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少爷他……还说什么了？”苏晓意试探着问，心里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陆诀言的“好”，往往意味着后面跟着更深的坑。


    王妈铺好床，转过身，看着她，眼神里那种复杂的情绪更明显了些，像是欣慰，又像是担忧，“少爷没多说。丫头，”她走近两步，压低声音，“少爷对你……是真的上心了。你…你自己好好把握。”


    上心？苏晓意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但她脸上没露出半分异样，只是垂下眼，轻轻“嗯”了一声，一副“我明白了但我很惶恐”的小白花模样。


    等她磨磨蹭蹭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到小餐厅时，果然看到桌上已经摆好了早餐。除了那盅冒着热气、晶莹粘稠的花胶燕窝粥，还有几样精致的小点心和鲜榨果汁。


    花胶炖得软糯胶滑，燕窝丝丝分明，粥底清甜不腻，入口即化。舌尖的味蕾诚实地炸开了一小朵烟花，苏晓意眯了眯眼，满足地叹了口气。……好吃。好吃到能让人忘掉脖子上还有个该死的电子项圈。


    她放下碗勺，环顾四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半个房间，空气里有淡淡的花香。身上的衣服柔软舒适，面前的早餐奢侈养颜。王妈在门外轻声收拾，一切都井然有序，岁月静好。


    如果忽略掉那些前提条件的话——她现在的生活质量，简直高到离谱。


    月薪五万，工作轻松，包吃包住，伙食标准从普通小灶直接飞升至顶级补品，住宿环境从佣人房小单间升级到豪华主卧套房，除了没有通讯自由和人身自由……


    苏晓意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越数越觉得荒谬。这算什么？顶级社畜梦想中的终极躺平生活？不用通勤，不用写周报，不用冲业绩，不用处理办公室政治，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有王妈牌爱心投喂，还有花胶燕窝这种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当早餐。


    一种极其不真实的、近乎虚幻的“幸福感”包裹了她。这算什么？因祸得福？囚徒的顶级福利？她拿起旁边的鲜榨橙汁喝了一口，酸甜冰凉，驱散了最后一点晨起的困倦。


    快乐的像是神仙日子。这个念头冒出来，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随即又感到一阵心虚和荒谬。苏晓意，你清醒一点！


    她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你这是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了！是被这奢靡的假象迷惑了！别忘了你是谁，你在哪儿，脖子上戴着什么！


    可是……可是这花胶燕窝粥，是真的很好吃啊。这床，是真的很好睡啊。这不用早起挤地铁、不用熬夜加班、不用应付傻逼客户和PPT的日子，是真的……很爽啊。


    难道我骨子里其实是个渴望被包养的废物？她被自己这个可怕的念头惊得呛了一下，咳了几声。不对不对，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前兆！是温水煮青蛙！是敌人的糖衣炮弹！


    但……这糖衣，它也太甜了吧！这炮弹，炸出来的都是金钱和享受的味道啊！


    她不是堕落，对，这是战略性蛰伏！是深谋远虑的养精蓄锐！她成功地说服了自己。


    于是，苏晓意心安理得地，又给自己盛了一小碗花胶燕窝粥。


    嗯，真香。


    这该死的、万恶的、腐朽的、堕落的……


    神仙日子。


    ……


    钢琴房里流淌着不成调的《两只老虎》。


    阳光透过纱帘，在光洁的琴键和地板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苏晓意坐在琴凳上，手指有些笨拙地在黑白键上摸索。她前世只学过点皮毛，勉强记得几首儿歌的旋律，此刻弹得磕磕绊绊，但心情却是穿越以来少有的放松。


    神仙日子啊。她在心里第无数次感慨。不用早起挤地铁，不用加班做PPT……每天睡到自然醒，醒来就有王妈精心准备的、堪比米其林水准的三餐加下午茶。脖子上的项圈虽然还在，但只要不靠近别墅边界，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除了没有手机电脑、不能出门，这日子简直是她前世梦寐以求的“躺平”终极形态。


    “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她哼着跑调的旋律，一个音一个音地按。琴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带着一种幼稚却真实的快乐。


    “砰——！”


    琴房厚重的木门被一股大力猛地撞开，巨响打断了生涩的琴音。


    苏晓意吓了一跳，手指僵在琴键上，愕然回头。


    陆诀言站在门口。


    他像是刚从某个紧急场合赶来，甚至没穿外套，只着一件略显凌乱的墨色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敞开着，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他胸口微微起伏，呼吸比平时急促，额发有些散乱地垂在眉骨，但这丝毫不减他周身散发的骇人压迫感。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翻涌着山雨欲来的墨色风暴，死死攫住她，像盯住猎物的鹰隼。


