来抽泣声,那个女人反复的问他母亲的名字,到最后简直是泣不成声。
在女人带着哽咽的讲述中,周叙在电话里知道了一件事,他们的外婆还在,不过是在外地,双方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这一通电话的出现打破了一切,但周叙没来得及多跟她说两句话,因为他们拿的钱打不了多长时间。于是周遡问了问小卖部老板他们这里的具体地址,告诉了她,就匆匆结束了电话。
那两天他们一直呆在家里,期盼着那个自称是他们外婆的女人来这里,他们觉得外婆也许跟周鹏冬和林珊都不一样,至少听起来,她哭的是真心实意的。
周遡问周叙:“外婆来了以后会怎么样?”
周叙也不知道,于是他们就沉默着不再说话,把命运交给了这个正在赶来的路上的女人。
他们外婆找到他们的时候,把他们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这两个孩子是她女儿留给她唯一的遗物。
也许是外婆的哭声太有感染力,周叙和周遡久违的感觉到了流眼泪的滋味。
外婆叫林丽丽,她的女儿林珊,也就是兄弟俩的妈,当年年轻的时候和家里吵架,赌气发誓老死不相往来,跑到了外地打工。
林丽丽夫妇俩后来发现女儿是真的不打算回来了,他们开始到处找林珊。但双方断绝了一切通讯联系,当时人口登记并不完善,寻找失踪人口受到种种条件限制,难度极大。再加上林珊已经成年,派出所也没有过多关注,只当是家庭矛盾纠纷,象征性的处理了几下。
结果自然是没有找到。
这么多年来,林丽丽夫妇已经自我说服,这都是儿女命,也许他们命中注定儿女亲缘淡薄,好像这样才能稍稍掩盖一点对女儿杳无音讯的不安和痛苦。
但直到她看到了周遡和周叙,看见他们和林珊有些相似的眉眼,那些刻意被掩埋的记忆再次浮现出来。
这些事是后来周叙和周遡在她断断续续的回忆中拼凑出来的。
林珊之后遇人不淑碰到了周鹏冬,这个男人婚前甜言蜜语,婚后就本性暴露。她不是没想过离开,不过婚后生下第一个孩子坐月子的时候,被家暴的连出门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歇斯底里和丈夫吵架的时候,听见的邻居都来劝,什么男人都是有点脾气的,一家人是吵不散的,离婚多丢人啊,还有孩子呢等等屁话连篇。
按理来说这种屁话并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也许是孩子两个字触动了林珊那根名为母爱的弦;也许是回忆起和周鹏冬过往的美好假象;也许是因为自尊心作祟,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自己过的多狼狈……
总之,不知道这个女人出于什么心理,她居然就这么咬牙坚持了下来,甚至有了第二个孩子。
她死的那天是个阴雨天,周鹏冬赌牌失败,又喝多了酒,发起了神经。林珊生完第二个孩子以后,长时间被打骂,总是卧病在床,在他疯狂的拳打脚踢之下就这么咽了气,周鹏冬见她没气了,没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草草的替她办了后事,对外面说她是生完孩子太虚弱,没撑过去。
其实大多数人心里都明白真相是什么,但他们依然选择了袖手旁观。
这件事发生在周叙上小学四年级的时候,等他放学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不在了,只留下小他两岁的周遡。
等他问起母亲的死因的时候,周鹏冬恼羞成怒的态度已经回答了一切,周叙从那个时候开始真正的恨死了周鹏冬。
更可恨的是,周鹏冬把所有的错误都怪在周叙和周遡身上,尤其是周遡。
他指着周遡恶狠狠的骂他,说都是因为生下他,林珊才会死。
“她是被你和你弟克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周叙那天第一次主动冲上去和周鹏冬打,周鹏冬把他甩到地上,他就起来继续去撕咬他的胳膊。
周遡也帮他拽着周鹏冬,但两个小孩,还是两个常年连饭都吃不饱的小孩,根本打不过周鹏冬。
后果可想而知,如果不是邻居实在听不下去出来劝架,周叙和周遡那天应该也会下去陪他们的妈。
林珊平时没有给他们多少母爱,这个女人后来认为周叙和周遡都是她苦难的源头,她恨丈夫,也恨这两个孩子,仿佛这样就可以逃避自己所做的的错误决定。
在周叙记忆中,母亲对他和弟弟有好脸色的时候屈指可数,她更多时候用恶毒的语言去诅咒他们,仿佛这样就能让内心平衡一点。
