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你走路妹声响的啊啊啊
作品:《无为坐惆怅》 “不好笑。”展明煜老实回答,可就是莫名感觉滑稽,所以他还是面带笑意。然后,他听见卫鹤略带幽怨的声音:“怎么不告诉我?”
展明煜何其无辜,他又不是神灵,咋可能知道卫鹤想听什么:“你也没问啊!”
“我不问你就不说吗?!”卫鹤牵强道。展明煜随手将卫鹤口中的草拔出,塞到大黑嘴中,无语道:“你不要无理取闹!”
卫鹤扭头哼了一声。展明煜本就比卫鹤高几分,此刻抱臂仰头以一副高姿态看着卫鹤,冷笑道:“你态度最好好一些,不然我现在就走。”
哪能让他走。
能屈能伸的卫鹤笑嘻嘻搂上展明煜的肩膀,笑道:“咱俩谁和谁——”大黑咀嚼着那根二手草,扭头看着卫鹤发出嘶鸣,可以读出它眼里的不屑。卫鹤瞪回去,回头对展明煜继续笑道:“明煜……”
“打住,本大爷大发慈悲就原谅你了。”展明煜推开卫鹤,神清气爽。
卫鹤实在想开口提起沈安,完全找不到插入的机会,只好心不在焉地走了一路。反正,明日也要入宫面圣,不差这一日。
“不是,我想问殿下的事。”
喂,他怎么就这么心直口快地问出来了?!卫鹤心跳漏了一拍,看见展明煜神色如常才稍稍安心。
好景不长,展明煜只是楞住了,然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作出一副万分嫌弃又好似早就料到的无敌神情:“问。”
卫鹤见况,耳根子红得滴血,还好没蔓延到脸上,干脆豁出去了:“她还好吗?”
“怎么不问我好不好?她当然好,她是公主,她还能不好吗?!我天天累死累活的替她办事,驴都没我能干!”展明煜大声嚷嚷,累积已久的怨气突然爆发。
“?”卫鹤皱眉道,“哈,替全天下最可爱的侄女做事够便宜你了。还没让没叫你出钱护着。”
“去你的,她把我一个人当几个人用,钱就那么一点。”展明煜伸出三根手指,搓了搓。
“你赚多少都嫌不够,呵呵。”卫鹤放下心来。
将军府的大门紧闭,守门的还是那些人,一点没变。
卫鹤把大黑安置好,接下来是去大堂和父亲还有展明煜一起会面。他站于大门侧边,听父亲和好友谈笑的声音听了一会,方鼓足勇气踏进门。
卫鹤撑起一个笑脸,还是有些怕爹的斥责的:“父亲。”
卫经义点头,褪去在朝堂上的铠甲,就是一位普通平凡的人。幸得展明煜在场,卫经义没有发作,关切问了些事,就此翻篇作罢。
卫鹤坐至一侧,与展明煜面对面,有些后悔,应该坐去他旁边的。卫经义坐在最高处最中心,难得露出笑脸。
展明煜很喜欢卫经义,同样,卫经义也喜欢展明煜。卫鹤倒是不觉得有什么,说起来,他和展明煜的相识真是有种冥冥之中命定的感觉。
得知展明煜被卫经义救下时,卫鹤十分震惊同时又感凄然……
数十年前,卫经义从军路过北方,停歇在展明煜所居的那个小村庄。与周遭民风淳朴、其乐融融的安详村庄不同,那所村子被山贼视为所有物。生产的一切粮食都要上交,再除去赋税的粮,能留下的还不足饱腹。
而,县令无能昏庸,不敢派兵捉拿,藏着掖着。**,官兵懦弱,山寨的势力一天天强大,几乎成了山皇帝。
山贼生性残暴,要粮要财,无故屠杀数多人,如此狠毒之事,硬生生被县令压下。
那无能县令,唯恐东窗事发,导致自己被革职。
展明煜那时不过五六岁的年纪,懵懂无知。家中交不出粮食,也无甚钱财,邻里更是贫弱无法帮助他们一家。山贼们青面獠牙、人高马大而且个个手持兵器,平凡老百姓如何打得过。
展明煜躲在木柜中,透过夹缝,窥见父母的惨状。他双瞳极具缩小,捂住嘴,蜷缩在黑暗中。
