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在撞到裴惑之前正好挂断。


    许是意识到了自己打电话的举动有多莽撞，柏冼转而给澄愿发来微信。


    【柏冼：不好意思啊小愿，爸爸太着急了，忘记你不太方便接电话了。】


    【柏冼：你现在是在学校吗？】


    【柏冼：今天早上我去敲门的时候没听见动静，还以为你是上班累到了想多赖会儿床。一直到上学快迟到了我去屋里喊你的时候才发现你不在。】


    【柏冼：是昨天晚上没回家吗？】


    手机嗡嗡个不停。


    澄愿关掉振动，再点进微信的时候，柏冼正好发来最后一句。


    【柏冼：看到回个消息哈小愿，爸爸很担心你。】


    ……


    担心？


    盯着屏幕上那刺眼的“担心”二字，澄愿摁在上面的手紧了紧。


    他不禁有些茫然地去想，柏冼是真的关心他吗？


    如果真的关心，那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就发现他不在？为什么在还不确定他是否安然无恙地回了家的时候就酣然入睡呢？


    念着心里那明晃晃的答案，他垂下眼，给柏冼发去一个笑脸。


    【澄小鱼：我在学校。】


    【澄小鱼：不好意思让爸爸担心了。】


    【澄小鱼：昨天超市临时有事，加了会儿班，等处理完已经很晚了，老板就直接让我在这边睡下了。】


    【澄小鱼：忘记给爸爸说一声了，真的很抱歉呀。】


    四条消息发出去，柏冼那边立马就回了消息。


    澄愿抿着唇，低头扫了眼，发现无非就是“没事就好”“下次记得提前说一声”“好好学习”之类的没营养的话后，他简单回复了两句，又说了句要上课了就关掉了手机。


    时间指向7:50。


    他也不算说谎，刚放下手机预备铃就在教学楼内叮铃响起。


    但……


    想起方才在教室里发生的那些事，恐惧的情绪仍在脑海里堆积，澄愿咬了咬唇，迈回去的脚尖终是猛地一拐——


    于是，在所有人都紧张地往各自教室里跑去的时候，他低着头，贴着墙边往楼外走。


    7:52。


    距离上课还有八分钟。


    澄愿翻开班主任的微信，指尖在输入框上悬而不决，犹犹豫豫。


    他不想回教室。


    他该跟班主任请个假的。


    可……要以什么理由请假，班主任会同意吗，就算这次躲过了那下次呢？他总是要回来的。


    恼人的问题蜂拥而至，脑袋像是炸开了锅，澄愿目无焦距地走着，只觉得这些问题虽然小，却也足够让他烦恼。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他的肩。


    此时的校园里已经没有学生闲逛了。


    澄愿被拍得一抖，下意识地以为是自己“逃课”被老师发现了。


    “嗨！你怎么在……”


    「对不起老师！我不是故……」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纷纷止住要说的话。


    澄愿是松了一口气。


    戚临则是被眼前人的样貌惊到，看呆了。


    “不是兄弟……”


    戚临喃喃着，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清了清嗓子道：“你真是我兄弟吗？”


    澄愿：“……”


    他摸了摸脸，认真点头。


    「我没有想骗你的……」


    澄愿犹豫着，还是用手机跟他解释了句。


    戚临是他在刚开学时认识的，家里有权有势，是个富家少爷，也是他在这个学校里的唯一一个……朋友。


    只是戚临学习好，根据期末时的成绩被分在了三班，跟他不仅不在同一教室，还不在同一教学楼。


    高三的一至三班是被单独安排在腾跃楼的，剩下的四至十二班则是在折桂楼，也就是澄愿所在的教学楼里。


    所以他跟戚临之间也就开学受人欺负时戚临帮了他一次，然后两人又约了一次饭的交集罢了。


    说是朋友，但也没有那么熟悉。


    “早说啊兄弟！”


    刚被澄愿定义为“稍微熟悉些的陌生人”的戚临咧嘴一笑，抬起手就搭在了他的肩上。


    而后他语气亲昵：“早说你长这么好看，我肯定每天……啊不，每节课下课都来找你玩啊！”


    超级颜控的戚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澄愿，恨不得自己就长这个样儿。


    不过……


    “你逃课？”


    戚临挑了挑眉，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问。


    在他的眼里，澄愿简直就是“乖学生”的代名词，长得乖乖的，做事也乖乖的，要说他逃课……


    戚临着实有些不敢相信。


    但听到他这么说的澄愿却是“腾”地一下就红了脸。


    他慌忙摆手，但又想起来自己确实跟逃课没什么区别。


    只是在内心的谴责下，他还是想为自己再争取一下下。


    「我正要请假的……」


    澄愿犹犹豫豫地打着字，戚临却了然一笑，抓着他就往某个方向走，丝毫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哎呀请什么假嘛！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


    等被人带着穿过草坪，站在围墙下的时候，澄愿已经有些发懵了。


    他万万没想到，戚临口中的“好地方”，得先翻出墙去再说。


    从没做过这般“出格”事情的澄愿下意识就要拒绝，但他字还没打完，戚临那边就已经翻上了墙头，正做贼似地朝他招手：


    “快快快！你看清我刚才的动作了吧？就踩着那块儿大石头蹬上来就行！”


