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风雨欲来

作品:《缚明月

    离开天音楼,二人顺着原路返回。


    阮娴一路上魂不守舍,一不留神与人撞上肩膀,吃痛地皱起眉:“抱歉……”


    “走路不看路,没长眼啊!”被撞的人骂骂咧咧,被关昱尧瞪了眼,灰溜溜走远了。


    关昱尧收回支撑她的手,实在憋不出好奇心,关切问道:“你到底怎么回事?刚刚发生什么了吗?”


    “我……”阮娴下定决心要提醒他,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说起。


    犹豫之间,不远处的摊子上忽然传来神神秘秘的交谈声。


    “哎哎,你们听说了吗?城西闹瘟病了!”


    “别瞎说,都说是时气,喝两副药就好了。”


    “哪有闹出人命的时气啊?今天早上,榆林巷内又有人家挂起了白幡,都已经是第三户了!”


    “真的假的?太医署怎么都没有动作?”


    “都这样了还真的假的,赶紧回家避难吧!”


    “散了吧散了吧走走走……”


    阮娴神情骤变,脸上那点血色顷刻间褪得干干净净。


    “你听见了他们说的了吗?”


    关昱尧听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回头看向阮娴,手腕却同时被她握住。


    “你先回去,我要立刻去个地方!”阮娴说完,三两步迈上马车,“去永丰桥。”


    “殿下,这、这这……”


    见车夫声音为难,阮娴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关昱尧这一会儿的功夫竟解开了一匹马。


    他骑在马上,向她伸出手:“永丰桥在城西,那边都是小巷子,马车束手束脚的,上来,我带你去!”


    阮娴不悦道:“没听到他们说的吗?你应该回府。”


    “就是因为听到了,我才不能留你一个人。”他虽不知她去永丰桥做什么,但一定与刚才那群人说的话有关,他不能让她独自去冒险。


    “……算了。”现如今马车寸步难行,阮娴拿他没办法,只能妥协,握着他的手。


    关昱尧一把将她拽上马:“坐稳了吗?”


    “到了以后,你就在原地等我,切勿随意走动,以免沾上……”


    “驾!”


    马匹骤然向前冲去,突如其来的后坐力吓得阮娴立马闭上嘴。


    诚如他所言,马行迅疾,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永丰桥头。


    只是舒适程度也大打折扣,一路的颠簸让她毫无血色的唇上多了一道牙印。


    关昱尧利落下马,回过身见她如此狼狈,不由大笑出声:“这才多久啊?你怎么吓成这样!”


    阮娴借着他的力从马背上下来,双腿发软地踏上地面,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再笑?”


    “行行行,不笑不笑。”关昱尧强行把笑收回去,替她把歪歪扭扭的帷帽扶正,“言归正传,你来这儿做什么?”


    阮娴经他提醒想起正事,撂下一句“在这儿等我”,便匆匆朝记忆中的方位跑去。


    “哎……”关昱尧见她拔腿就跑,连忙四下搜寻起哪里有可以系马绳的地方,“你等等我啊!”


    阮娴自然是不会等他的,她凭着记忆回到这条街上,越往前越是惊愕。


    摊位上空空如也,店面稀稀落落开了几家,偶尔有人路过,却无人多看她一眼。


    与梦中一模一样!


    妇人哭嚎声从远处传来,阮娴的心在一寸一寸下坠。


    她朝梦中医馆的跑去,妇人的声音越来越清晰。


    “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吧!只要你肯救她,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哎呀,我都说多少遍了!她没救啦!你赶紧走吧!”


    如她所料,下一刻是木门重重合上的声音。


    阮娴赶到时,孙芸抱着吕穗无力地跪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唤着:“大夫,大夫!”


    她不可置信地上前,很快就有人隔着窗户:“姑娘别往前走了!那孩子染了瘟疫!”


    她再次看见了那条可怖的手臂,随之而来的是孙芸声嘶力竭的哭喊。


    “穗儿!穗儿你醒醒,你别睡,睁开眼看看娘啊!穗儿!”


    阮娴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疼痛瞬间传来,对她确认这不是幻觉。


    她居然真的预知到了未来!


    阮娴踉跄了一小步,被赶来的关昱尧托住背。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明所以地看着孙芸母女,忍不住上前,却被阮娴拽住。


    “不要过去!”


    尽管早有预感,但噩梦成真的冲击力依然让她浑身发冷,听到他的声音,阮娴方才如梦初醒。


    她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用疼痛来逼迫自己冷静。


    深吸一口气后,所有的情绪被压下,她的眼神也随之变得坚定。


    从现在开始,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听我说,你立刻进宫禀报此事,务必要说明瘟疫已致多人丧命,必须即刻确认的病例点、死亡地点、疑似区域,封锁核心疫区。人证物证俱在,这不可能是风疹,如果他们还有质疑,让太医即刻前来复核。”


    “那你呢?”


