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的语速平稳而清晰，将这几天的工作，从设立办公室到面试候选人的过程，言简意赅地进行了陈述。


    “……今天一共面试了三位候选人，目标是研发中心的负责人。”


    “其中一位名叫汪大勇，前通用汽车设计分析副总监，密歇根大学车辆工程博士。”


    “无论从技术背景还是管理经验情况来看，都与我们的需求高度契合。另外两位，我认为有差距。”


    沈浩停顿了一下，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的建议是，这个岗位的人选，需要由总部，或者由您亲自来最终决定。”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


    马宇腾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一个通用汽车的华人副总监。


    因为内部倾轧和削减项目而被裁掉。


    这个剧本，他太熟悉了。


    在未来的十几年里，随着东大国力的崛起和花旗国产业的空心化，将会有无数个“汪大勇”出现。


    他们是花旗国培养的顶尖人才，却因为各种原因无法在那个体系里继续发展，最终带着一身的本领和经验，来到大洋彼岸，成为东大产业升级最宝贵的燃料。


    造车，是雷霆工业未来十年最重要的一步棋。


    而这个研发中心的负责人，就是这盘棋的当头炮，绝不能走错。


    沈浩的处理非常得体，他没有滥用自己授予的权力，把最终的决定权交了回来。


    但这件事，通过电话和几份简历，是无法做出完美判断的。


    他必须亲眼去见一见这个汪大勇。


    “我知道了。”马宇腾开口，疲惫感一扫而空。


    “你做得很好。稳住那个汪大勇，告诉他我们需要几天时间进行内部评估。不要让他被别的公司抢走了。”


    “明白。”


    “另外，帮我订好酒店的房间吧。”


    沈浩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


    “老板，您要亲自过来？”


    “这么重要的人，我当然要亲自见。”


    马宇腾的决断不带一丝犹豫。


    挂掉电话，他立刻按下了内线。


    “朱总监，来我办公室一下。”


    很快，行政总监朱玲玉踩着高跟鞋，拿着记事本走了进来。


    “马总。”


    “两件事。”马宇腾语速极快。


    “第一，立即启动京城分公司的筹备工作。地点选在学院路附近，方便招揽高校人才。这是为倪院士的团队准备的，所有要求，都按总部研发中心这边的标准来弄。”


    朱玲玉飞快地记录着，心里虽然惊讶于这个突然的决定，但没有问一个为什么。


    “第二，让总裁办帮我订一张今天飞花旗国底特律的机票，越快越好。我的工作签证一直是常备的，直接用就行。”


    “好的马总。”朱玲玉点头，“那您在国内的日程？”


    “全部推掉或者延后。”


    马宇腾站起身，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


    “公司没有我，一样转。但有些机会，错过了就不会再有。”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足以让任何人感到疲惫。


    当马宇腾走出底特律机场时，迎接他的是沈浩和一阵刺骨的寒风。


    “老板。”沈浩快步上前，接过了他手里简单的行李。


    “辛苦了。”马宇腾拍了拍他的肩膀，环顾四周。


    机场显得有些陈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工业城市特有的萧条气息。


    没有过多的寒暄，两人直接上车前往酒店。


    在倒了一天时差后，第二天上午，沈浩便安排了汪大勇在研发中心新租下的办公室里，与马宇腾见面。


    再次见到汪大勇，他似乎比前两天更多了一些期待。


    “汪先生，你好，我是雷霆工业的总经理马宇腾。”


    马宇腾主动伸出手，脸上带着随和的笑容。


    “马总，您好。”汪大勇有些受宠若惊。


    他没想到，这家新公司的老板，竟然会为了面试他，而特地从东大飞过来。


    而且，对方看起来比他想象的年轻太多了。


    简单的开场后，三人在会议室坐下。


    马宇腾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


    “汪先生，你的简历和情况，沈浩都跟我说了。我们是一家全新的公司，打算进入汽车行业。我不喜欢说空话，画大饼。今天请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实在想法。”


    他身体微微前倾，给对方施加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假设，你来做我们这个研发中心的负责人。我们有钱，有决心，但没有经验，没有技术积累。你会怎么做，为我们设计开发出第一款产品？我需要一个可行的建议。”


    汪大勇沉思了足足一分钟，才缓缓开口。


    “马总，汽车开发是一个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从市场调研、概念设计、造型设计、工程设计，到试验验证、生产准备，环环相扣。”


    他先是按照标准的流程，将整个汽车设计开发的脉络梳理了一遍，条理清晰，逻辑严谨。


    马宇腾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这些流程，他由于不是专业的人，并不太熟悉，但通过对方详细讲述，也是感受到对方的专业性。


    汪大勇说完基本的想法后，话锋一转。


    “不过，对于雷霆汽车这样的新企业，完全遵循通用、福特那样的传统模式，周期太长，成本太高，风险也比较大。”


    “我认为，在制造昂贵的实车模型和试验样车之前，我们可以最大限度地利用另一项技术。”


    “什么技术？”


    “CAE仿真技术。”


    汪大勇说出这个词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也就是计算机辅助工程。在电脑里，建立起完整的车辆数字模型，通过软件模拟车辆在各种工况下的性能表现。”


    “这可以极大地降低新车开发的成本和时间，非常适合我们这种没有太多经验积累的新企业。”


    马宇腾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机械、工程他不懂。


    但是软件，计算机，这正是他的专业领域。


    他立刻追问：“你说的CAE仿真，以现在的软件技术，能做到什么程度？”


    这个问题，精准地敲在了汪大勇最擅长的点上。


    他整个人都变得兴奋起来，不再是那个失意的中年人，而是一个对技术充满热情的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