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轻骑越秦塞

作品:《宿敌总想骗我起义

    次日一早,晏楚鹤便装作十分悲痛,将亲手雕的石雕送去王府。那死去的王将军的石像身姿魁伟,纵使倒地也气势斐然,让人敬佩。王家人知道晏楚鹤又在捣鬼,看着自然来气,却又不能因此对她动手,只好硬着头皮回礼表示感谢。


    王家虽说还有不少钱财,但确实已经是强弩之末。这其中,多亏了晏楚鹤过去针对王家做的手脚,不然王家没法子倒得这样快。


    宫宴上还光彩照人的王皇后如今一病不起,王家身边的拥簇也亦稀数散尽。


    就算拿谎言和美名粉饰,也无法掩盖益州丢失后的损失。益州是为天险,土地丰沃富庶,是大夏国的粮仓与税收大区。一经丢失,国家财政已成问题。


    而大夏的对手,现在的吐蕃。它既有狡猾的奸计,又有知晓大夏所有事情的叛将、极其富裕的粮仓、庞大的土地以及大夏的子民。


    是以,如今满朝文武,无人敢接下这个差事。王大将军那般经验丰富的武将世家都已折戟沉沙,旁人更没什么自信。


    晏楚鹤还记得,梦里去接替王将军的是和王家交好的某个小官,如今早已被她抓到错处抄家,眼下不知道投胎到哪了。主战派突然失去领头羊,还在分权中,谁也不愿意领这烂摊子。


    晏楚鹤便同刘霜清再三确认,无要她多言,贵妃母子便同老皇帝毛遂自荐,揽下这棘手事。


    刘霜清只当是富贵险中求,渗透大夏军权的机会来之不易,不可错失。晏楚鹤却对此事踌躇满志,关乎社稷,是救百姓于水火,她有梦中记忆,自认为有几分把握,主动请缨。


    老皇帝不把外贼当回事,只想着监视儿子,裙撑又无人敢去,当即叫晏楚鹤称心如意,领了监军、巡察军纪的差事。


    只是,大夏才失了益州、士气低迷,景安帝说是担心其他藩镇趁机造反,其实只是想要提防自己儿子拥兵自重,故而不敢一次倾巢而出,只派了三万临时征召的士兵,还是于陕州,襄州一一集结。


    因此,如今出发的倒是没几个人,只有个“定蜀安邦军”的名号,再加上燕王“平蛮征西都统”的称号,倒也造成了声势浩大的假象。


    不过是为了向天下人展示,朝堂没有放弃益州罢了。


    益州,成都,她的家乡。


    晏楚鹤打定主意,此行不单是要查查王家在益州做了什么,还非得去抹掉她自己的痕迹不可。


    在那之前,她要亲手扭转战争。


    ——


    清晨天色未亮,城门外已经立起“定蜀安邦军”的大旗,百来位先行军官吏与燕王府上的幕僚尽数到齐。寒风卷着旗面猎猎作响,连带着军乐声也被吹得发颤,找不着调。


    晏楚鹤被分到的黑马略显瘦削,但怎么也比她从前那头青驴要强。她换上贵妃给的女子骑装,背上朝廷里发的,用来装案牍的箱子,便驾马跟在燕王亲卫后,同司仓史、记录官几人在一排。在他们后面就是辎重车,里面装着干粮、军械什么的。


    城门内外的百姓有来祈福送行的,也有对他们无动于衷,只怔怔望着西方的,倒叫人百感交集。


    让晏楚鹤意外的是,除了保守派的同僚,路斐居然也来送行了。他们两个明面上姑且还是政敌,昨日夜宴一别,发生太多事……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她眼下也没机会问他,他最后说的到底是何意?“姑娘对我的用心,我能感受到”——这样大胆的话又是何意?


    ……结合此人过往种种,想来是也是骗人的吧。


    晏楚鹤抬眼,看向面前的男子,温润如玉的长相,那双眼同梦中比,多的是藏不住的戾气。的样子多了些眼里藏不住的戾气,此刻看她的神色,与他看待其他保守派同僚时并无不同。


    想来是碍于其他人在场。


    晏楚鹤无暇顾及其他,只像以往对待其他政敌般:“路侯,离了本官,应该没什么人会给你的革新政策添堵吧?”


    同僚们做足场面,夸她玩笑开得妙。夸她笑话讲的不错。路斐背对众人,说话里带着笑意,面上的神情与其说是祝福,不如说是好奇。


    “我很期待楚御史和燕王可以做出什么,


    ——多多保重。”


    ——


    行军的马车内陈设简朴,以一张木板作为临时桌案,上面铺了张舆图,正对着窦怀谦,晏楚鹤同另外一位青年幕僚同坐另一侧。


    那位幕僚年纪三十左右,短髯修得齐整,头戴纶巾,一身素色深衣虽旧却浆洗得挺括,他指着图上路线,分析道:“古往今来,行军由洛阳入蜀,皆取此道。先入长安,沿子午谷道,再穿剑门关道,不仅稳妥,又能妥善准备后勤,一举多得。”


