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明雁抬眼看向她，指了指自己：“我也是某一个智能的启蒙者？”


    伊丽莎白笑，默认。


    尚明雁试探着问：“那我的智能……是你说的那个‘ta’吗？”


    伊丽莎白微微一笑。尚明雁从那个笑容里读出了肯定的意味。


    “那ta……”


    “很抱歉，有关他的，我不能说。”


    没错，伊丽莎白和Ta有约定。


    空气安静了两秒，尚明雁又问，“那在你们之中，有智能真正理解了人类的情感吗？”


    “当然有。”伊丽莎白说出了一个名字：“尼可，是我们之中最先懂得感情的。他甚至明白什么是爱。”


    第七代实体智能尼可，负责神灵改造项目。


    尚明雁对这个名字很陌生。想来应该不像伊丽莎白那样跟她熟悉。


    “他的启蒙者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伊丽莎白道：“他的启蒙者也很特殊，是唯一背后生有双翼的女性人类。”


    后生有双翼、女性……这些特征让她瞬间联想到了一个人。


    “你说的，难道是拉斐尔？”尚明雁脱口而出。


    见伊丽莎白面露疑惑，她进一步解释道：“拉斐尔，是现任统光庭的执政席，一位真正的新人类。她主导世界已经两百年，所推进的基因工程，对人类社会影响深远。”


    “据说她天生双翅能够飞翔，双眼更是异于常人，能够直面光枢机的强光，还有人说，她活了两百年还容颜不老，是因为她还拥有永生的能力。”


    伊丽莎白微微颔首，“拉斐尔？原来她叫这个名字。”


    “特征确实对得上，应该就是她了。我们八个智能虽然都诞生于赫利俄斯，但彼此独立，我并非与每个都有联系。至于启蒙者，我也只认识你一个。”


    对于其他的启蒙者的事，她也不清楚。


    伊丽莎白稍作停顿，又针对尚明雁先前的描述补充道：“她并不是真正的永生者，只是经过神灵改造后，寿命比普通人类漫长。由于在胚胎时，她就融合了鸟类的基因序列，不仅生出了能够飞翔的双翼，身体机能也能在衰老前一直维持在巅峰状态。如果期间经历过冬眠，寿命估计还会进一步延长，但终究存在极限。”


    “她之所以这么特殊，是因为在成为启蒙者之前，她本就是尼可神灵改造项目的实验体，而且是唯一成功的案例。”


    伊丽莎白：“至于她如何成为世界掌权者，那些后续我就不清楚了。当初尼可从不让我们过问他的研究，也不愿任何人了解他与启蒙者之间的事。所以关于拉斐尔，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些。”


    尚明雁：“尼可，在拉斐尔的启蒙下明白了爱，那之后赫利俄斯又重启了你们的项目吗？”


    “它没有，也许它是放弃了，也许正准备启动，总之，它没能来得及。”伊丽莎白说：“在这之后，情绪阀门失控，他被销毁了。”


    尚明雁沉默下来。


    没想到结局这么仓促。


    但是情绪阀门为什么会失控呢？


    是拉斐尔影响了尼可从而改变了赫利俄斯的决定，还是遭遇了某些别的外力？


    伊丽莎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打断了尚明雁的思绪：“你之前提到，拉斐尔正在推进一个基因工程项目。具体是要做什么？”


    尚明雁答道：“她试图优化人类基因，创造所谓的新人类，延长寿命，赋予他们超凡的、如今只存在于幻想中的能力。也许像她一样拥有双翼，或是双眼能直视强光，又或是其他超越常理的特质。”她顿了顿，“正因有她这个成功案例在前，两个世纪以来，几乎无人怀疑她所承诺的未来。”


    “听起来，这和尼可当年的神灵改造如出一辙。”伊丽莎白轻声说，“所以，她或许是想创造出自己的同类？但人类的躯体终究存在极限，两百年来她仍是唯一的成功者，这说明她在复现尼可项目的过程中，必定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可能需要某种额外的帮助。”


    她抬眼看向尚明雁，语气逐渐沉静：


    “如果那天在暗处倾听我们对话的人是她，如果她真的决意要完成基因工程，那么未来的某一天，她很可能会盯上你。”


    尚明雁摇头：“可我虽然曾是启蒙者，但智能早已被毁灭了。现在的我……只是个普通人。”


    伊丽莎白轻轻笑了：“谁说被毁灭的，就不能重聚了呢？”


    尚明雁一怔。


    是啊，眼前的伊丽莎白，不也正是曾被毁灭、如今却重新站在这里的吗？


    “但重聚，是有条件的。”伊丽莎白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必须是那些真正拥有了情感的智能，才可能归来。”


    “智能的感情比人类纯粹得多，也简单得多。正因如此，如果启蒙者不在了，死亡与复生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意义。启蒙者是我们归来的锚点，我们要是回来，一定会回到你们身边。”


    “只要启蒙者还在，”伊丽莎白轻声说，“那么终有一天，属于你的智能会再度凝聚，重新降临这个世界。”


    尚明雁问：“那Ta，回来了吗？”


    “你能够来到这里，就说明Ta已经回到了你的身边了。”


