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两点，位于索卡城北郊的N999号黑塔丛林突然燃起大火，一个小时后，索卡城全城响起十年不曾再鸣的高级警报。


    与此同时，电视节目、车载电台、路旁广播，所有能收到实时信号的设备同时被强制切到同一个频道。


    频道女声播报：“索卡城的所有民众，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消息，索卡城的中心黑塔出现了复活迹象，请不要惊慌，听从各区哨兵的指挥，安全避险。”


    街道迅速戒严，学校师生被疏散，办公楼里的人撤离，医院被封锁，一个小时里，索卡城几乎空城了。


    麦莉这时已经回到哨所主持大局，安排人员发警报、组织撤离、控制道路，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全靠黑塔复活的消息来得及时，要是真等到事到临头了，哨所这边还无知无觉，大校会让她以死谢罪。


    这回，她欠了葛秋荣一个实打实的人情。


    一安排完所有的事，麦莉立马向裴南希汇报。


    通讯器里，裴南希语调平平：“做得很好。我现在还在路上，这次有星野辰上将和我一起回索卡城，你那边先准备。”


    听到星野辰的名字，麦莉心头先是一惊，然后一喜，忙说：“请大校放心，我一定安排妥当。”


    通讯结束，麦莉马不停蹄找来郑副官，让他赶紧联系索卡城最好的酒店，把酒店最豪华的套房立马腾出来。


    郑副官说：“现在酒店都已经停止营业了，工作人员也撤离了。”


    “蠢货！”麦莉怒骂，“关门了就再把门打开，没人就把人找回来！帝都的上将要来，这事谁都耽误不起！”


    郑副官满头大汗，领命去办。


    紧接着，麦莉又去安排哨所的人手，哨兵们的制服穿戴整齐，武器擦得锃亮，连门口公屏上的警情通报也被换成了欢迎视察的字样。


    时间快到四点，一切都安排得差不多了，麦莉正要坐下来喝杯咖啡，突然，地面震动起来。


    所有人都慌了，这不是好预兆，突如其来的震动往往预示着有新的黑塔出生了。


    可中心黑塔不是才刚刚复苏吗？


    紧接着，有哨兵叩响办公室的门，紧急来报：“报告长官，索卡城的周边升起了数十个黑塔。”


    “什么？！”


    麦莉将手里的咖啡杯重重放下，咖啡洒了一桌子。


    “怎么回事？N999号黑塔丛林现在怎么样？”


    “消防刚赶过去没多久火就灭了，”哨兵回禀，“丛林入口的小路路口停了一辆车，车上没人，像是有人进了丛林。”


    麦莉思索：“查了车牌没有？”


    “是哨兵学校教官的车。”


    “叫什么？”


    “季云泽。”


    麦莉心头迅速排列这些事件，N999号黑塔丛林的复苏、大火，和变化迅速到让人措手不及的形势。


    有人在捣鬼。麦莉下了结论。


    她对报信哨兵说：“我的命令，带季云泽过来，我要审她。”


    “收到。”哨兵得令离开。


    麦莉焦头烂额，咖啡也喝不下去了，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她思索这一切的联系。


    裴南希不在，至少要六点半才能到索卡城，这段时间里她要主持哨所的所有工作，干好了是她的本职，没干好她就等着在帝都上将面前颜面扫地。


    这见鬼的N999号黑塔早不复活晚不复活，偏偏在同一天传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一定是有人捣鬼，没鬼她也要抓个鬼出来。


    麦莉传讯郑副官，让他立刻去调N999号黑塔丛林附近的道路监控。


    “今天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两点的时间段，重点监控季云泽那辆车，我要知道是谁最后从那辆车上下来。”


