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内自成一个空间，入眼都是黑暗。在这黑暗尽头却有着一间亮着灯火的屋舍，温暖强盛，却照不亮外界。空中不时窜出几道鬼物，呲出满嘴的利齿，稍不留神便会被撕咬去一片血肉。


    西门挽一眼便看见了满身血痕的沈远客，后者提剑站在一处，身上的法衣已被撕开不少口子，鲜血引来不少黑气包围。


    少女越至他身后，帮他挡住那些黑气。


    “二师兄！”


    声音急切，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沈远客以剑为杖，捂着伤势跪地，西门挽连忙扶住他，不注意便碰到伤口。


    她惊讶了一瞬，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爪痕，还在汩汩地向外流血。


    沈远客瞥了眼伤口，有些恼恨。


    “无事，别哭。”


    杨楚樘也落到二人身旁，升起一道结界，迅速拿出丹药给沈远客服下。


    “沈师兄，你为何会……”


    被伤成这样?


    沈远客苦笑，“大意了，你们走后我便觉得玉城一事疑点重重，打算回到城中探查，谁料刚进城便发觉有人在动用地脉灵力。我一路追寻，来到城主府，便被困在这了”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屋舍，窗纱上投射出一道黑影。


    那道黑影微微倾身，坐在床前。


    他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面孔，嘴角映出浅浅的笑意，拿起她的掌心轻轻蹭着侧脸。


    “玉儿，我们很快就会再见到了……”


    灵玉床上躺着一名女子，床头放着一块残缺的古镜。


    莫岁扰藏在暗处，透过窗棂的缝隙将这幕收入眼中。


    她微微蹙眉，看着不远处的三人。鬼物不停撞击，金色的结界很快出现如蛛网般的裂痕。杨楚樘扔出符纸填补，但修补的速度远比不上破坏的速度。


    莫岁扰这边并没有那么多鬼物，她一边用空间术躲闪它们的撕咬，一边扔符纸布阵。


    待符纸扔的差不多后，她升起护体结界，蹲下身，慢慢释放灵识。


    杨楚樘三人早已注意到她，看见少女与鬼物擦肩而过的那刻，心都不由得紧揪起来。


    沈远客：“莫师妹怎么也来了？为何不来汇合。”


    西门挽没好气道：“二师兄少说些吧！人家那边比我们这安全多了。”


    杨楚樘看了看结界外一圈圈撞击的鬼气，心中的担忧渐渐放下些。


    至少小师妹没来这边。


    鬼影曈曈，阴风侧侧。


    一只惨白的手破土而出，五指痉挛地伸张着，随后越来越多，无一不在呻吟呐喊。一如城中的鬼域空间。


    眼看鬼物越聚越多，莫岁扰突然开口，“城主大人，没想到您几百岁了还玩小孩子隐藏境界的把戏。玉城何德何能，一个小小的城主府就藏着化神境尊者和元婴期强者。”


    屋内没有回音。


    “听闻玉城的殷城主广善乐施，先夫人更是蕙心纨质，可惜天不待有情人，让你们二人阴阳两隔。”


    “但是这天道也是个没道理的。”


    “你说说，这天要是真的有理，为何要让你们两个有情人分离？”


    莫岁扰：“夫人这样极善良聪慧的好人，为何没有好报，我看这个天道多半缺心眼，见不得人好。”


    沈远客微微皱眉：“莫师妹，勿……”


    西门挽连忙捂住他的嘴。


    莫岁扰：“要是有术法可以让我最爱的人回来，死多少个人都不足惜。”


    识海传来活玉的哭声。


    活玉：“主人，你别说了……你是修士慎言慎言哇呜呜呜……这么逆天的言论，你不要没被他打死，结果被天道劈死了！”


    莫岁扰：“天道先劈也是劈他，要是劈我就是真没长眼！”


    少女心中腹诽。


    早被劈过一次了，金丹期劫雷，修真界独一份的褒奖。


    …


    殷无眠抚着眼前人的脸颊，满眼眷恋。


    屋外传来少女的声音。


    殷无眠微微蹙眉，温声道：“外面有几只蝼蚁，是不是要吵到你了？”


    “别生气，我去处理他们，等我。”


    他起身走出屋外，看着远处的几人，随着目光而来的还有来自化神期的威压。


    与先前在敦厚老实的中年模样不同，如今的殷无眠紫色长袍加身，面容略显憔悴，眼眶绯红带着不易察觉的湿漉，俨然一副少年的模样。


    西门挽看到来人，忍不住开口，“玉城秘境也是你做的局！你用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修炼邪术，没有想过你能不能承受住这么多的业障吗？！”


