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的第二日，伊赛卡最先醒来。侧过身，他拨弄着自己妻子的金色长发。玩了一会儿，他亲了亲还在熟睡的omega，然后披上外衣，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他要开始准备今日的早餐，顺便告诫外面那些魔法法宝，不要冲撞了他的心上人。


    伊赛卡走下楼。他们的婚房是个二层建筑，光线很好。拉开窗帘，透过窗户，就能看见开花的树。


    这是伊赛卡买下的庄园。在一个多月前，还是芜杂的草木一片。这个alpha游手好闲，吊儿郎当，有时候喝多了，回到庄园，就地一躺，展示出自己的原型。


    他身上有龙的血脉，在少年时期，这个血脉被激活。于是伊赛卡的原型是一条银色的龙。在下雨天就在雨里睡。在下雪天，被积雪埋进去也无所谓。


    在灰蒙蒙的天气里，负责打扫的佣人遥遥一看，只当有一条巨蟒，不敢前近。


    而在不被供奉之后，神和人没有任何区别。


    不彰显自己的奇形怪状，龙蛇可以属于一类。


    人们不知道真相，窃窃私语，只说这个庄园过于荒凉。


    在有结婚这个想法之后，伊赛卡花费不少精力与钱财来收拾这个庄园，让它重新焕发生机。庄园里的很多事物有专门的人打理，但他们居住的那个小院子除外。


    伊赛卡不太喜欢其他人干涉他与心上人的相处。于是，负责打扫这个院子的，是一个勤快的机械大蜘蛛。它由不怕水的金属制作，直径为一米左右。它的模样并不狰狞，看起来很呆，但是做事很麻利。给它上一次魔法发条，它能运转几个月。


    伊赛卡去厨房时，它正在灵巧且安静地擦地板。等到擦完地板，它要去照顾院子里的那些草木。


    院子里，除了那些会开花结果的草木，还有一些书。


    昨晚还在大厅里议论自己主人有精神病的魔法书，瞧见天气好，便溜出来晒太阳。它顺便把它在书房里的同类也拿出来晾一晾。


    有些书有自己的意识。见到伊赛卡，它们就打招呼：


    “新婚快乐，尊贵的殿下。”


    “是奥里安先生。” 伊赛卡纠正道。


    那几本书的记忆经常混乱。它们是老古董，一睡就睡很久，对过去的事情记得不清晰。在它们印象里，这个alpha好像还是那个十几岁就和众臣辩论的王子。


    在十五岁那年，这位殿下就能轻松拉动象征力量与权力的石弓。他佩戴着一把代表身份的名贵宝剑，勇敢且正直。他聪明且锐利，年轻气盛，意气风发。


    但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伊赛卡耸了耸肩。他不大爱谈论这些过去。他只是告诫这几本书，如果萨雅过来看书，都


    老实一点，否则全部关禁闭。


    随后，他开始给自己的心上人做早饭。他哼着一曲准备用来**的小调，但是唱了几句又不太满意，在心里改了几句词，又换了段轻快旋律。


    将早饭做好，他准备去叫萨雅起床。回到卧室，他只看见收拾好的婚床，他的omega不见踪影。沉思片刻，伊赛卡拉开窗帘，向外看去，然后便笑了。


    在去找他的心上人之前，伊赛卡又站在镜子前。他将自己的头发梳得整齐，又不太满意，伸手将黑发弄得乱了一些。随后，他解开自己衣服的两颗扣子，慢悠悠地走到院子里。


    *


    在一刻钟前，萨雅已经醒来了。他见天色这么好，就到院子里看看。他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奇，尤其是那个铁皮大蜘蛛。


    太酷了。


    他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机械蜘蛛。


    不过，在小时候，他见过这么大的活蜘蛛。


    那时候他母亲忙，让邻居帮忙照看自己的孩子。但邻居起了坏心，知道有些贵族们非常喜欢这样漂亮的小精灵，就想将这个孩子卖掉。


    在被贵族买走前，萨雅察觉到不对。他刻意闹出点乱子，并趁乱跑到了有瘴气的森林。


    森林里面有容易暴怒的植物，贪婪的蜘蛛，以及各种吃人的怪物。但孩子的胆子总是很大。


    他在林子里走了段路，觉得累，就从一堆白色头骨里，扒拉出来一辆简陋的木板车，又逮住两只很大的蜘蛛，让它们牵动这个木板车，给自己代步。


    两天过去。他母亲听到邻居的说辞，当他是私自跑到林子里，已经绝望地认为他被吃掉了。


    但在某个破晓时刻，这个伤心欲绝的omega突然听到外面的嘈杂声，包括车子拉动的声响，蜘蛛吐丝声，以及很快乐的歌声。他打开门。


    萨雅正坐在一个陈旧的木板车上，眉飞色舞地唱歌。他用一团脏兮兮的蛛丝当披肩，戴着三叶草和各种野花编制的春日王冠，拿着开花的橙树枝为权杖。


    这个漂亮孩子穿过让很多人迷失的雾气，诡秘的森林，来到有人烟的地方。他回到了家。


    他从木板车上跳下来，向这些蜘蛛告别。


    “好啦，回去吧。 ”


