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声做了他机生中的第一个梦。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他此刻的身体和感官均已不受他自己支配，更像是被一种超脱物理法则的力量钳制着。


    视线四周都是黑的，只有眼前一扇窄小的窗户散出微光，窗户的材质不像是现在的人类会使用的一种泛着暗哑银光的合金，表面布着一层细密的能量纹路。


    叶知声并不陌生，因为这种合金和他体内的一些能量芯片带给他的感觉很相像。


    窗户外的画面像是由无数个细碎的片段拼接起来的，播放顺序毫无规律。刚闪过一片焦黑的废墟，下一秒就切到是爬满机械藤蔓的废弃都市，再次变换又是一小片飘着荧光孢子的草地，周围是一圈类似村落的集营。


    这些都是哪儿？


    叶知声对这些画面中的地方毫无印象，这个播放器一样的小窗户仍在不停地变换场景，从遍布灰云的天空到满目疮痍的土地……


    这些杂乱的图像背后，偶尔会传出断断续续的交谈声，这些声音像是与他相隔很远，传到他耳边的时候模糊又失真。


    视野受限，叶知声无法回头，只能从这些不太连贯的音节和电流频率中分辨出信息。


    先说话的是一道女声：


    “博士，警报响……他们找到……71号遇到时空乱流……万一……全部信仰能量……”


    紧接着是一个沉稳笃定的男声打断了她：“没有万一！能量不会损毁……立刻……启动记录往前调两年……他们查不到。”


    “是。有能量回传！博士！”


    “……是19号火种……《启明之战》全国……赛……还远远不够……继续找！”


    交谈声戛然而止，叶知声无法根据这两段没头没尾的对话提取出什么有效内容。


    只注意到了三个关键词：博士、时空乱流、启明之战。


    博士，博士，印象中他好像也这么叫过一个人，又好像比起“博士”，他更常喊的是另一个更亲近的称呼。


    难道他遭遇了两次时空乱流？在他被困在时空裂隙之前，他的记忆芯片就已经受损，如果不是刻意人为，那就是客观意外？


    还有他们提到的《启明之战》，这一切跟这款游戏又有什么关系？


    叶知声确信自己没有听错，他基本可以肯定他在小窗之中看到的画面听到的声音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那是一个生机凋零的世界，肉眼可及的地方只有两种存在，大片冷硬的金属机械，和边缘之地里微弱却顽强的五彩荧光。


    就像……末日之地中的两股对立势力。


    启明之战，末日。


    叶知声偶然想起虞歆先前跟他提过启明之战是款末日题材的游戏，里面的英雄也正好分成[机械]和[生态]两个阵营。


    一个废墟遍地的时空，一款现代风靡的游戏。


    这两者为什么会有联系？


    还有那两人对话中一直出现的“能量”又是什么？


    他又是谁？是从那个时空来的吗？


    他来到现在的地球，是意外，还是必然？


    如果是必然，那理由是什么？


    ……


    意识混沌中，叶知声猛地从梦境里挣脱，眼睫轻颤几下，缓缓睁开了眼。


    天已经亮了，周围的布局像是酒店，这让叶知声松了口气，要是虞歆真把他送到医院去输液那就不好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帘缝洒在他脸上，暖融融的，让他觉得似曾相识。


    “醒了？”床边的沙发椅上坐着个人，听到动静放下手机转头看他。


    叶知声倏地一惊，刚才他没注意到房间里还有别人，这时猝不及防对上邱致那双乌黑的瞳仁。


    他撇开眼，尴尬道：“啊，嗯。”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邱致问。


    叶知声摇了摇头，唇瓣几次张合，欲言又止。


    “想说就说。”


    “那个，虞姐呢？”


    “她下去买早餐，让我帮忙看一会儿。”邱致收回目光，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


    “哦。”叶知声悬着的心落了地，“谢谢。”


    “没事。”邱致声音顿了顿，忽然没头没尾说了句，“昨晚没让他们叫医生。”


    叶知声一怔：“你……”


    “你晕倒前说的，我听到了。”邱致轻蹙了下眉，似乎在斟酌措辞，“我尊重你的个人意愿，但如果真生了病，不要讳疾忌医。”


    叶知声垂下头，放在被子里的两根食指绞在一起，心里想着他真生病了看医生也没用啊。


    但他心中还是很感谢邱致的，于是抬头认真道：“谢谢你啊。”


    邱致“嗯”了一声，给虞歆发了条消息，便没再说话。


    没过两分钟虞歆就拎着早餐赶了回来。


    在把叶知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仔细检查过一遍，确认无碍后才特许他起床洗漱。


    “昨天你真是吓死我了，邱致这小子还拦着不让我给你送医院，你今天要是没醒，我就要把他揍进医院了。”


    叶知声干笑两声，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朝邱致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邱致看见了，却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虞姐，我先回俱乐部了。”