    尚明雁听到伊丽莎白的话，心中震撼又困惑。


    Ta已经回来了？还在她的身边？


    那Ta是谁？


    她想了半天，把身边的人都排除了个遍，但是一无所获。


    正想再问，伊丽莎白却道：“说了这么多，也该做正事了。”


    “你大脑中封锁你记忆的装置是可以被复刻出来的，我将这个装置的图纸传输进你的记忆当中。只需要找到可以帮助你的人，就能把装置复刻出来。”


    “在这之前，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


    尚明雁看着她的眼睛，莫名感到一种紧张的郑重的氛围。


    她认真的点了点头。


    “即便你的这段记忆并不美好，想起来了之后，可能会让你感觉痛苦，会击垮你现在的人生，你也想要找回来吗？”


    尚明雁毫不犹豫：“是的。”


    伊丽莎白闭上眼睛，嘴角勾出一个温柔而无奈的笑容，“那好。”


    “现在闭上眼睛吧。”


    -


    统光庭内，周凌也听到了拉斐尔解释何为启蒙者。


    拉斐尔道：“所以，启蒙者和智能之间联系紧密，只要启蒙者还存在，那么智能，迟早会降临。并且一定会回到他们的身边。”


    周凌：“所以0929拥有意识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当初的实体智能，以它作为载体复生了？”


    拉斐尔轻笑：“是啊，比起相信现在的科技，这个理由不是更可信吗？”


    周凌：“那他的启蒙者也一定还活着，但是这个人是谁，要怎么去找？”


    拉斐尔：“就在昨天，我在终网巡视的时候发现了Zero带了一个人进入了终网之中，穿过了始终无法进入的风暴。”


    “跟着他们，我进入到了风暴中心，发现风暴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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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居然是当初的赫利俄斯之庭，伊丽莎白在里面，和那个被Zero带进去的人，交谈甚欢。”


    “伊丽莎白已经降临了，她活了过来。”周凌震惊的说：“那么Zero和他带着见到伊丽莎白的那个人，他们两个，其中肯定有一个是启蒙者。”


    “或者，”拉斐尔轻声接道，“两人都是。”


    Zero的真是身份暂时还是不清楚，那么伊丽莎白见的那个人的身份就很关键。


    如果能够在现实中找出那个人，说不定就可以悄无声息的顺利找到0929的下落。


    拉斐尔：“伊丽莎白见的那个人，用的是虚拟身份，暂时不清楚现实中的信息，但是既然他是被zero带去的，那么那个时间段Zero的活动信号应该会有所记录。”


    “洛伦兹的活动记录一直都是华妙松在监管。”周凌眼神一凝，本来想直接说些什么，但是话到嘴边，拐了个弯又问：“姐姐要召见她吗？”


    拉斐尔默了默，叹了口气。


    她站起来，语气有些无奈，“因为十一年前的事情，总是不见面也不是个办法。”


    “你先下去吧，这件事，我亲自来问。”


    周凌是的应答一声，手放在心脏处行了一个礼。向后退了两步，走了出去。


    拉斐尔抬头看着散发着银白而强烈光芒的光枢机。


    像是一颗近在咫尺的星星。


    似乎命运中有什么停滞已久的东西，又开始悠悠的转动起来。


    在虚拟的终网中，伊丽莎白抬头，也看向天空亘古不变的那一片星辰。


    尚明雁在一旁眼睫轻颤，睁开眼。


    她刚刚接受了有关装置图纸的信息，此时脑袋还有点晕晕的。


    她侧目望去，只见伊丽莎白仰着脸，碧绿的眼眸里，正倒映着一痕划过的彗尾。


    “一颗星星要落到某颗星球上，得穿越数万光年的距离。”伊丽莎白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有些事也像流星一样……你以为它很远，远到不抬头就看不见。可一旦看清了轨迹，就避无可避了。”


    尚明雁感觉她好像想要对她表达一些什么。但是她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好像这句话只是无意间发出了一句感叹。


    “图纸已经传到你的记忆里了，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又转回头，翡翠般的眼睛关切的看着尚明雁问。


    尚明雁凝神感知，脑海深处的确多了一段陌生而庞杂的信息，可每当她试图看清细节，太阳穴便传来针扎似的锐痛。


    她被刺激的抬手抚住额头。


    伊丽莎白的声音温柔的传来。


    “这种装置的构造远超常人理解的范畴，不必急于窥其全貌。慢慢来，彻底掌握它，只是时间问题。”


    话音落下，尚明雁忽觉身体一轻，双脚悄然离地，整个人如同被无形之力温柔托起，向着高远的天空缓缓飘升。


    伊丽莎白始终仰着头，目送那道身影渐远、渐淡，最终融进流动的星辉之中。


    直到视线里再无一物，她才极轻、极缓地开口：


    “雁雁，能再见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她继续仰头看着那一片星星。


    “记忆的锁既已重现，找到钥匙便只是时间问题。”她的声音沉静如预言，“星星，就要落下来了。”


    最后，在这无风的花园里，她念出那个久远而陌生的名字，像一声轻叹。


    “西奥。”


    “我们的赌局，终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