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作品:《轻归》 自厌京一路向南,便是到了乾朝现今的经济中心——临江六府,此六府,或因物产丰厚发家,或以贸易繁盛致富,各府分管一方,却又互有往来,相互牵制。便如刘曈此行的雍州及厌京皇商将欲到往的江阳,便常有贸易往来。
不过,如今贸易最为繁盛的地界,却并非这两处传统地方,而是以瓷器贸易兴起的永安,永安自率先开辟同月焦国的商贸往来之后,此后又相继借助自身地理优势发展起海外贸易,短短7年,便已取代昔日江南最为富庶的江阳府,一跃成为大乾如今的聚宝盆。而这一切,离不开曾任永安知府的陆清河。此是后话。
且说那日刘曈作别锦安侯府后,便听从聂珩嘱托,随皇商上路。然而,今年雨季提前,江南一带水路难行,刘曈一行只得改行陆路。好在虽有些波折,一路还算顺遂,并未遇见聂珩所言的流匪。
雍州与江阳分界,刘曈与皇商道谢作别后,就转入雍州地界。却在据雍州府城不远的一处地段,遇上了麻烦。
说来也奇,雍州府地势以平原为主,在入府城的地界,却有一座东西走向的高山,若要前往,只能绕道而行。刘曈听闻雍州百年前亦作过前朝陪都,倒也不多疑惑,想来这府城位置如此特殊,亦是为抵御外敌所设。
因刘曈前来雍州,其实是为寻一位宁阳王府的旧人,更是为了却一些王府旧事,而约定之期将至,若走官道,恐耽误时机,她便决意由山林取道。
不过聂珩对派往刘曈身边的亲卫早有嘱托,那亲卫中的首领魏鸣听见刘曈的想法之后,直言此路不可取。竭力请求刘曈遵循侯爷嘱咐。
开阔平坦的道路一侧,一辆看似朴素实则材质不凡的马车赫然停靠在一边,车前,一名身材纤细的杏衣女子眉间微蹙,神色凝凝,似有愁容。
她的身前,则站着一名高大的玄衣男子,男子五官硬朗,墨发高束,观其神色严肃,在女子面前,面色虽含恭敬,态度亦不曾退让。
“魏大人,当真只能如此吗?”刘曈轻叹一声。
魏鸣本为聂珩贴身侍卫,亦在禁军中任职,刘曈出于尊敬称他一声大人,倒也合理。
“还望大小姐体量卑职难处。”刘曈此行特殊,锦安侯府更不曾声张其身份,故而此行除陪伴刘曈多年的贴身侍女已经知晓此事之外,其他人皆不知晓,正是如此,魏鸣依然将刘曈当做早已失踪多年的聂轻归。
“唉,也罢,那便请大人带路吧。”刘曈并非不明事理之辈,向魏鸣欠了欠身,经一旁的听雪搀扶,再次上了马车。
马车正欲启程,不知何处却传来了异样的动静。
魏鸣及其他几名随行的亲卫因常年习武,耳力比常人要强,率先察觉动静。多年训练,更是在这异常之前迅速握紧手中刀剑,飞速警惕起来。
而彼时,刘曈心底亦随之一惊。
那动静起先不甚清晰,随着他们一点点靠近山前,动静便愈发清晰起来。
“救命啊!”
仔细一听,却是不折不扣的一道求救。
刘曈不由得诧异,此处虽前有山林,然而却是货真价实的官道,且靠近府城,官府管辖地界,难不成还有匪寇作乱?
纵使听闻江南有流匪之患,在官道抢劫是否过于猖狂,心下正疑惑之际,却听马车外面动静。
魏鸣自动静声传来后,便谨慎留意周边环境,知道声音方向从山上传来,他便一直注视着那方。
果不其然,不过片刻,便有人沿山路飞奔而下。
下山的是名女子,观其模样,似乎不过十五六岁,她发髻有些松散,墨蓝色衣衫亦有几处划破口,看样子,似是在逃跑间被山间的树枝划破的。
她见到停留在前的马车,惊慌的神色中浮现一丝惊喜,径直朝这边跑来。
在接触到魏鸣的那一刻着急道:“公子救命!”
魏鸣神色一凛,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番,冷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兴许是这威势中透露着一股杀气,女子身子一颤,竟迟迟不敢开口。
魏鸣见状,更加没有耐心:“我家主子行程紧迫,姑娘若无事,便不要阻了我等去路。”
就在她犹豫不定之际,只见她先前在山上所望见的马车之内,传来一道清冷柔和的女声:“魏大人,你吓着她了。”
“大小姐。”魏鸣回头看向马车。
宋宛寻声抬头,在看清马车上的那张脸后,又一时屏住了呼吸。
面前的女子容色姝丽,五官虽不算明艳,可明眸皓齿,却自有另一种绝色,一袭杏衣款款,端的是袅娜出尘。
纵使未曾知晓来路,可观对方那如同仙子般清冷的气质,宋宛亦能看出,此人身份尊贵,远非普通豪绅家世可比。
那由此可以想见,她的身边,也该是些能人才是。
如此,她早已落空的心底生出了几分希望。
“小女子名唤宋宛,还请姑娘救救家父。”
出于慌乱,宋宛顾不得解释原因,说话亦有些没有逻辑。
刘曈看出了她的紧张,对她安抚一笑:“既是说要救你父亲,可是遇上了什么事?”
