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无赖少年陈三霸

作品:《钩吻

    前路漫漫,去无可去,退无可退。晏清宁索性也跟着人群去了金明寺。庙门前匾额铁画银钩、金光灿灿,一看便是名家手笔。这小庙算不得宏伟,但胜在离闹中取静。


    正门前停着一辆颇为华丽的马车,施粥地点不在正门,而是设置在偏僻的角门。此地虽然是一条窄巷,但男女老少络绎不绝,大多手里都拿着碗钵。墙角立了块小木板,写着施粥章程:“先老弱,次妇女,后壮丁”。只是等候的人也没遵循着章程,男女老少蜂拥而上,挤在一起。


    “吱呀”一声,寺门缓缓推开,僧人抬着一口巨大的铜锅走了出来。浓稠的米粥里翻滚着红枣和花生,香气扑鼻。晏清宁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她大病初愈,胃里正缺些温热的东西滋养。可惜没碗,她无奈地揉了揉肚子,心想还是先找个当铺,把身上这件斗篷当了,换点银子再说。


    刚打定主意,就听见人群中一声音惊呼。“不好了!喝死人了!”瞬间乱作一团。晏清宁挤了进去,只见刚才撞倒她的少年躺在地上,双手死死抠着嗓子,身体不住抽搐。众人围在旁边,个个束手无策。


    清宁分开众人走了过去,蹲下身问道:“你怎么了?哪里不适?”


    少年根本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抠喉咙。晏清宁心里大致有了数,立刻转到少年身后,将他拦腰抱住,双手交握成拳,用力顶住少年的胃部,一下一下地往上挤压。


    这少年脸憋得发紫,眼看就要翻白眼,众人大喊,“做什么呢?快放开!要出人命了!”


    晏清宁手上动作不停,语气却很平静:“他被东西噎住了,再耽误就真的没命了!我力气太小,你过来帮忙!”她看向拎勺的胖和尚。那和尚哪里见过这阵仗,一个劲地摇头:“罪过罪过……小僧不行。”


    “再等下去人就死了,那可真是你的罪过了。”晏清宁瞪大眼睛问他,“和尚是想见死不救么?”


    这话可就诛心了,面对看热闹的信徒,胖和尚只能扔下勺,笨手笨脚地按照晏清宁的指挥抱住少年。他力气果然大,不过几下,就见少年口中吐出一个枣核,紧接着又呕出一口没消化的粥,然后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胖和尚满头大汗地松了手,晏清宁也长长舒了口气,拍着少年的后背安慰,“吐出来就不妨事了。慢点喝,别再囫囵吞枣。”少年喘息着干呕了一下,忽地仰面朝天打了个滚,大呼起来。“啊啊啊,他娘的,金明寺的秃驴要害死小爷哇。”


    和尚呆了、晏清宁也呆了,少年一双油渍麻花的爪子拽住和尚的僧袍,“赔钱,赔钱,要不然小爷跟你们没完。”


    他一脸无赖,拽着和尚纠缠不休,口口声声只叫赔钱,晏清宁无语,可真是东郭先生与狼。她不由蹲在旁边轻声劝,“喂,你这样可不厚道,和尚好心施舍,明明就是你自己吃的太急。”


    少年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屁好心,你身上一枚铜板都没有,也跑来庙里等施粥,大家都是穷鬼,谁瞧不上谁啊?”


    晏清宁愣了下,“你怎知道我身上一枚铜板都没有?”


    少年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也不看她,只管拽着和尚的裤腿在地上扭。晏清宁恍然大悟,原来少年一头撞到她时,已然施展妙手空空,只是可惜自己的确是个穷鬼,让他空手而归了。


    那施粥的和尚被他拽得裤子往下溜,愤愤抬起脚就想踹出去,还没等他用力,少年打了个滚儿大哭起来,“和尚打人啦。”他声音洪亮,身法灵活,演技高超,看得人哭笑不得。


    这下连站得远也开始打抱不平,“大和尚好心施粥,你这小子怎么还讹人讹到佛祖面前了,也不怕报应。”


    少年哭着回头,呸了那人一口,“什么讹不讹,难道不是和尚的粥差点噎死我?还什么好心施舍,假慈悲的秃贼,为什么有钱有势的就能进庙里面好好地坐着,慢慢地喝,小爷就只能在门口挤死人打破头的抢一碗粥。佛祖还说众生平等呢,和尚倒是把人先分出个三六九等。”


    众人倒是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番歪理。旁人家便劝,“算了吧,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且不说佛门净地,你可知道这施粥是谁家捐的功德,这是成王府的贵人在施粥。你个毛头小子惹不起的。”


    一团混乱中,庙门内转出俩个穿袈裟的和尚,便听人道:“住持来了。”晏清宁顺着声音望去,主持三十来岁,高高大大的,相貌不俗,穿一身灿灿生辉的烫金袈裟,气势十足。他重重的咳嗽一声,身旁的弟子便高声喝道:“主持大师亲至,寺门前不可喧哗。”


    声音洪亮,果然四下安静下来。主持走到少年面前,低头看了眼他,“这是做什么?”


