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大人总是会说那么多惹人误会的话，江芙有些开心，还有些难过，她吸了吸鼻子，声音都忍不住放轻了一些：“当然不是。”


    能认识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以至于她都有些疑惑和不安——自己是否真的能承接这份幸运。


    神明大人不懂人类情绪，只能耿直点了点头：“嗯。”


    周围沉默了。


    江芙本能觉得这个气氛凝滞，她想找点话题打破这个氛围，目光又不由自主转到了他的头发上，看着那一头月光般的银发，她实在有些好奇，便开口问他：“所以神君，你这头发……”她想了半天，只能按照人类逻辑想了一个可能，“这是换……”


    本想说是不是“换外观”，但是话到了嘴边，她忽然一顿，忍不住想起之前和司渟的对话。


    他那时候就问过她是不是喜欢“白发”，她当时只是单纯以为他说得是游戏外观，但是此刻，看见他铺散在身后，如同月光般倾泻的长发，就生出了一点别样的意味。


    原来问她喜不喜欢是这样……


    江芙有些恍惚，还有些脸红，但是却不敢想太多，甚至她不敢深入这个话题，只当作自己不知道，而是做出一派天真开心的模样指了指天空：“这里星星真好看，好想可以随手摘到呢。”


    手可摘星辰，这本是人类夸张的形容，但是江芙此刻是真真感觉到了这句话的寓意。


    这漫天的星辰，悬浮在云层上的小舟，那真的是她梦里都没有的景致。


    她渐渐安下心，想好好好沉浸在这片天色中的时候，她忽然听见了司渟问她：“想要星星吗？”


    江芙：？


    司渟看着漫天的繁星，口气平淡的好像在问她喜欢果园里的哪个水果：“有喜欢的话本君摘给你。”


    江芙：……


    她看着这漫天繁星，艰难咽了咽口水，神君大人倒是说得轻巧，但是地球上如果“摘”下了这么一个星星，怕是我们球都要不在了吧。


    江芙想按住神明大人这个离谱又恐怖的毁灭地球想法，但是神明却已经抬了手。


    像是摘一朵花，像是折一片叶，他修长手指伸到夜幕，就那么轻轻一动，江芙就看见他“摘下”了一个星星。


    从天上到他手里，那个星星还在闪烁冷光，是比所有宝石都要耀眼的光泽，随着视线转动，有五彩斑斓的光影。


    江芙微微一怔，再接下来，就看见那修长手一捏，下一刻，那颗星星就化作一枚戒指。


    通体银白，中间拖着这颗星辰，闪烁出动人的光彩。


    他就拿起那个戒指，之后又托起她的手，在她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就想戴上她的无名指：“给你。”


    他这一句话说得稀疏平常，好像送出的不是一个戒指，而只是一株花，一片叶，可是在他拖着自己的手，就要往她无名指上套的时候，江芙瞬间回神，她不可思议看着她，手指一颤，就立刻收了回来。


    司渟似乎有些不解，他看了看手里的那个戒指，有些疑惑：“不喜欢？？”


    江芙看着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模样几乎要在心里尖叫了，神明大人你自己要不要看看，这玩意长得像什么吗！


    银白的戒指，上头托着一个“钻石”，要不是此情此景，她都要以为司渟他和她求……呸呸呸，她在想什么有的没的东西，神明哪里知道什么求婚。


    好吧，正是因为不知道，他托起她的手给她戴戒指才能这么一鼓作气坦然处之吧。


    望着面前这双略有疑惑的眼睛，她双手死死捏拳，脸色一片涨红，觉得自己解释不是，不解释也不是，支支吾吾片刻，总算勉强想到了一个烂俗又万能的说辞：“这个太贵重了。”


    “天上星星那么多，没什么贵重，每时每刻都有星辰诞生和湮灭。”这句话并没有说服他，反而更加让他笃定了想法——要给她戴戒指的想法。


    他重新拉起她手，打开他紧握的拳头，自然而然将那个戒指套入她的无名指，又调整了下大小和位置，方才满意看了看自己的杰作，重新放下了手。


    “江芙，”他淡淡看着她，仿佛在阐述一个事实，“不必看着星辰自惭形秽，你是所有星辰的集合，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变数。”


    集合……变数。


    江芙听过他说过数次，但是她始终没办法理解什么是变数，她又怎么是变数。


    她正想问，司渟却已经起身，示意她跟上，一直重新回到神殿中，司渟便给她看了一个清透的琉璃盆。


    像是一个水培的植物，盆地有一颗莲花一样种子，现在已经探出了一点枝桠，正在努力伸展。


    江芙有些纳闷，司渟给她看这个干嘛，是他养的莲花吗？


    “这就是变量。”


    江芙：……


    她摸了摸看了前头的盆，然后把自己的人挪远了一点。


    不管是什么，这都是她弄坏了赔不起的东西。


    司渟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瑟缩，他直接把手伸进盆里，然后就把这种子从水底捞了起来。


    “这是我沉眠时候长出来的种子，”此刻这颗坚硬的种子还有脆弱嫩芽就被他毫无顾忌捏在指尖，指尖沾惹上的流水，萌芽脆弱的像是一阵风就会刮断。


    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长出萌芽，萌芽却像是有灵性一般也回应着他的手指，将自己轻轻缠绕上去，他便像是安抚孩子一样，轻轻拂过那在空中战斗的萌芽，动作温柔且小心。


