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摇强行将注意力从脸部移开，如果不能打败眼前的业主，或者逃跑，脸皮被剥下只是时间问题，被剥下脸皮后，身体大概率也不能留下。


    地面虫群之所以只在地面活动，只是因为业主将她圈住了，等到业主得到脸皮，她的身体自然就没有用处。


    栾摇脑袋里闪过一个又一个办法，又被一一排除。


    还是要从原业主这个点努力。


    眼前的业主是被虫寄生过的，但原业主并非全无意识。


    在她用刀钉住去诡，去诡发出尖啸的时候，侧卧墙壁被撞到凸起。业主额头上虽然没有伤口，但是主卧凹陷的墙壁上沾有新鲜血液，主卧没有其他人，撞击只能是业主。


    之后栾摇尝试调整声线，找到接近去诡的声线尝试呼唤原业主，同样是有效果的：不受控制的眼球，按压到心脏的双手，努力发出“躲好”的声音……这都是姐姐意识的体现。


    接下来，她要抓住业主意识动摇的瞬间，逃离或反杀。


    栾摇松开握着屠刀的手，抬手抓住业主的肩膀。


    “不叫姐姐叫什么？”


    业主扶着栾摇的身体，温柔道：“你真是个奇怪的人类。”


    “从你进门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你手里握着的刀，很害怕吧？”她语气怜悯，面部却没有什么变化，“为什么这个时候松开了刀呢？是知道它什么也做不到吗？”


    “可怜的人类，没关系，很快你就能够解脱了。”


    栾摇看着业主，缓缓摇头：“我不是害怕。”


    “我是可怜你啊。”栾摇表情真挚悲悯，“我是为你难过，作为一只虫的时候，你的身体不支持你思考太多东西，只能依靠本能求生、繁衍、向死。”


    “这本也没什么，人类一生很长，也是这样，生命的底色就是痛苦的，就是向死而生的。”栾摇按在业主肩膀上的手，缓缓移动到她脸上：“偏偏你在一个人的身体里诞生，你得到了她的生命、记忆、痛苦……她短短人生的一切。”


    业主疑惑注视栾摇：“是的，我得到了，这有什么难过呢？”


    “你说你第一次狩猎就得到我这张脸，感觉非常幸福。”栾摇摇头：“我这样的脸，在人类群体里算得了什么呢？但你仍旧为我这张微不足道的脸感觉到幸福。”


    “我真羡慕你这样容易满足，我为你刚刚得到幸福就要死去而感到难过。”


    业主笑了：“我是虫，不是人类，繁衍对我们来说就是最重要的。”


    “是啊，”栾摇看着她：“你是虫的时候，生命只有繁衍，你寄生人之后，生命延长了，得到人类的情感与经历，生命却仍旧只有繁衍。”


    她诡辩诱导道：“你不是白得到了吗？”


    “我有长命。”业主忽然道。


    “长命的记忆里，没有你这样爱说话的人，长命也不太爱说话，”业主眼神空洞一些，她很快回过神，道：“长命是个好孩子，对虫也很好，她得到我之后，很努力想要孵化我。但她搞错了，我不是雨虫，血肉不是我孵化的条件，只是个零嘴。”


    “可能是我实在不喜欢长命的脸，我睡在我的虫窝里，吃着长命放出的血肉，一直没有孵化。”


    “作为虫的时候，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直没有放弃孵化我，寄生她之后，我才知道为什么。”业主看向侧卧：“她的小妹妹，很聪明，但是灵性很高，容易吸引诡异，所以她想要孵化出一只虫，向虫母献功。”


    “她被人骗了，以为我是雨虫，她只能得到我，她只有我。”


    “她的脸营养价值不高吧。”栾摇道。


    “营养不良。”业主微笑道：“因为出生营养不够，我不得不在狩猎的时候，配合你这只人类。”


    栾摇爽利一笑：“哈哈，反正你也没有其他人或者虫可以倾诉。”


    她说话间将偷偷拿到手里的古怪书，按在业主脸上。


    “这就是你的后手吗？”业主伸手将书拉开距离：“一本灵性的书？”


    “我是虫，灵的书对我来说毫无用处。”


    业主随意抚摸书皮，放回栾摇怀里：“如果它能带给你安全感，我可以让它跟你的血肉融在一起。”


    栾摇笑着道谢：“好吧，看来我只能等死了，在我死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


    “人类总是喜欢撞南墙。”


    栾摇笑着点头，她知道业主说是人类，但其实这个人类只是长命。


    “有人往家里投放了一些雨虫卵，大概是想要孵化雨虫，又不想用自己的血肉吧。”业主叹气：“长命在人类里，也是笨笨的一类。”