“我与父亲上山采药,遇上了山贼。”
刘曈等人听罢,皆是一惊。好巧不巧,先前还在怀疑,如今这预言倒是成了真。
“这山贼,可是近来江南流传甚广的那群?”刘曈看了看神色慌乱的宋宛。
宋宛点点头:“确是。家父被其俘获,竭力为我开出生路,可我不愿他落在歹人手中。姑娘衣着不凡,想是不知何处而来的贵人,定有办法救我父亲于水火之中。”
魏鸣听到此处,不禁蹙眉:“大小姐,我等行程紧急,此地凶险,不该多事。”
他们受聂珩所托,一路护送刘曈至此,只关心主子安危,山贼人多势大,亦不是他们兄弟几人可以抵抗。
刘曈与魏鸣对视一眼,且知晓自己此行的目的,心下了然。不过,她亦并未打算弃面前女子安危与不顾:“宋姑娘孝心我亦知晓,然而我等现下确是自顾不暇,尔不若随我等入城,另做打算亦不迟。”
宋宛望着刘曈柔和的目光,似是欲言又止,然而时间紧迫,她只得点头。
可是,还未等她上车,山上已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其声势,应是人数众多。
“不好!”魏鸣眉头紧皱,下意识拔出手中之剑,“大家当心!”
其余六名亲卫闻声,皆抽出手中刀剑。
刘曈随宋宛的视线望去,只见一对人马早已从山上下来,将他们团团围住。
“呦?”为首的一人高坐马上,一身行武打扮,浓眉大眼,除眉间一道断痕彰显匪气,看着却与普通人无二,“你这娘们儿倒有些能耐,本来只是想抓了你回去交差,你却替老子招了桩生意,不亏。”
男人看着不过二十来岁,兴许是语气中匪气颇重,声音倒像是做此行径多年,粗俗无礼。
刘曈不禁皱眉。
“尔等何方贼寇,放肆至此,胆敢在官道上抢劫!”
魏鸣看着马上之人,冷哼一声。
“老子乾坤寨二当家吴勇,你们又算哪根葱?”
男人啐了一声,眼底尽是蔑视。
吴勇受人所托,那人嘱咐不论何种方式定要将宋宛带去他身边,遇到这一行不知开路的人,的确没想那么多。
反正看着同官府干系不大,他一并掳上山去,也算是这些天难得干成的一票买卖。
“我乃朝廷锦安侯现户部尚书聂珩手下,见此令牌,如见侯爷本人,小小贼寇,安敢放肆!”魏鸣举起手中的金色令牌,对着吴勇喝道。
吴勇听罢,心下有些迟疑,可是随即又恢复神气,挑眉冷笑:“什么锦安侯,没听说过?”
他可不相信,官府那边可没向他们寨子通报最近有这么个大人物要经过此地,因此,他也只当这是男子故意编出的谎话。
可宋宛却在听到此话以后,神色中显示出震惊。她看向刘曈,心下随即了然:“姑娘竟是……”
刘曈经历这一切变故,神色依旧不改,反倒是身旁探出头的听雪,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安抚性地拍拍听雪的手,看向宋宛:“宋姑娘不必惊慌,且静观其变。”
“对不起,姑娘身份尊贵至此。是我连累了你……”宋宛神色透露出愧疚,愈发显得无助。
吴勇亦被她们的谈话吸引,他视线绕过眼前的魏鸣,偏头看去,正好与刘曈对视。
来不及惊叹少女的美貌与绝佳气质,仅仅只是那从容又淡然的神色,竟让他生出些畏惧。
这畏惧,不是出于害怕,而是一种无行地心甘情愿地的臣服。这气质,既熟悉又陌生,只因,他之前也曾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
只是,那个人是男子,而面前的,确是个少女。
所以,仅仅只是一瞬,吴勇便收下那些多余心思,继续他的土匪行径:“刚才那厮说自己是锦安侯手下,我还以为主人是多么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却是个娘们儿。”
宋宛知道吴勇是不打算放过他们了,忙奔向他面前跪下,苦苦哀求:“吴二当家,我跟你回去,但请你放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吴勇审视了一番宋宛,有些好笑地看向她:“抓你本来就是受人所托,还敢跟我谈条件?”
“宋姑娘,你可听好了,你若乖乖回去给周大公子做个小老婆,我们自会放了你爹。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多管闲事了!来人!”