    “孙姐姐请节哀,这是我的心意,还请孙姐姐收下!”她在路边放下一锭白银,不等孙芸回应就拽着关昱尧的手臂往回跑,“你先将我捎回公主府。你出宫后立刻回府去,这几日非必要都不要再出门!”


    “好,我记住了。”


    ……


    回到公主府,阮娴即刻召来公主府的属官程长史与齐主簿下达指令。


    首先,迅速清点府库所有现银,确认能动用的最大数额。


    接着,派人着便装,分头秘密采购囤积一批清热解毒的药材和粮食。


    在完成一切行动以后,封锁公主府,任何人进出都需要她亲自批准。


    这两位属官难得碰见公主管事,被她坚决的言辞所震,不疑有他,即刻执行。


    阮娴心跳得很快。


    百年前那场孝武疫灾,自仲春起始,至立夏方息,京畿十七万多户人家,疫后仅存十四万有余。


    米价飞涨至千钱一斗,街上随处可见倒地不起的病人,皇都秩序崩塌,抢掠事件层出不穷。


    光是史书上那寥寥几语,便已让她心惊胆战。


    她从前无法想象那个“群鸦蔽天,丧钟不歇”的人间炼狱,直到吕穗真的死在她眼前。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她恨自己优柔寡断,恨自己掉以轻心,如果她再多坚持坚持,求皇后再请几个太医去复核,会不会事情就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她痛苦地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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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口,加速的心跳和逐渐升高的体温压得她喘不过气。


    阮娴原以为是自己太过紧绷,又将后背闷出的热气归咎于屋里的地暖烧得过度,直到耳畔出现嗡鸣声,她才迟钝地发现不对劲。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


    “素月,素月!”


    “奴婢在!”素月听到阮娴焦急的呼唤,匆匆从书房外跑进来。


    “将这个纸条,塞到东墙梨树后那块松动的砖块里。”阮娴头晕眼花地扶着她站起身来,草草地将纸条揉成团塞进她的手心,“即刻遣散院中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踏入内院一步。你也不准进来,先在门口守着,直到有人来,告诉他我在屋里,然后你也立刻离开。”


    “殿下您这是怎么了?手怎么这么烫?”素月担忧不已,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殿下莫不是病了?奴婢去请个郎中吧!”


    “不要!”她用尽浑身解数稳住声音,可耳鸣声越来越大,她渐渐听不清素月的话,只能厉声威胁道,“按我说的做,今日之事你若敢透露半个字,往后便不必留在公主府了!”


    “殿下……”


    “还不快去!”


    素月急得红了眼眶,可她从未听过阮娴对身边人这般疾言厉色,不敢再忤逆她的意思,匆匆跑了出去。


    素月走后,阮娴借着眼前最后的清明,摸索着沿途的桌椅,一路磕磕绊绊地回了卧房。


    江明徵还不知何时能来,她太痛了,只想躺下好好歇着。


    -


    阮娴实在倒霉,蛊毒偏偏挑在这个时候发作,她前脚刚回到公主府,后脚江明徵就因为突如其来的瘟疫被传到了宫中。


    他安排的人确实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可宫门已经封锁,除了被召见的臣子,任何闲杂人等都不能入内。


    和一众大臣商定完瘟疫的管控,做出初步的决策部署,江明徵再出宫时,天都黑了。


    行出宫门,一见到那个焦急不已的侍从,他只一眼就猜出了大事不妙。


    “几时来的?”


    “约莫酉时前后,大人……”


    “遭了!”不等他说完,江明徵就牵来一匹马,迅速策马疾驰回府。


    他匆匆走到书房前,岁岁见他回来,好心情地“喵喵”叫着,他随口安抚了声,三两步翻身上墙,只见隔壁院落诡异的寂静,屋里更是昏暗一片,连灯都没点,只有一个小侍女在门口焦急踱步。


    江明徵纵身一跃,霎时引起了素月的注意。


    “你是何人!”素月大惊失色,她从未见过江明徵,只能从那一身绯红的官服分辨他的身份。


    “她在何处?”江明徵不知道阮娴对她透露了多少,只知道她既然守在这里,就应该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素月想起阮娴的命令,指了指主屋的方向:“殿下、殿下在里屋。”


    “知道了。”江明徵绕过她,推门而入。


    “你、你怎么……”怎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进去了!


    素月心中万千惊惧,可想到阮娴的话,只能将话到嘴边的惊呼声强行吞回肚子里,迟疑地走出内院,每一步都重如千斤。


    她不知道纸条上写了什么,只知道他是殿下邀来的人,所作所为应当都是殿下的意思。


    他……应当不会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