    晏楚鹤的目光也落在那刺目的红线上,这是老皇帝拍板决定的路线。不过朝里稍微有点脑子的都知道其中弊端。


    窦怀谦也不傻,这不,一离开京都就召他二人过来商议,只听那青年谋士又道:“今时不同往日,益州虽陷落,但境内必然存在溃散的官军、坚持抵抗的义军。自王将军败殁,我大夏前线已经处于权力真空、各自为战的混乱中。


    因此,殿下的职责不仅是带兵打仗,更要迅速建立新的行营,收容溃兵,整合军备,重树旌旗。”


    窦怀谦点头,将舆图转向晏楚鹤,笑着同她介绍:“季先生昨日便同本王讨论其中要害,今早便派先锋携诏书走关中蜀道的近路,尽快在战线附近建立行营,发布檄文,招揽散兵游勇。”


    这便是第一路兵。


    晏楚鹤微微颔首:“季先生倒是思虑周详。”


    “楚御史过誉了,”季收这么说,却是脸朝另一边,半个眼神都不愿分给她,“在下不过是八品司马,区区雕虫小技,岂敢与您这位,以巾帼之身总揽监军要务的楚御史相较?”


    好一个雕虫小技。晏楚鹤不怒反笑,眉梢轻佻:“如此说来,我竟算得季先生的上司了?不知季小兄弟对这三万新募之师,又有何高见?”


    名叫季收的谋士原只是想随口嘲讽,想不到这雕匠出生的女子竟然这般厚颜,罔顾年岁资历直接借位份压他,偏偏她还真真官阶高过他,燕王殿下不发话的情况下,他确实没法还嘴,只好正色道:“回御史,这点下官和殿下昨夜也已有商议。”


    燕王自己接话答道:“父皇做的决策也亦全非错事,若是三万新兵全由京城出发,开支大,恐怕到蜀地时已精疲力竭。如今由我亲率精锐禁军赴任,于途中汇合调拨之兵


    ——楚鹤,你看这条改良的路线图,虽然饶了点路,却可经过河东、朔方等地,亲晤节度使。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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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面上只予三万,但若是拿出我燕王的名号,再使出我家幕僚的口才,想来能再添些人马。”


    季收点头:“殿下所言在理,粮草之事亦同此。自洛阳陆路运粮,十石至蜀不过二三。不如走江东漕运,溯江而上。这是前朝的聪明做法,而今我等更进一步,先将不便运输的陈粮换钱,既可以使车队更为轻便,等到了益州附近,又凭着钱帛在当地富庶之处就地购粮……”


    晏楚鹤越听越赞成,她对蜀地形势精熟,对那里的富户也算了解,也算是不谋而合。她又就几处关隘补给点提了修改,二人皆从善如流。


    晏楚鹤的目光迟迟没从舆图上离开,忽而莞尔:“调兵不运兵,运粮不运人——能安排得这样妥当,您二位辛苦了。”


    “楚鹤概括得也精妙,我这就记下来。”


    “我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晏楚鹤说完,一抬头就看见窦怀谦正笑着看着她,时而又低下头写着什么,竟连连车马颠簸也浑然不觉。


    此人确实是个明君……很爱笑的明君。


    晏楚鹤做完判断,只觉得被盯太久有些不自在:“殿下?”


    窦怀谦蓦地回神,仓促移开视线,耳根微不可察地泛了红,随即低咳一声,胡乱找着话题:“本王只是突然有点好奇……能教出楚鹤你这般厉害人物,你的师父该是个怎样厉害的人?”


    师父?比起随口编的孤鹤大师,晏楚鹤下意识照着另一个人描述:“他啊,待我极好,通晓许多事,偏偏认死理……但,又有许多副面孔,让人疑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这般有趣的人,若有机会,本王定当携礼拜见。”


    一旁的季收暗自皱眉,他不久前才同殿下强调这楚御史的师父不久前病故……哎!


    他正要帮忙解释,却见这楚御史竟也浅笑着答道:“好啊。”


    三人还要继续,车驾却突然停住。窦怀谦当即掀开帘子,同随从低语几句,又向他二人道:“前面路上有群饥民,本王打算亲自出面,你们在车上便是。”


    晏楚鹤还未开口,季收像是对自家王爷的脾性习以为常,先一步答道:“殿下一片仁心,但请当心……”


    窦怀谦朝他们又是一笑,不用人扶,便利落地下了车。此刻无事可做,晏楚鹤便从口袋中取出油纸包好的点心,那是几枚今早刘霜清给的精巧点心。


    接下来,怕是有一段时日吃不到了。


    晏楚鹤刚拈起一枚,正要细细品味,又见余光内忽伸来一只手,径直将上半截酥皮莲蓉夺了去


    她自身全无防备,只凭本能发力握紧,亏她有点力气,这才留住半截。


    啧。


    “贵妃娘娘待您,可真是厚道。”已将那半枚酥点径直送入口中。方才温文儒雅的谋士仪态荡然无存,他慢条斯理地咀嚼,取出素帕拭去指尖沾上的碎屑,全然不把晏楚鹤沉下的脸色放在眼里。


    “毕竟一个妇人确实容易被同类说动,妇人之见是相通的——楚女官,战场可非同宫里女子打斗,待真见了吐蕃数十万铁骑,你最好能展现出什么真本事,女官大人。”


    他显然不认为这一战能胜,此刻眼底最后一点伪饰的温文也敛去了:“毕竟,危难关头,臣等只会护殿下一人周全。您就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