    “她要是像人家一样把我偷偷放在其他人类家里，我不早就孵化了？”业主道：“她喂我的时候，血腥味吸引了那些雨虫卵，它们直接孵化了。”


    “长命不知道那种虫子其实很好对付，它们除了血肉之外，什么都破不开。她被咬了一口，看到出来的妹妹，被吓昏头了，哄着妹妹躲起来，听到外面有声音绝对不要出来……妹妹……不要出来……然后她……不要出来……然后她吃了我。”


    业主沉浸在长命的记忆中，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讲述的过程中，声音有发生变化，长命的意识有短暂出现。


    她说：“她想让我寄生她，然后再将我锁在主卧里。”


    “去诡，去诡”


    “我寄生了她，杀死了那些雨虫。”


    “去诡，去诡”


    “我被锁在屋里，她的存在越来越小，我越来越饿。”


    “妹妹。”


    “我一直沉默，就像之前血肉无法孵化我，我也一直沉默一样，我没有告诉她，等到我完全寄生成功，我会狩猎最近的人脸，因为营养不良，血肉也不会留下。”


    “妹妹”


    “好在现在有你，只要我得到你的脸，我就能补足营养。”


    ……


    她就像一位不自知的人格分裂者，两道意识从一张嘴巴里，来回更换，长命的意识几乎没有多少了，只能反复重复“去诡躲起来”。


    “去诡很听话。”栾摇忽然道：“她有好好躲着，只要外面有声音，就绝不出来，也不出现。”


    她说着话锋一转：“你吃了我之后，还会去找去诡吗？”


    “当然。”她露出一个笑容，甜蜜道：“那是长命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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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是长命一直念叨的东西，我会好好将她跟长命融为一体。”


    “有了你，去诡不会感受到疼痛的。”


    栾摇“哈”了一声。


    “果然还是很不爽啊。”她礼貌道：“请问，你能直接去死吗？”


    她再次将书按压在业主脸上，这次的书，是敞开的状态。


    “这对我没……用喀喀喀……喀喀喀……”


    业主的身体像醉酒一般踉跄着往后倒，面部表情无神空洞。


    “这是……什么……”


    成功了！


    栾摇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了刀，她一跃而起，一手将打开的书牢牢按在业主脸上，一手对着业主脖子疯狂劈砍，每一次的劈砍都像是砍在无形的屏障上。


    【被屠刀收容的诡异，或有一天，会杀死持刀人】


    这一刻，栾摇终于明白这话的意思，诡异被收容后，是有一定意识的！


    “去诡！它不是你的姐姐，它是吃了你姐姐的虫子，杀了它！”栾摇大声道：“它扭曲你姐姐的意志，它会伤害你姐姐珍视的你，它会顶着你姐姐的皮囊去杀死它见到的所有人类！”


    她说话时，手上动作不停，一下一下又一下劈砍着。


    “去诡，再不收容，你姐姐的意识就要完全消散了啊啊啊！”


    栾摇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要劝屠刀里的半个灵体，还是单纯发泄情绪，为自己鼓劲。


    她砍到最后，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疼痛也感受不到，只有手麻木但有劲地不断劈砍。


    “咔”


    一声脆响。


    【你用屠夫的刀抓住了一只人面诡。


    人面诡：诡面虫在人体孵化后，异变的虫诡，属于食面诡。


    诡面虫在生物体内孵化，诡面虫破茧后，厮杀宿主同类生物，吸收其面皮，最后汲取最好一张面皮，面皮蜷缩成蛹。


    请注意，诡面虫在繁衍时，会将自己作为营养供给虫蛹，诡面虫异变为食面诡后，会以自身存活为第一位。


    你用屠夫的刀抓到了一道残留执念。


    残留执念：一道残缺的执念。


    你可以用屠刀杀死它，也可以用屠刀收容它。


    请注意：被屠刀收容的诡异，或有一天，会杀死持刀人。】


    “杀杀杀！杀虫收执念！”


    栾摇大声道。


    【你杀死了一只人面诡，距离屠夫更近一步。】


    【你收容了一道执念，当你想要躲起来的时候，不妨听听这道执念的声音，小心，躲着躲着或许就不再存在。】


    栾摇身下的业主忽地消失不见，她跌落到地上，虫群也都不见了，只有脸上隐约还有些疼痛。


    她这会儿也不敢触碰自己的脸，生怕这脸就这么掉了，从此她就变成无面人。


    栾摇倒在地上，嘴巴没有力气再发声，脑子还在想七想八，同时用意念翻看光屏。


    忽然，她发现已经完成的任务里，有一个选项。


    【是否使用奖励，恢复到身体最佳状态？】


    栾摇泪流满面：“这才有奖励的样子啊！恢复恢复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