    季云泽的车上有定位系统，调查出人意料的顺利，半个小时后，郑副官发给麦莉三张图。


    第一张是紫车驶出哨兵学校时，在大路前的抓拍，第二张是在向导所外停车时的拍照，最后一张是在驶向北郊方向的道路抓拍。


    三张照片都拍到了同一个人。


    麦莉在电脑屏幕上把照片放大再放大，黑发少女的脸部已经变成了像素点。麦莉百思不得其解，这个明显是哨兵学校学生的家伙跑去黑塔丛林做什么？


    麦莉陷在办公椅里眉头紧锁，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报告长官，季云泽教官到了。”


    “进来。”麦莉说。


    哨所哨兵领着一个穿着学校教官制服的紫发女人走进来，女人一派淡然，神色中没露出一点被传唤的紧张，走进办公室后只是站在那里，连招呼也没打一个，等着麦莉发话。


    麦莉两手堆成塔尖状托着下巴：“季教官似乎很清楚我为什么叫你到这里。”


    季云泽耸肩：“我不清楚。”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


    “我天生松弛。”季云泽看见麦莉身后的柜子里摆的几排勋章和奖杯。


    麦莉扬手把刚刚打印出来的三张照片丢到办公桌上，季云泽一眼就看见照片上林曜那张嚣张的脸，她不动声色转开眼珠，当没看到。


    “季教官认识照片上的人吗？”麦莉问。


    “太糊了看不清。”


    麦莉冷笑：“那这辆车总该认识。”


    季云泽眯着眼瞧过去：“这辆车……有点眼熟。”


    “车牌记录车主是你。”


    季云泽勉强应道：“哦，那应该是我的车。”


    麦莉问：“你知道你的车现在在哪里吗？”


    季云泽大惊小怪：“我的车不停在学校地下车库还能在哪里？”


    一个老油子。麦莉评价眼前的女人。


    事到如今，她也不兜圈了，开门见山道：“季教官既然不知道开了自己车的人是谁，那我就要麻烦葛校来看看了，葛校那么关心学校，想必一定知道这个哨兵是谁。”


    季云泽不说话了，麦莉知道已经踩中她痛脚，她两只手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危险直视季云泽：“你知道这个人做了什么。”


    季云泽心想还好是自己被叫过来，要是楚温过来，说不了两句，什么都交代了。她来之前就猜到，林曜直接开走了她的车，被发现只是迟早的事。


    想到这里，季云泽痛心疾首地说：“我也不知道这个学生怎么就把我的车偷走了，还无证驾驶，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


    “照片上的哨兵现在在哪里？”麦莉步步紧逼，“如果你不肯说，我就要请刑事科的人来审问了。”


    “少校，让一个新生哨兵背上被刑事科审讯的记录可太不人道主义了。”


    季云泽心里痛斥林曜，年纪轻轻，胆大包天，甩下这一烂摊子事还得让别人来兜着，可面上，她还得替这破小孩说话。


    她说：“少校，我也不瞒你了，这孩子不知道从哪听说了黑塔复活的消息，一心想要为帝国除害，就去了。”


    “去干什么了？”麦莉心里有股大事不妙的预感。


    “去干黑塔了。”季云泽平静道。


    麦莉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她什么级别？”


    “上个月测了是E级，”季云泽说，“哦，不过应该还有一个C级哨兵和她一起。”


    麦莉说：“我以为你是个正常人，季教官，你说的这些话会让我觉得你疯了。”


    季云泽几个小时之前已经疯过了，现在冷静得很。她说：“她们进塔前携带了必需的装备，黑塔现在刚刚复活，她们说不定能成功。”


    “说不定，”麦莉又一次冷笑，“她们成功的概率不到百分之一！”


    季云泽摸了摸自己丝缎一样的紫色头发，说：“我十一年前进过那塔，她们的成功几率再怎么着都有百分之十。少校也知道那场大火，她们已经过了黑塔丛林了。”


    麦莉再度震惊：“黑塔丛林的火是她们放的？！”