    也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在他出手抚摸嫩芽的时候，江芙觉得自己心口好像也被人轻轻挠了一下，自心底长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


    司渟也只是这样轻轻一碰，然后就把这颗种子重新放回了琉璃盆里，目光深深看着她。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眼神，平时看她的时候，他目光浩渺辽阔，仿佛盛着天地万物，但是此刻，他目光黑沉沉看着她，像是无星的夜，又像是巨大的一个空洞，如同研究一般，似乎将她牢牢吸附。


    “但是你不一样，”他这样看着她，像是在探究，也像是在单纯观测，“你可以改变许多既定的轨迹，改变许多的未来，甚至未来或许可以改变天道规则。”


    江芙：………？


    要不是之前见识过他非人的一面，确定他不是什么骗子，江芙还真的以为他要给她灌什么迷魂汤骗钱。


    但是这念头一出，她又觉得有些好笑。


    骗钱，凡人也就这点念头了，居然在向神明“骗钱”。


    “你还小，”他又重新想起这句话，却和当时完全是不一样的意思，“但未来你会长大，或许会明白更多的事情，江芙，”司渟微微弯了嘴角，目光却重新落向那个琉璃盆，像是对她说，也像是在对这个种子说。


    “所以，好好长大吧。”


    *


    从神明那里得到了这句话，江芙只觉得自己似乎被赦免了，一切幼稚、不安、迟疑，都从神明角度里得到了宽恕，让她可以重新地“好好”长大。


    司渟让她在神殿里好好睡一觉，起来就能过去。


    如童话一般，是真的白云做的棉花床，盖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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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像是她房间里泰迪熊柔软的肚子，可是重量却轻盈地像是一阵风。


    江芙本来觉得她在如此威严庄重神殿之中，她怕是连翻身都不敢只能直挺挺躺到天黑。


    可是夜间温柔的风拂过耳畔，头顶的星星也因为她安睡也掩去光辉，像是罩上了朦胧一层轻纱。


    棉花云朵床如一叶小舟，载着她在星河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地如同天地化作的摇篮。


    她记起司渟那句“好好长大”


    她就在这天与地，星湖与云海的摇篮里沉沉睡去。


    ——直到眼皮上投下一缕光将她唤醒。


    伴随着“吱嘎”一声，似乎有什么门被推开，陈腐的气息迎面而来，她被突如其来阳光晃了眼睛，下意识别开脑袋用手挡在眉骨上看去，只能看到一个模糊模糊背影。


    不再年轻的女人，虽然背脊挺直，但脚步还有些蹒跚。


    “芙芙、芙芙，”此刻身边传来焦急声音，“你快出来，爸爸给你买了点早饭，快点吃吧。”


    手里被塞了一个牛奶和包子，江芙就看见她爸爸摸了摸她的头发：“哎，这关了一天，人都……”


    他声音明显卡壳了一下。


    注意到父亲的卡壳，江芙有些疑惑，她顺着旁边镜子一看，然后直接瞪大了眼睛。


    镜子里，她似乎整个人都变了一副模样，五官没变，但是精气神却完全不同，不仅没有丝毫的憔悴和疲累，甚至看起来神采奕奕，面色白里透光，完全不像是被在储藏里关了一天的原因。


    她这才明白了父亲刚刚卡住没说完的话是什么。


    江芙：“……”


    父亲便笑了笑，再摸了摸她的头发：“芙芙长大了，关储藏室也不怕，还能睡一个好觉呢。”


    不，还是会怕的，江芙想。


    她重新看向身后的储藏室，空白里陈腐味道久久不灭，她几乎想昨天那一切会不会……


    直到手里传来被什么搁着感觉，江芙低头一看，就看到了那枚戒指。


    和钻戒别无二致的款式，但是星辰璀璨，如同真正摘了星辰在她手里……不，那确实是一颗星星。


    江芙握住自己手指，忽然笑了起来。


    “摘星辰”她曾经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有一日可以摘到星星，完成愿望，可以再也看不到那些东西，变得和正常人一样。


    可是她此刻摘到了星星，一切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会好好长大，却不再奢求自己和其他人一样。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要走的道路，与其踩着别人的路过河，不如走出一条真正属于自己道路。


    她看着手里的星星，看着外头遍布的阳光，忽然未来一切都散去了迷雾，一条蜿蜒曲折道路展现在她面前。


    无人经过的小径，但是此刻，她倒是有些明白，自己应该如何做了。


    “这是你手机，快收着吧，”父亲这时候又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给她，叹了一口气，“你也别怪你妈，昨天关了你，她也一夜没睡。”


    江芙垂了垂眼，不再说什么。


    其他消息都已经被点开，唯有今早司渟发的那条还在“未读”状态，很简单的三个字。


    “记得吃。”


    江芙：？


    她忽然预感到了什么，回头一看，发现储藏室里正滚出了几个桃子。


    粉色尖尖的桃子，在室内蔓延开一片幽幽桃香。


    江芙忽然笑了起来。


    这个神明大人，投喂奶茶蛋糕水果还真当她小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