母亲、父亲的血飞过孔隙,溅到脸上,温热的,还有着铁锈味。
屋子很破烂,梁上缝隙抖落下灰尘,在光线里漂浮。
为首的山贼吐出一口唾沫,说着污言秽语。小弟们叽叽喳喳的像是老鼠,恶心。
母亲失血而死,父亲一命呜呼。
展明煜的父亲护住妻子,马刀从父亲背后刺穿肋骨,直直刺到母亲胸口。父亲口中喷涌出瀑布般的红色液体,母亲瞪大双目发出厚重的呼吸声极其痛苦地呻吟……
展明煜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只知道父母看上去很痛苦。他不再躲了,喉叫着冲了出去,一双拳脚殴打着为首山贼的腿,毫无作用。反而惹起了敌人的笑意,更激发了自己的恨意。
展明煜恨到脸上充血,无能狂怒。
展明煜被人从后背提起,老老实实地挨了个耳光,松动的牙齿也落了。
顿时天旋地转,却不忘朝山贼吐碎牙、口水。
这一做惹怒了山贼,他们将展明煜扔在地上,抽出后背的阔刀,正要下手。
卫经义勉强赶来,长剑一扫,凛然的破空声划破好几个山贼的皮肉。
数几个山贼居然敌不过卫经义一人。
卫经义将剑一振,血被振飞出去,剑身再次光亮。
展明煜的哭喊声,山贼恐惧的哀嚎,环绕在卫经义身边。
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救不回已经逝去的人,只能救下尚且活着的展明煜……
展明煜跌跌撞撞跑向父母,试图将刺穿二人的一柄长刀拔出。
他以为这样就好了。这样做的话,父母就不会流血,就会好起来。
卫经义的身躯遮住窄门,遮住白日的天光,于心不忍地看了一会。
展明煜力气太小了,刀又入得太深,不动如山。
尔后,卫经义走了过去,抱起哭到抽搐的展明煜,拍了拍他的背。
“孩子……”卫经义叹息,叮嘱他,“从今往后,你只需为自己活着。”展明煜只是哭,听不懂卫经义的话,他还那么小就失去双亲,如何能活呢?
卫经义将展明煜交付到属下手中,带领一众士兵围剿了山贼,捉了那贼县令,传报回京。
至此,村庄终于太平了,这一代终于太平了。
至于展明煜,寻了整个村子也没人愿意领要,只得再另寻安排。
最终,卫经义派人将展明煜带回京城,安置在一朋友那。
没成想,手下一时疏忽,展明煜逃了。
幸好,结局还不错。
卫经义始终相信有因果报应。若不是他救下了展明煜,谁又会在数十年后的那场战役中救下自己的孩子。
三人聊了一会,卫鹤莫名其妙又去祠堂跪了半个时辰……真的是没有道理,前面还跟展明煜笑眯眯的,转头就拉脸子给他看。
卫鹤怄气到入睡时。
是夜,卫鹤从床上爬起,他是被冻醒的。
他死死盯着被展明煜抢走的被褥,看着他睡得四仰八叉、歪七扭八裹着大半的被褥,酣眠。
客房那么多,怎么没一间是收拾出来的……卫鹤想到父亲不好客的性格,忍着那口气,暗自用力将被褥抢了回来。
他可不想明日顶着个黑漆漆的眼圈去皇宫内,只得暂且睡下。
几个时辰过去,公鸡打鸣了,卫鹤还是眼底乌青地起身了,疲惫地看着睡的和死猪一样的展明煜,呵笑一声。他掀开被子,扬长而去。
想到要当独面见沈玄湛,卫鹤无比紧张,总感觉皇上不是很喜欢他……如果要在率兵御敌和面见沈玄湛中选一个,他情愿将天下所有土地都打下来。
沈玄湛先是直勾勾盯他看好久,停在卫鹤晃动的耳坠上,道:“怎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让你回来就真回来了,打从一开始就不甘心去西北吧。”
“朕细细瞧你,怎么脸上白白净净的,一点伤口都没有。想必是很爱惜这张皮了。”
“少把心思放在那种事上,知道吗?”