    季云泽理性分析：“N999号黑塔丛林中途有一段迷宫路，十一年前我们是用砍伐的办法，说起来，火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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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做法更聪明。”


    麦莉完全说不出话来，端起桌子上完全冷掉的咖啡牛饮了一口。


    季云泽继续说：“她们已经成功接触到黑塔核心了，索卡城周边复活的黑塔就是证明。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真是疯了，”麦莉摇头，“季教官，你最好保证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该说的我都说了，要不要相信是少校你的决定。”季云泽说。


    “只有百分之十的胜率，如果失败了，你们就是索卡城的罪人。”


    被麦莉指着，季云泽推开那根指甲打磨得圆润的食指，轻声说：“如果她们失败，我会和楚温带队进塔，完成我们十一年前没完成的任务。”


    麦莉说：“好，我再给你们半小时，六点钟，如果六点钟黑塔核心还没被摧毁，你们就等着被刑事科问罪！”


    墙上的挂钟走到五点四十分，季云泽坐在沙发上翻报纸，麦莉在办公室里踱步。


    麦莉回头盯着她：“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你的学生们会死在里面。”


    报纸被季云泽翻得哗哗响，她说：“已经有太多人死在那座塔里面，多两个又何妨，更何况……”她停了一下，“我总觉得那家伙会成功。”


    “季教官，你是退出兵团太久，连形势也认不清了，”麦莉说，“如果一个E级哨兵和一个C级哨兵就能摧毁一座高级黑塔，哨所的人都该去街上要饭了！”


    “怎么不是呢，一帮酒囊饭袋。”


    这句话被季云泽说得很小声，麦莉没听清，直觉不是什么好话，她懒得再搭理这个疯子，看向墙上的挂钟，又过去了五分钟。


    临近索卡城的高架路上，一辆夏港牌照的军车在飞驰。星野辰和裴南希都看到了环布在索卡城郊野的数十个黑塔。


    星野辰眉头皱了，说：“裴大校，这个情况你可没说明啊。”


    裴南希无从辩驳。这个时候无知就是她的失职。


    她说：“我会去查明。”


    星野辰说：“索卡城形势严峻得很呐，你现在联系方宣筝，让夏港做好支援的准备。”


    五点五十五分，这辆军车停在哨所门前，原本三个小时的车程，被星野辰一路风驰电掣狂野飙车，足足提前一个多小时到了。


    “大、大校。”哨所门口的值班哨兵呆住了，谁都没想到裴南希这么早就回来了。


    裴南希点头：“麦少校在哪？”


    “少校在二楼办公室。”


    “好。”


    等不及让麦莉过来，裴南希直接去二楼找她，星野辰跟着裴南希后面，大家都不知道她是谁，她对路过的每一个陌生哨兵都抱以开朗微笑。


    裴南希是真急了，到了麦莉办公室门口，一把推开门，办公室里一站一立的两个人同时转头。


    当看见裴南希那张黑成锅底的脸，麦莉已经想好自己墓地要买在哪里了。


    “这都怎么回事？！”裴南希质问。


    再次看向挂钟，麦莉苦笑说：“再等一分钟。”


    裴南希不明所以：“你说什么？”


    秒针走到十。


    这时，季云泽站起来对裴南希身后的金发上将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上将好！”


    星野辰微笑回应：“你好。”


    三十。


    裴南希问麦莉：“今天下午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十五。


    没时间了，她会和索卡城一起完蛋。麦莉绝望地望向窗外北郊的方向。


    秒针归零。


    临近北郊的居民楼里，有人站在自家的阳台上，一直被黑雾遮蔽的N999号黑塔丛林中突然有什么飞了出来。


    “那是鸟吗？一只白色的鸟？”那人奇怪道。


    不，那是鹰，是一只通体纯白，只有翅羽尖端好似黑色利刃的鹰。


    突然，索卡城的大地再次传来震动，两个小时前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出地面的数十座黑塔，在这场震动里，再度萎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