但相对比周鹏冬来说,周叙认为他妈已经算是比较正常的了,尽管语言伤害有时候比单纯的毒打还要让人痛苦。
在少数平静相处的时候,他甚至幻想那是有点母爱在的。
可这个女人死了,连个继续幻想的机会也没给他留下。导致她死的罪魁祸首每天都依旧活得好好的,他们只给他留下了一个弟弟。
只留下了一个周遡,让周叙靠着仅有的一点牵挂浑浑噩噩的坚持。
林太婆看着周叙和周遡脸上和身上的上,哭了一大通。又强撑着安慰他们,然后开始看她女儿生前住过的地方。
当她看到周遡和周叙的房间,以及这个家所有的样子以后,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涌了上来。
“我女儿和外孙就住在这种地方。”她悲哀地想。
周叙和周遡带她去看了埋葬林珊的地方,林珊在一片还算得上是能说得过去的的坟堆里,至少比周鹏冬体面一点,被埋了起来,不过连个牌都没有。后来还是周叙偷偷找了块木板,带着周遡去立的牌。他们找不到林珊埋在哪里了,就把牌往空地上一插,堆点土当个坟。
林太婆跪在坟前声泪俱下的问她为什么要在这里忍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家?又歇斯底里的怪自己让女儿遭了这么多罪,母女俩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不知道林珊如果能听到这些话会作何感想,但她永远不能再回应她的母亲了。
一个母亲的痛苦无处宣泄,只能在女儿的坟前一遍遍折磨自己。
她说到双腿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周叙和周遡就在旁边站着。他们没有哭,和林太婆一对比,甚至是接近漠然的。
林太婆想把整块地挖开,至少要找到她的女儿,但最后她看着周叙和周遡,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唇又颤抖起来,放弃了这个念头,只是离开那里的时候,问周鹏冬被埋在哪里。
周叙告诉她周鹏冬被他们扔在另一边的公共坟场,她心里才好受一点。
林太婆带着他们离开了这个地方,她要带周叙周遡去她那里,他们的外公前两年生了一场大病走了,只剩下这个老太婆拿着退休金生活。
“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咱们仨在一块好好的活。”她说。
周叙和周遡什么也没带走,也确实没什么好带走的。
他们离开的时候没有回头,想把这个地方和所有不堪的痛苦的回忆甩的远远的。
林丽丽的家并没有多大,但是和以前的家比已经可以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最重要的是周叙周遡能拥有了一个真正的容身之处。林太婆出于对女儿的弥补和思念,也是心疼他们,每天变着花样做饭,他们终于知道了顿顿有着落,能吃饱的滋味。
林丽丽给他们迁了户口,因为她是唯一的近亲属,所以就成为了他们的法定监护人。周叙上完小学后耽误了一年的学习,来到这里以后升入了中学,好在同一级部学生们年龄差也都在一两岁左右,他并没有显得不合群。而周遡为了赶进度上了小学六年级。
这个地方和他们以前生活的地方有很多的不同,好像更有人情味,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过去,他们可以像正常的小孩那样上学,有一个疼爱他们的外婆,不再像是两个“异类”。
他们早上不用再起早贪黑的捡垃圾和废品,一睁眼就能闻到一股饭香味。
他们不用再为生存发愁,有了很多新衣服穿。也不用再担惊受怕的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会挨打,因为林太婆嘴上不说,但十分疼爱他们,想方设法的弥补他们。
他们就这样生活在了一起,周遡周叙睡在一起,林太婆自己一个房间
还有一个小点的杂物间,后来成了他们放书本资料的地方。
对周叙周遡来说,他们终于拥有了一个像样的家。
其实按现在的背景是想写五四制,但是这个年代六三制比较普遍,所以按六三制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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