    殷无眠没理她，“本来看在苍山宗的份上，我等你们离开才打算动手，没想到你们这么不识好歹，又跑回来寻死路。”


    几人被这股威压震慑得忍不住膝盖一软，莫岁扰慢慢抬头看向前方的殷无眠。


    殷无眠显然也注意到她。


    殷无眠：“你这个符修说话倒是有趣，不过是作为养料，我会让你多活一阵。”


    “养料？”


    少女有些疑惑，随即想到了什么，瞳孔一缩，先前的一幕幕涌入脑海。


    阵法布置并非一朝一夕，殷无眠怎么可能容忍有人在他的地界上肆意妄为，引来修士猜忌破坏？


    殷无眠已至化神期，他从一开始就有一万种办法能让傅云也悄无声息地死去，避免他影响计划。


    但傅云也却活到了他们进入玉城。


    莫岁扰生出一个骇然的想法。


    “幽昙……傅云也豢养幽昙，是你默许的？”


    是想坐收渔翁，还是想掩人耳目？


    殷无眠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莫岁扰。


    后者继续说道：“古镜许愿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谣言，你不会不知道。”


    殷无眠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欣赏地摇头，“莫道友，知道太多不是件好事情，若是我改变主意了，你会死的很快”


    居然有人能猜到他的计划。


    莫岁扰想到什么，一脸的不可置信，看向殷无眠的眼神犹如在看一个疯子


    难怪……难怪他宁愿造出一具没有灵魂的□□，也要坚持使用复活之术。


    古镜幽昙以邪道鬼术滋养神魂而生，似妖非妖，似鬼非鬼。


    滋养的神魂何来?


    莫岁扰：“你是用豢养幽昙的方法养你夫人神识？”


    多年的计划被一朝戳破，没有那么棘手，难以应付。


    殷无眠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目光落在莫岁扰身上，神情漠然又怜悯。


    “对，就差一轮秘境的开合，待那些修士闻名赶来闯秘境，我便开启阵法启用这复活大法。”


    所以傅云也从一开始就是个弃子。


    西门挽忍着威压骂道：“真是个疯子！修邪道的脑子不是癫就是有病！你为何觉得养出的神魂便是你的夫人？”


    闻言，殷无眠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和偏执。


    “我用她的神魂养，为何不能是她？！”


    说完，他脸上映又出淡淡的笑，那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几分狠厉，似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要让她复活，我要给她最完美的身躯！用这满城的人换她强悍稳固的神魂！”


    沈远客听着他的话，更觉得荒唐。


    他眼神平静，一语道破，“你在自欺欺人。”


    西门挽：“你拘着她的一缕神识反而是害了她！”


    殷无眠看着西门挽，似乎在想什么，嘴角裂开笑了一下，笑着笑着眉间染上一抹伤感，眼中的笑意也如同水镜碎裂开来，化成深切的痛意。


    他指着自己，“我害她？我害了她？哈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人哈哈，玉儿是我害了你，你看他们这些人！”


    他指尖颤抖着，面色癫狂，不多时脸色一变，悲痛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恨意。


    殷无眠：“你们这些名门正道满嘴的仁义礼德，到头来几个人遵守了？真正害她的人明明是那些杀人夺宝，抢夺机缘的人，为何会是我！”


    “你们个个自诩正义，实则虚伪淡漠，到头来还要把这害人之名扣在我身上？！”


    西门挽额间流着冷汗，“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岁扰拍了拍西门挽，轻声道：“杀人夺宝，抢夺机缘这种事修真界每日都在发生，那些人你确实该痛恨。”


    “你杀那些人也没有错，那是他们的报应，但你要害人，你也要承担你的报应，或者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夫人会不会被牵连？”


    殷无眠面色陡然一冷，他不太想听这个符修说的话了。


    他长袖一挥，空间内四散的鬼屋瞬间聚拢在一处，向着几人撕咬而去，比起先前威力更甚。


    强烈的冲击让杨楚樘吐出一口鲜血，结界瞬间被撞碎。


    莫岁扰背脊全是冷汗，她收回灵识，终于将先前的阵法符纹勾连完成。


    几人身上闪现出金光，消失在原地，黑气扑了个空，直直撞入阵法内，被往生阵吞噬干净。


    刚转身的殷无眠顿在原地，面无表情的夸赞道：“不错，真让你结成阵了。”


    莫岁扰站在暗处，掌心现出几道符纹。


    几人对视一眼，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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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和西门挽持剑向殷无眠攻去，与此同时殷无眠脚下生出绿色符阵，数十道藤蔓从中钻出。