    几天不见，他看起来……有些不同。不是之前那种冰冷的、掌控一切的沉稳，而是一种濒临爆发的、混杂着震怒与被背叛的戾气。


    “少、少爷？”苏晓意下意识地站起身，手指从琴键上滑落。她心里咯噔一下，那股悠闲的暖意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脊背窜上一股寒意。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大事。


    陆诀言没有回答。他一步步走进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每一下都像敲在苏晓意紧绷的心弦上。他在她面前几步远站定，目光如冰锥，将她从头到脚凌迟了一遍。


    然后，他抬手，将文件袋狠狠摔在她脚边。


    纸张散开，飘落在地。


    苏晓意不明所以，心里打鼓，捡起地上的文件袋和散落的纸张，是两份医疗检测报告。她快速浏览，目光在第一份报告的日期上停住——正是沈清晚逃跑当天，她正“昏迷”的时间。


    报告结论赫然写着：【血液中检出微量XX类神经抑制性药物成分，与所述昏迷症状相符。】


    苏晓意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这是我当时的验血报告？少爷，您当时……抽了我的血？”她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在她“昏迷”的那段时间里，他竟然做了这个？


    陆诀言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他的视线落在第二份报告上，语气平淡得令人心慌：“看第二份。”


    苏晓意依言翻看。第二份报告是最新的，日期就是昨天。同样的血液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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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目，结论却截然相反：【未检出任何异常药物及代谢产物。】


    “这……这怎么可能？”苏晓意看着这两份结论完全相反的报告，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时间隔了这么久，血液样本会不会失效？或者弄错了？第一份报告不是证明了我确实被下药了吗？”


    “第一份报告，是我让李维医生处理的。”陆诀言终于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他是我的私人医生，跟了我很多年，我从未怀疑过他。”


    苏晓意心里猛地一沉。李维？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的脑海——是了，原著里那个几乎没什么存在感，却在中后期被揭发是周星珩埋了多年钉子的私人医生！可问题是……按照原著时间线，这个炸弹要到沈清晚第二次逃跑失败、陆周两家彻底撕破脸时才被引爆啊！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月，陆诀言怎么就知道了？！


    剧情偏离的恐慌感再次攫住了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她指甲无意识地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维持住脸上那副茫然又带着关切的表情，声音里是恰到好处的、对“熟人出事”的惊讶与担忧：“李医生……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吗？”她必须装作对这个名字背后的暗流一无所知。


    陆诀言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像是要在她细微的表情裂缝里，找到一丝伪装的痕迹。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从那份最新的、结论为“无异常”的报告下方，抽出了另一张薄薄的、边缘有些磨损的纸。那不是正式的医疗文件，而像是一份私人调查记录的摘要，上面有几行打印的字迹和手写的标注。


    “李维的妻子，三年前确诊脊髓炎，病情危急时，收到一笔来自‘辰星医疗救助基金’的定向捐款，数额恰好覆盖了当时最前沿、也最昂贵的基因治疗方案的全部费用。”陆诀言的语气平直得像在读一份枯燥的报表，但每个音节都透着寒意，“这个基金会的发起人和主要出资人，是周星珩的母亲。一个以周夫人个人名义运作的、非常低调的家庭慈善项目。”


    苏晓意屏住了呼吸。她知道周星珩家里有钱，但没想到这层关系埋得这么深，这么……私人。她看小说一目十行，根本没有注意这些小配角……


    “去年，李维的儿子以‘特长生’身份破格录取进那所全城最难进的国际双语小学。”陆诀言继续说道，将那张纸翻过来，背面有一行潦草的钢笔字，“推荐人签字栏的名字，经过核实，是周星珩中学时代的班主任，现在任职于那所学校的董事会。而这位老师退休后创办的教育咨询机构，最大的客户也是周家。”


    他抬起眼，目光如冰锥般钉向苏晓意：“最有趣的是，三年前，将当时还只是普通住院医师的李维，极力推荐给我父亲做家庭保健顾问的人……是我母亲娘家一位远房表亲。而这位表亲的妻子，上周被发现她在海外注册的一家小型贸易公司，连续三年从周星珩控股的一家进出口公司那里，接到金额不大但利润稳定的订单。”


    信息一点点拼凑，一个围绕着“信任”编织了三年、盘根错节的网络，在阳光下显露出它狰狞的脉络。这不是一时兴起的收买，这是一场跨越时间的、耐心的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