    “不跟我们一起吃点？”


    “食堂里有。”


    “行，那你走吧。”


    邱致起身，目光又落到叶知声身上。


    “嗯？”叶知声见他看着自己不说话，琢磨半天试探说了句，“再，再见？”


    “差点忘了。”虞歆突然走过来从叶知声的屁股底下抽出一件深灰银白拼接的外套，递给邱致，“皱了回去洗洗就行了，反正你们近期也没比赛。”


    叶知声一下如同五雷轰顶，全身电流一瞬之间都像是往脑袋上涌，脸蛋耳尖红了个透。


    他猛地站起来，语无伦次地道歉：“真，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的……”


    “没关系。”邱致接过外套，留下这最后三个字就转身走了。


    “我跟你说的那事记得好好考虑！”虞歆对着门口喊了一声。


    邱致身形微顿，没应声也没回头，轻声关上了门。


    叶知声抱着头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丰盛的早餐毫无胃口：“我的天哪。”


    “我说你，多大点事啊，不就坐个衣服吗？”虞歆咬着油条笑，“我要是说，你昨晚一直拽着人家衣服不肯放，弄得他不得不跟咱们来了酒店，晚上睡觉还把外套脱了给你盖到早上，你不得找地缝钻进去？”


    “！”叶知声瞪大双眼，“我的天哪！！”


    他真想问虞歆地缝在哪里！


    虞歆把叶知声后面一个星期的工作能推的都推了，想让他在家里好好休息几天。


    只是明天在景城有个广告拍摄，品牌方从国外请来的团队负责的，实在推不掉，于是当天下午虞歆就订了两张机票带叶知声回了景城。


    叶知声也乐得清闲，广告拍完在家里充了整整两天电才感觉自己的魂回来了。


    人一闲下来脑子就活泛了，机器人也不例外。


    叶知声在电脑上看各厂家充电宝测评的时候看见视频旁边弹出一个游戏广告。


    这标志性的画风不消细想他就认出是《启明之战》。


    看见它的一瞬间，叶知声在梦境中看到的画面就潮水般复苏，灌入他的脑海。


    鬼使神差地，叶知声点击了广告下方那个【前往下载】的按钮。


    五分钟后。


    游戏加载界面主体是深蓝色调，滚动的画面上有近期系统关于英雄改动、装备调整和活动福利的通知，也有一些上新皮肤的宣传动画，背景音则是一首激昂顿挫的纯音乐。


    机械女声一板一眼地宣读着启动语：【欢迎玩家来到《启明之战》，检测到您是新用户，是否进行注册？】


    是。


    【请创建您的ID】


    叶知声随便按了几下旁边的骰子，看见一个叫“无声知了”的名字，觉得跟他还挺搭的，就点击确定。


    又过了一分钟。


    【账号注册成功，祝您游戏愉快！点击屏幕随意处返回登录。】


    叶知声深吸了一口气，带上一旁在平时不怎么用的耳麦，郑重其事地登录上了游戏大厅。


    游戏界面的设计整体比较整洁，色彩分布也很合理。左上角显示着他的玩家信息和游戏等级。


    他刚注册，等级还是“lv.1”


    页面占比最大的部分，背景是一个哥特式剧场，剧场上方有一名身穿血金色巫师长袍的木偶师，他的双手各牵引着两根缓慢飘动的猩红丝线，分别连接着四个木偶，若隐若现间能听见关节处齿轮转动的音效。


    细看还能发现这些木偶关节处还有着跟木偶师长袍上一样的血金色纹路。


    右上方标出了这位英雄的名字。


    【仿生·木偶师】


    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全新传说皮肤[血幕剧场]


    叶知声感叹了句这新皮肤做得真精致后就去看别的了。


    新皮肤下方有三个明显大于其他功能的选项，分别是匹配、排位还有训练营。


    叶知声又在边边角角找了很久才找到《启明之战》的游戏背景介绍。


    官方选择了用一段两分钟左右的动画的方式向玩家展示。


    [3325年，地球陷入资源枯竭与生态崩溃的边缘。在“机械进化”与“自然回归”两大理念的激烈碰撞下，人类文明走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


    机械阵营坚信：唯有舍弃脆弱的□□，走向完全的机械化，才能实现文明的永恒存续。


    生态阵营则主张：停止无度的掠夺，修复伤痕累累的地球，重拾与自然的共生契约。


    两大阵营的对抗，不仅是理念之争，更是生存之战。而《启明之战》，正是这场战争的缩影。但在这里，我们无关阵营立场，只有一个目标：与你的伙伴一起，寻找破局的最优解。


    您可以随意选择操控拥有元素之力或尖端机械的不同阵营的英雄，在动态天气的战场上，为你所信仰的未来而战。此役，名为“启明”。


    ——这不是游戏，这是未来的预演。你的选择，将改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