“可……”宋宛还欲挣扎,然而不等她话说完,眼前便已是一黑,不省人事。
只见吴勇身旁两名手下已携了宋宛,候在一边。
魏鸣见状,更加愤怒,恨不能上去同歹人拼命:“你……”
其他几名亲卫因要保护刘曈安危,不敢轻易动手。
“唉,兄弟你急什么,我吴勇虽不是什么良民,可向来敬重武艺高强之人,今日不过想请你家小姐到山寨去玩玩儿,你看我不还没动手吗?”吴勇睨了一眼魏鸣,目光却稀数落在刘曈身上。
宋宛如今被挟持,她既然遇见,到底不能见死不救,况且如今他们被困此处,能成功逃出的几率更是少之又少。刘曈听出吴勇话中转机,盘算着如何应对。
“我家小姐乃锦安侯府嫡长女,身份尊贵,岂容你这贼寇肖想!”魏鸣冷笑。
“我呸,”吴勇看了魏鸣一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以为凡是土匪就都是好色之徒吗?老子对女人可不感兴趣,你家小姐长得再貌如天仙,老子也看不上。”
刘曈闻言,确是有些惊讶于说话者的直言不讳,她向魏鸣看去:“魏大人,不必如此动怒。”
“大小姐!”魏鸣回头看向刘曈,很是不解。
刘曈示意听雪扶她下车,不多时,便来到了吴勇面前。
她抬眸看向吴勇,朱唇轻启:“方才听二当家言行,率直敢言,颇有义士之风,倒是令我赞赏不已。不知二当家请我等上山,意欲做何?”
吴勇眼神微眯,侧首打量了一番女子以后,越看越觉得和一人气质相似,不觉间,又多了些想法:“你这主子倒是识大体,我是粗人,也不同你拐弯抹角。”
“我们乾坤寨,多年前便驻扎在这韶雍山,如今势力壮大,鱼龙混杂,下头免不了惹出些事端,所以在江南名头也大了些。可是而今天下太平,我们大当家为了寨子走得长远,与雍州的知府大人交情甚好,只是嘛,我素来不信官府之人,我大哥他一根筋,我总得替兄弟们留点后路。”
“你们既然身份尊贵,我将你们请上山去,手中便多个筹码……”
刘曈听完吴勇此言,倒不曾想他如此直言不讳,心底却又暗自惊讶,这雍州知府竟敢与贼匪勾结。
她回头看了看魏鸣,魏鸣在聂珩手下办事多年,显而易见,亦被这堪比第一手的地方消息所惊。
两相对视,刘曈似是朝他放心一笑,又回头看向吴勇:“哦,那二当家意思便是想拿我们作人质,希冀有朝一日威胁官府?”
“我们山野之人,本也不在乎是非对错,随你怎么想都无所谓。”
刘曈继续问道:“哦?可方才见二当家同我手下谈话,似是并不将我等身份放在眼里?”
吴勇漫不经心地摆手:“唉,一码归一码,老子重视的又不是你们的身份有多高贵,而是是否同地方官府即朝廷往来有关,你们,不过是今日恰好成了我这等候已久的猎物。换句话说,就是你们倒霉……”
魏鸣握紧了剑鞘,瞪了吴勇一眼,可知晓他们暂时不会有生命安危后,便看着刘曈与歹人周旋。
因为看上去,大小姐似乎比他预料之中还更知道如何应对。此刻,锦安侯不在身边,刘曈无疑是他们的主子。他自当全权信赖。
也罢,待上了山另作打算也不迟。若是能找到缓冲时间传信于侯爷,那万事总有转圜的余地。
虽然不知道大小姐怎么设想的,可他此刻却对她莫名生出了信任。
之后,他便听刘曈道:“二当家既说是请我们上山寨做客,可至少,得找个恰当的理由吧。我听你同大当家似有矛盾,我等上山以后,你能否保证我等不会被大当家威胁?”
吴勇看着刘曈,目光中此时亦透露出几分欣赏:“娇小姐,你倒是聪明,不过,理由嘛,我倒是想好了。”
“二当家但说无妨。”
“我替你择个夫婿如何?”吴勇目光有几分揶揄,像是在开玩笑。
“荒唐!”魏鸣再次忍不住出声。
刘曈亦是觉得此话过于离谱,脸色有些不悦:“我好心同二当家商讨此事,二当家为何同我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吴勇见此情形,笑容更加放肆:“我可没有同你玩笑。”
“放心,好歹你也是个千金小姐,我是不会替随便选门亲事的。我呢,最近同大哥收了个三弟,我这三弟文武双全,长得呢,也是仪表堂堂,为我山寨贡献了不少。我们本打算犒劳他。”
刘曈一边暗自思考上山对策,一边分析吴勇的话。
“可我这三弟呢,什么都不要,也什么都不缺。就是,还未娶妻。”吴勇看了看手中的护腕,“我们山寨,倒是许久没什么喜事了,到时候,若是能请那知府大人到山寨来做一回客……”
“二当家似乎话中有话。”刘曈目光沉沉,右手暗自捏紧衣袖一端。
“娇小姐,我三弟年轻有为,姿容俊美,你做他媳妇儿,可是赚了。”吴勇语气,尽是对那话中之人的肯定与欣赏。
“还请二当家慎言。”
不过这也引得刘曈有些好奇,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在短短时间内得山寨上下认可。
“还没见过,你怎知自己不中意。”
刘曈不再与吴勇多言,转身上了马车:“如此,便请二当家带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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