……
熬啊熬啊,熬过皇上不悦的带着小刺的目光;熬过皇上揶揄的讥讽的话语;熬过皇上心不甘情不愿的封赏,终于给卫鹤熬到了见阿姐的口谕。
卫青霓同样把目光放在耳坠上,好像有话想说,可在肚子里回流好久,终于咽下去没有说什么。
她酸溜溜道:“你又看见雪了?”
卫青霓始终待在梧桐轩内,非必要不出宫。
卫鹤知道姐姐爱雪,可惜南方不常下,微微笑道:“嗯,只是带不回来。”
“留阳如何。”
留阳,卫鹤的佩剑。
卫鹤道:“保养得很好,剑比人娇贵。”
熬啊熬啊,虽然没有很难熬,听着阿姐的寒暄担忧,回答一系列必然出现的问题……该干的事都干完了,卫鹤终于自由了。
接下来,他该去东宫。
卫鹤三两下翻上宫墙,走过去跑过去哪有跳过去快。
避开人的视线,奔走于高墙之上,逆着风向,卫鹤借力从这头飞到另一头,很快就跃到东宫那块地。他静步走在屋檐瓦块上,摸索着地形,到底应该往哪里走!
好巧不巧,沈安躺屋里一天了,还在后悔昨日没和展明煜同去。算算时间,卫鹤现在应该在宫里面圣了,于是她走出寝殿,来到院中。
瓦片清脆作响,发出铃音。
沈安没有发现展明煜没回来,耳中听见屋檐上瓦块摩擦的声音只当是他,心中又郁结,头也不抬没好气道:“展!明!煜!求求你别走来走去了!平日不是很安静吗?!”
……卫鹤僵在屋顶上,他是故意发出声响的来着。于是,他只好无声地走到边缘,岔开腿,蹲了下来。沈安走到角落,绕着桂树,转啊转,转啊转。卫鹤就在屋顶上看着她发呆,耳坠落在肩头,玄色衣料垂在地上铺开。
时间久了,日晕不住晃动。
卫鹤换了个姿势,坐在屋檐上,脚都蹲麻了,沈安还搁那绕。他都怕沈安把自己绕晕……过了好半晌,展明煜都回来了。
沈安满心欢喜地打开门,看到是展明煜,放他进来后,失望地关起门,无奈又心累道:“这不好玩……”
展明煜心情也不甚好,该死的卫鹤丢下他一个人来宫中,明明他们可以一起来的,脱口道:“什么?”
“你做什么要从屋顶上下来,重新从大门进来?”沈安把不好玩的事说了出来。
“娘的,不是我!”展明煜捂住嘴,然后抬头看去,看到某个人逆着光,发尾被阳光染成金黄色。眼神从迷茫转变为震惊、了然,然后变得愤怒。
卫鹤歪头对他笑了一下。
沈安看着展明煜震惊的目光,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卫鹤半抬起手,挥了挥,笑得更盛:“好久不见,殿下。”
沈安想死的心都有了,恨不得一头栽进土里……自己那副样子全被他看到了。可是,沈安还是移不开眼睛,呆呆回道:“好久不见……”
呆愣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低下头,看着地面,捂住脸,滚烫的脸……都不用照镜子,肯定红透了。
原来刚刚的人不是展明煜,是卫鹤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