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自幼天资卓绝，灵巧通透，想必不会在情之一字上吃亏。”沈时陌答。


    “哎，儿女情长，于朕而言，到底还早，朕如今还是安心治理国事要紧。”赵暄起身走向御座。


    沈时陌旋即起身：“此次入宫，确是为国要而来。”


    “哦？究竟是何要事，让相傅在宫宴之时久候于此，朕倒是十分好奇。”赵暄挑了挑眉。


    沈时陌随即答道：“一年前臣与陆尚书宣设女学，并于厌京城始设女子书院，这一年来，诸生勤学刻苦，人才涌现，可谓收效甚佳。”


    “上月旬试，臣与清河便有商讨，如今女学兴盛，恰是推广至民间的最佳时机。而待此之后，陛下便可考虑将女学与官学合并，让男女同等参与科考。如此一来，我大乾治世，指日可待。”


    赵暄闻言，原本尚带有些漫不经心的潋滟桃花眼，在一瞬间，迸发出璀璨光彩，如星辰般熠熠生辉。


    自幼长于众多贤良辅佐的环境之下，赵暄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沈时陌此番言论将于世人带来的震撼。


    他虽然年纪尚轻，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是个心怀抱负的君主：大乾百年基业传承至今，虽承平日久，尚不足以称作盛世，而历朝贤君治下方可造就的八方臣服、万国来朝的天下治世，便是他所追求的愿景。


    因此，他才会在沈时陌一番缜密清晰的勾勒之下，神采中显现出溢于言表的动容。


    “相傅此言当真？”赵暄语气激动。


    “不敢欺瞒陛下。”沈时陌神色从容，语气中透露出的这份自信，是他多年来决策从来不曾失误所带来的底气。


    “既如此，我们何不尽快推广？”赵暄目光扫视御案，抬手从笔架上取下一只狼毫，“朕现在便拟旨，将女学推广出去。”


    “能得陛下支持，此事自是事半功倍，不过女学推广此举，说来到底标新立异，倒也不必操之过急。陛下如今亲政，根基尚不够稳，朝堂那边，多少有些阻力。”沈时陌轻叹一声。


    赵暄神色一凝，的确，自他亲政如今不过半载，朝堂势力重重纠葛，并非他可贸然决断的时候。


    然而沈陆二人，自两年前便已淡出朝野，目的便是为他能顺利亲政铺路，沈时陌的提醒，无疑让他有了新的思量。


    朝堂之上，利益不同的各方势力关系向来微妙，且一方势力退出，自当由另一股势力补充，方可形成制衡。如此一来，他也是时候组建新的势力了。


    “我知相傅心里担心的是什么，没事，朕总有办法应付，不过现下，尚且需要一点时间。在此之前，还望相傅助我一臂之力。”赵暄权衡再三，依旧认为，请沈时陌坐镇，是目前来看的最佳选择。


    沈时陌倒并不诧异，毕竟，赵暄是他一手辅佐出的天子：“能为陛下效劳，自是臣的荣幸。”


    “不过，陛下应当知晓，如今你我关系，不会再似从前。臣除了做好分内之事，亦无权伸手干涉其他领域，余下，还需陛下亲自把关。”


    “自然。”赵暄目光凛然，而片刻间，他已拟好诏令，招手示意沈时陌上前。


    “那此事，便要多劳相傅同陆爱卿费心了。”


    递下诏令的那一刻，透过目光，沈时陌仿佛隐约能够窥见，少年天子注定不凡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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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说自聂轻归与赵暄分别之后，宴会也差不多结束。


    可是直到坐上驶向侯府的马车之时，她的心尚不能够恢复平静。


    从来不曾料到，她会以那样的方式再次遇见赵暄，一切，都仿佛是在做梦。


    尽管只是匆匆一面，且对方的确已认不出自己，她的心绪，到底难以平复。


    其实，眼下这般境况，正是她原本最期望的结局：行事低调，不曾行错一步。逃过此次宴会，之后，她便可以安然离去，彻底告别过去的身份。


    可是，为什么，再次与对方重逢后，她会因故人没有认出自己而有些低落。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小姐，小姐？”


    “嗯？”许是想得有些出神，侍女听雪唤过她两次之后她才应声。


    “小姐在想什么，这般出神？”听雪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一些陈年旧事罢了。”聂轻归无奈浅笑。


    “我还以为，小姐是在回忆宴会上与那位的奇遇呢。”小丫鬟心思单纯，不知道聂轻归的复杂思绪，可或许是看的话本多了，对风月情爱之事倒颇为八卦。


    尤其是身旁还有一个符合话本标准女主角的千金小姐，便总想着哪天让自家小姐遇上话本上的才子佳人故事。


    聂轻归闻言一怔，回过味来之后，便点了点听雪光洁的额头，笑骂道：“你呀你，成日里脑子里都想的些什么啊。”


    “嘶——”听雪皱着眉揉了揉额头，茫然且无辜地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我岂是话本里那般的怀春少女？”聂轻归望着身旁无辜的丫鬟，不禁生出些捉弄心思，“我看你这丫头片子倒是颇为喜爱那些风月佳话，那不如赶明儿，我便求夫人做主，替你择个如意郎君，圆了你成日里那些才子佳人的幻想，如何？”


    “不，不必了。”听雪闻言，瞬间羞红了脸，“奴婢还想多服侍小姐几年。”


    聂轻归看着满脸羞红的侍女，故意作出一副严肃姿态反问：“那今后，可还敢开小姐玩笑？”


    “奴婢知错，再也不敢了。”听雪不好意思地回答。


    两人沉默片刻，听雪仍是忍不住谈起宴会的事：“不过小姐，今日有幸得见圣颜，奴婢是真心觉得那位的样貌是世间难得的皮相。”


    “奴婢还从来没见过比这位更加俊美的男子。”


    “的确。”聂轻归颔首，轻轻应道。


    “之前听闻皇室中人个个样貌不凡，我还不信，现在奴婢才是真的开眼了。”听雪仍在感叹，“唉，果真真龙血脉和我等平凡之辈是不一样的。”


    聂轻归微笑倾听着听雪的溢美之词，也不加以反驳。


    幼时年岁中，她不是没见过样貌不凡的男子，昔日府上的苏先生，丞相沈时陌，靖王赵旭，无一不是貌比潘安的美男子。


    且这些人个个气度不凡，又各有独特之美，只是，终不及赵暄。


    从她第一眼看见赵暄之时，她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同她年龄相仿的美少年，长大之后该会有多惊艳。


    对于赵暄俊美的仪容，她其实并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更多其实是他的气质。


    “只是不曾想到，堂堂陛下，竟然会去爬树……”听雪说道此处，甚至有些淡淡的遗憾。


    是了，这亦是聂轻归疑惑的地方。五年光景，虽不至于说人世沧桑，却足以让彼时尚且年幼的他们成长，绕是幼时性子欢脱如她，在一场变故之后，亦学会了谨慎内敛，淡泊一切。


    可记忆中的那个如兄长般亲切的少年，似乎依旧没变。微笑时就犹如他的名字一般，和煦温暖。


    “陛下如今亦不过十八，有些少年心性，想是正常不过。”聂轻归回道。


    不过，此后一切，皆与她无关了。她暗自说服自己，就当今次宴会，只是一个旧梦。


    因那场变故，她隐藏身份多年，不愿被人利用，更不想惹出是非。诚然，她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也没有那份夺取一切的野心。


    可这些年，她牺牲了太多。五年了，她也应当做回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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