    澄愿：「我……要不然我还是……」


    戚临：“快来快来，我接着你！”


    澄愿：……


    他最终还是没能抵得住戚临的再三邀请。又或者说是他本身也有着这种叛逆倾向，总之等澄愿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墙头上坐着了。


    “可以啊小澄！”


    戚临拍了下澄愿的肩，本意是想夸夸他的，但他这一巴掌下去，澄愿却下意识地抖了抖。


    ……有、有点高。


    方才有着大石头垫底还不明显，现下外面什么都没有了，澄愿看着那光秃秃的地面就有些欲哭无泪了。


    但戚临神经大条，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单手撑着墙头，一个帅气地下跳就落了地。


    末了他捋了两下头发，拍了拍手：“看见哥刚才那帅气利落的跳跃了没？来！到你了小橙子！”


    戚临仰着头看澄愿，面带鼓励。


    澄愿：「……好。」


    只是翻个墙而已，澄愿不想扫兴。更何况他人已经到墙上了，跳哪边不是跳。


    这么想着，他深吸一口气，学着戚临刚才的样子，慢慢地把身体重心往右手上放。


    然而就在他微一用力准备往下跳时——


    目光倏地扫过戚临身后。


    ！！！


    澄愿顿时便瞪大眼睛，只听“啪”的一声，像是气球被针一扎，心里的那股气儿便散了。


    ……是、是他？


    他怎么会来这里？


    心跳如鼓，有意外再遇的激动与欢欣，也有被撞见做坏事的心虚与尴尬，澄愿目光亮而怔然地盯着那人，丝毫没意识到此刻的他正跟人四目相对。


    炙热的阳光之下。


    陆川行微眯着眼，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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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看过来的时候眸色沉沉，但距离太远，又有阳光阻挠视线，澄愿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身后看，戚临疑惑地挑了挑眉，然后转身：


    “小橙子你看什……卧槽！！”


    等他反应过来那人是谁的时候，戚临的满脑子只有两个字：完了。


    真的完了！！


    ……谁能告诉他，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为什么他那冷酷无情全年无休的工作狂小叔会出现在这里啊！！


    他拔腿就想跑，但脚刚抬起来就被男人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给定住了动作。


    澄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一边害怕身后那不知何时会追上来的威胁，一边局促地坐在墙头上，进退两难。


    他这会儿倒是想跳下去了，但……脑海中却倏然闪过陆川行看向他的眼神。


    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淡淡的、沉沉的，明明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澄愿偏就是被他这样的眼神给吓住，先前的激动全然不见，他手指紧扒着墙头，一时之间什么动作都不敢有。


    而后就在两人这大气不敢喘的气氛里，陆川行开了口。


    他没管戚临，径直路过他走到澄愿跟前。


    然后——


    他抬起眼，语气淡淡：“逃课？”


    澄愿心头一跳。


    凛冽寒风下，他却像是被一团火围住炙烤，视线不自觉地飘忽起来。


    分明是跟戚临一样的问题，但由陆川行说出来时，压迫感顿时就放大了好几倍，让人连说谎的勇气都提不起来。


    ……不过他现在也确实是在逃课就是了。


    澄愿憋红了脸，没敢说话。


    陆川行带给他的压迫感太强，以至于他压根儿就没反应过来，两人只是见过一面的关系而已，他管不到他的！


    但现在的澄愿只乖乖地往那一坐，陆川行说什么他就听什么，被训了也只敢偷偷委屈一下，像一块甜甜软软的小蛋糕。


    陆川行盯着墙头上的少年看了良久，直到刺眼的光线落进来，他微眯起眼，似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下来。”


    男人张开手臂，半是诱哄半是命令地说。


    “……”


    意识到陆川行在说什么的时候，澄愿脸色倏然爆红，他摇摇头，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打：「不、不用，我可以的！我可以自己跳下去的！」


    清澈的少年音从话筒里传来。


    这个声音是软件根据澄愿幼时的语音分析判断出来的，十七岁的澄愿应有的音色。


    清澈的，却又有些乖软的。像是女同学经常挂在嘴边的那种omega的声音。


    澄愿起初是不想用的，因为他感觉一点儿都不硬气，他才不可能是这种声音！


    但当时设置时姥姥也在旁边，澄愿觉得不像，她却觉得长大后的澄愿说话音色就是这样。


    两人一番“争执”，澄愿终究是不忍心看姥姥露出遗憾的表情，咬着牙用了。


    这一用就用到了现在。


    ……


    陆川行是第一次听见“澄愿的声音”。


    上一次在超市的时候，澄愿手机没电，两人只能通过便利贴交流。


    然而这一次，少年乖巧地坐在墙头上，眼睛微垂着，像小猫一样看着他，脸上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化妆品，露出一张瓷白干净的脸蛋儿，声音也是乖乖软软的……


    更像小水母了。


    陆川行微不可查地失神一瞬，再看向澄愿时，眼底神色似乎晦暗了些许。


    他忍着皮肤下倏而涌起的焦躁，又耐着性子重复：“下来。”


    他嗓音低沉而干涩：“有我接着你。”


    “……不会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