    少年见他亲自来到山门前,很有些意外,吞了下口水,声音小了点,“我差点被你们的粥噎死。”


    住持大师略微皱眉,“本寺受贵人所托,普济众生,施舍粥饭,你不感念佛祖和贵人恩惠,还要讹诈本寺不成?”


    少年喉咙咕噜一声,眼珠乱转,显然对着和尚颇为忌惮。只是他贼心不死,说道:“我可没讹人,我若死了,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都活不成,拿二两银子来,今日这事便作罢。”


    大和尚听他要二两银子,倒是气笑了,再不屑看地上滚的泥猴儿似的少年,倨傲地对身旁穿黄色僧袍的僧人吩咐:“惠成,去叫官府来人惩办。今日施粥是受成王府所托,为王爷和诸位公子积福增寿,此刻王府贵人就在寺中用斋饭,不可惊扰了贵人。”


    叫惠成的僧人三十来岁,一脸横肉。闻言对那少年劈头盖脸就是一巴掌,骂道:“这是牛角胡同的小子,你哪来的上有老下有小,不过是父母死绝的小骗子,穷生奸计呀。给我按住他,我这就去喊官差来。”


    晏清宁听得十分惊诧,少年纵然诡诈,这僧人言辞之间也实在不像个修行之人。晏清宁对住持露出个甜甜的笑容,“住持大师,我看此事还是莫惊扰官府吧。贵寺施粥是件功德,何必因个不懂事的少年而生是非呢。”说完她轻轻踢了一脚少年,意思是想吃官司么?若是不想还不快走?


    不想少年屁都没放一个,一骨碌爬起来,飞也似地跑了,动作之迅速让晏清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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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回头看住持大师,尴尬一笑,“他还真是识时务,也算给大师省事。”


    住持也未必真想追究,跟晏清宁相视一笑,“善哉善哉,还真是个滑不溜手的小家伙。让女施主见笑了。”


    黄袍僧人惠成犹自气恼,“师兄,我知道这小子住处……”


    晏清宁盯他一眼,笑吟吟道:“大师慈悲为怀,佛门也是庄严胜地,想必那少年下次也不敢来了。”众人虽然未必认同,主持大师还是要表现得宽宏大度,不由点头微笑。惠成满面怒色,瞪了晏清宁一眼,这才作罢。


    等众人继续排期队伍领粥,晏清宁慢吞吞从小巷走出来,转到正门前。那辆马车旁边,青衣小厮和一个小丫鬟靠在车辕上安静等候,此刻虽是白天,车上依旧挂着灯笼,灯罩上一个大大的烫金字——“成”。过了会,一个山门开了,一个貂皮斗篷的女子被主持大师送了出来。那女子跟主持合十告辞,上了马车,一群人乌央乌央地往远处去了。


    晏清宁默默看着,思绪万千,京城居,大不易;京城也很小,不过短短数日,她已第二次遇见成王府的人。成王,那个让她永堕噩梦、那个她以为遥不可及的人,原来也没有多远。


    身后有人推了她一下,“哎,你瞧什么呢?”


    清宁回头,正是刚才跑不见人影的少年。“那边车马队伍气势非凡,我瞧个热闹罢了。你怎还没离开,若叫和尚瞧见,只怕要吃官司。”


    少年大咧咧道:“你是说智衍和惠成两个秃驴?小爷才不怕他们。”


    “不怕?你刚才跑得那么快做什么?”


    少年装模做样地咳嗽一声,“我只是不想同他们费功夫,家里还有人等着我抓药看病呢。”


    晏清宁扫了他一眼,不再搭话。黄袍僧人惠成说他无父无母,他又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有人等着看病抓药。看来,这人惯于唬人,经过刚才一事,晏清宁已不信他的话了,应付着点了点头,便往前走。


    少年没察觉她的冷淡,跟在她身边絮叨,“今日来吃斋的是成王府小柳,我还以为智衍那秃驴定要时刻不离地陪着她。没想到他竟然出来了,若是能讹他二两银子。到时候不但医药费有着落,咱俩下馆子吃一顿,也算小爷我谢谢你救我一条狗命。”


    晏清宁心里一动,“成王府的小柳?”


    少年点头,用下巴往远处示意,“就是前面车上那女人,我刚看见她下马车进去庙里,又看着她出来。”


    “吹牛。”晏清宁突兀地笑了下,“你当自己是谁,怎会认得成王府的贵人。”


    少年上一眼下一眼地打量她,“小爷我是陈三霸,天子国姓陈、排行三、霸气侧漏的霸。你去打听打听,在牛角胡同,小爷也是赫赫有名的。至于你,你定然不是京城人。”


    晏清宁可不认识什么陈三霸,老实地点头,“我是外乡人。”


    陈三霸露出京城万事通看乡下傻狍子的表情。


    “京城谁不认识小柳呀,万花楼的花魁,当初又是游街,又是登楼的。那是野鸡窝里飞出杂毛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