    殷无眠被困在其中却波澜不惊，看着二人持剑刺来也只淡淡的笑。


    灵剑至他身前，殷无眠却突然消失。


    二人迎面撞上一张熟悉的脸庞，脸色微变。


    沈远客收回剑式，莫岁扰立刻将来不及收手的西门挽传送至别处。


    空间术！


    莫岁扰立马用灵识探索，传音道：“沈师兄，身后三步”


    沈远客回头一道剑气打去，殷无眠指尖闪过金光，一道符纹挡住，而迎面又是一道更加凛冽的剑气。


    西门挽迎着踏风诀而来，二人一剑一式直逼殷无眠面门，正是苍山的“苍溯剑式”


    莫岁扰有些惊讶，西门挽竟也领悟了苍溯剑诀，上次沈远客与傅云也大战时未能看清，如今细看。


    两人每打出一道剑诀，身周的空气便凝固一分，殷无眠的动作变得迟缓。与此同时，二人身上的伤势也愈合不少。


    疗愈的剑气？不对！


    莫岁扰睁大双眼，眼中闪着异样的光，“……是回溯。”


    苍溯剑诀可以最大程度的恢复修士的状态，反之也能压制对方的招式！


    符修最忌近身作战，殷无眠又用空间术匿去身形。


    莫岁扰还未开始探查，识海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唤。


    活玉：“主、主人！他在你前面！！！”


    没等她做出反应，殷无眠一掌打向莫岁扰，后者手腕上的九环铃现出一道经文，围绕在她身周。


    攻击打在结界上，他掌心抬起，掌风再次落下时少女头上又现出一道白光，还未触及，指尖便传来刺骨的凉意，被冰霜覆盖。


    与此同时，身后又多了几道剑影。笛声四起，高亢激昂，附着足以穿透灵识的威力向他袭来。


    趁着殷无眠片刻分神，莫岁扰用空间术远离，胸口隐隐传来疼意，她吐出一口鲜血，看见一片铃铛碎在地上。


    身前站着一个绿色少年。


    阮凌天手停在半空，不知该不该扶，“你没事吧?”


    莫岁扰摇头，慢慢站起身。


    “你们怎么来了？”


    少女抬眼，看见鸣剑宗四人进来了三个。


    赵问声斩出一道剑气，“邪道动乱，我等正道之士必不可能……置身事后！”


    另一名弟子喊道：“殷无眠，你修习邪道禁书害人，我们已经秉明宗门，等长老来，你、你死定了！”


    殷无眠阴恻恻地笑着，“在那之前，我先把你们这群蝼蚁碾死……”


    阮凝天转身加入战场。


    一名元婴期和六名金丹期对战化神期。


    莫岁扰起身，看向暗处披着隐身披风的杨楚樘，后者唇间被咬的满是血痕。


    少女微微摇头，隔着几丈阴影演示符阵指法。


    杨楚樘睁大双眼，眼中映出少女手中的符阵指法。


    莫岁扰向他点点头，随后转身重新布阵。


    鬼域空间的灵力过于稀少，符阵根本无法聚灵，以她目前的境界，唯一能有些用处的只有往生阵。


    殷无眠虽然是跨越两个大境界的化神期尊者，但绝大部分境界是靠修炼邪道提升上来，而且是符修。


    先前的西门挽和沈远客的“苍溯剑式”便让他感到些许棘手，现在又加入三名鸣剑宗弟子。


    每名剑修脚下都被莫岁扰扔了一道符阵加成，再加上鸣剑宗的“一剑破万法”，殷无眠应对起来越发的吃力。


    他不停的用空间术规避，但很快就被莫岁扰找出位置，那些人不要命的挥舞剑气，殷无眠身上的剑伤也越来越多，脸上的神情也开始扭曲起来。


    这样打下去无疑是两败俱伤的局面。


    殷无眠余光瞥见不远处的少女，面露凶狠。


    这些人都是靠她的指导施展剑诀，空间也是因她失效，这个死丫头，居然能不停的坏我计划，真是该死！


    殷无眠最后一道空间术，来到莫岁扰身后，直接释放化神期威压，众人动作皆是一滞。


    莫岁扰虽然早有被偷袭的准备，但突然释放的威压也让她不禁心底发凉。她离殷无眠最近，此刻更是忍不住单膝跪地，连呼吸都倍感压力，动弹不得。


    眼看着殷无眠一掌将要落在莫岁扰头上，众人全力运转灵力挣扎。


    少女死死地盯着手腕，下唇早已被咬得鲜血淋漓，头像是要炸裂般。她忍着剧痛默念法诀，铃铛砰然碎裂，身上的压力终于减缓了些许。


    与此同时，身下传出一道符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