    萨雅很自恋地说：“不要想我。”


    那些蜘蛛笨拙地转身，然后毫不犹豫地跑了。它们好像很害怕萨雅。或者说，像是受到某种禁锢，它们对萨雅服服帖帖。


    他的母亲对此惊奇不已。而知道萨雅的经过后，便是怒不可遏。拿起劈柴用的小型斧头，这个omega当场要去找邻居算账。


    邻居院子的门半掩着。里面安静极了。


    推开门，这两个omega在里面发现一具森森骸骨。


    阳光正将最后的血迹燃烧干净。


    骨头苍白。火焰明亮。


    萨雅的母亲狐疑惊愕地看着这一切。


    良久，他轻声开口。“这是神迹。”


    在那一天，萨雅的母亲带他去感谢春之神。那片森林是春之神的领域。萨雅能从那片森林里安全出来，定然得到了这位神明的庇护。


    神殿里摆放着一座戴着面纱的美丽神像。


    萨雅看不清他具体的面容。于是萨雅就和母亲一起低下头，低声道谢。


    而在离开时，萨雅隐约听见有人在喊自己名字。他扭过头。在那个瞬间，神殿周围，开满了大片大片的橙花。


    又隔了一日，他们听闻有个贵族突然被阳光燃烧，最后只剩下骨头。萨雅的母亲更加震惊。


    后来，觉得这里不安全，萨雅的母亲便决心带萨雅去其他城市居住。


    于是，这个小精灵离开了这里。


    萨雅离开了最能庇护他的森林。


    *


    因为孩提的经历，以及萨雅生来就喜欢各种机械制作的东西。他对这个铁皮家伙很感兴趣，确切说，他稀奇极了，恨不得趴过去研究。于是，铁皮蜘蛛挪动一步，他就跟一步。


    最后来到一个阴影处。察觉到烟雾，萨雅抬起头。


    他丈夫正慢悠悠地点起一支烟。


    Alpha的手指很长。


    在这个早上，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外衣，肤色苍白。他将自己藏在烟雾里，如同喜怒无常的幽灵。但在察觉到萨雅，他就愉快地微笑起来。


    伊赛卡掐灭烟。


    “早上好，奥里安夫人。”


    伊赛卡笑道。他的头发是恰到好处的微乱，显得他很优雅。


    “不好。”


    萨雅说。他严肃道：“抽烟不是个好习惯。”


    “您这又误会我了。”伊赛卡道：“这个烟是为了吸引这个机械蜘蛛过来，让它先收拾这里。”


    “这个蜘蛛是你做的？”


    萨雅问。


    “当然。”伊赛卡眨了眨眼。他说：“我之前做的。”


    于是，萨雅惊喜地看向了伊赛卡。


    在这个瞬间，伊赛卡有点酸。他毫不怀疑，自己特意准备的英俊造型以及浪漫氛围，完全比不上这个打扫卫生的铁皮玩意。但这不要紧。伊赛卡想，这正好给他们更多的相处机会。


    于是，伊赛卡又笑道：“我这里还有很多材料。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做一件机械马匹。 ”


    萨雅的眼睛亮得可怕。他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发出欢喜的惊叹。看向自己的丈夫，他眼中带了点崇拜的情绪。


    “您怎么不早说您有这般手艺。”萨雅说：“如果您早说，我也不会这样对您无礼。”


    啧，称呼都变了。真是个漂亮的小混蛋。伊赛卡忍不住腹诽。他扬起眉，似笑非笑：“说了您就会同意嫁给我吗？


    萨雅迟疑了一下。


    他郁闷地发现，只用一天的时间，他已经从单纯的喜欢这张脸，到喜欢他的脸和声音以及故事。如今，他发现自己还喜欢崇拜这个人的手工。


    但这些都不涉及到道德的。


    萨雅忧愁地叹息。


    他想，


    英俊无礼的伊赛卡，手艺很巧，说话也很好听的伊赛卡，我不同意和你结婚，不是因为讨厌你，也不是有心苛刻你。是因为在我十六岁那年，教我魔法对我有恩的那位先生，特意叮嘱我，千万不要嫁给你。他说，不然，我将会为你流很多眼泪。


    萨雅很感激那位怪人帮的忙，他不觉得那位怪人会骗自己。但他在初见时其实也已经心动。


    所以，他就忍不住犹豫。他决定先看看这个alpha的道德水平。


    一年的时间足以让他看明白这个人，到那时候他再做决定。


    伊赛卡见他犹豫，却是大笑。


    “您看，就算我一次性将我会的所有东西都告诉您，您也不会立刻答应我的求爱，时间久了，反而容易觉得我无趣。


    ”Alpha亲昵道：“倒不如我将一些事情藏起来，找机会给您一个惊喜。”


    萨雅揪起自己的衣角又松开。他哼了一声：“您真是狡猾。”


    Alpha却是洋洋得意。


    “为追求您，我将不择手段。”


    “你，”


    “来吧，亲爱的。”伊赛卡愉快道：“您容忍了我这么多冒犯，想来也会习惯这次——来，我们一起用早餐。我亲爱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