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作品:《修罗场的万人嫌炮灰死遁后》 第四十一章
王元鸿不曾见过这样失态的君照雪。
他吐了血,刺目的鲜血染在了月白长袍上面,好似那种温柔彻底被扭曲,露出了本性里的桀骜和叛逆。
据说东宫那一夜,太子也是如此失态,现在风水轮流转,竟也轮到了君照雪了吗?
不论是谁,都是因为沈灼!
王元鸿恨得牙根发麻,咬得咯咯作响,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籍田之前,他曾去了庾家一趟。
君照雪乃庾家门客,他算准了那一日君照雪会在,这才找了个借口去了庾家。
没想到,却被他偷听到了一个天大秘密——
‘石煊一定很满意七殿下近来的果决。’
‘在回朝之前,他会派人看着七皇子,一旦七皇子出了任何问题,他都会出手帮助七皇子。’
‘毕竟七皇子此前已通过了他的考题,石煊厌恶的是任人宰割的七皇子,却一定舍不得聪慧的七皇子。’
‘他是被他选中的。’
‘谁让石煊和祝家关系匪浅?’
庾家家主庾长乐,正摸着怀中的狸奴幼崽,笑得意味深长,‘君先生,这消息你可满意?’
王元鸿倒吸一口凉气,忽而想起了一件事。
据说当年四家之中,同祝聆歌祝熙之姐弟渊源最深的是庾家,便连谢家都要靠边站。
能查到石煊和祝家姐弟关系匪浅,恐怕也只有庾家了。
王元鸿连忙躲得老远,生怕被人发现。
庾长乐似有察觉,还好庾家另有人拜访,这才使得庾长乐没把怀疑出口,反倒从后院去往了正厅。
不知过去多久,王元鸿躲在假山里蹲得腿都软了,君照雪都一直没有离开后院。
王元鸿又听闻君照雪对随侍说道:‘听说……七皇子近来在调理身体?还有传闻说他不能去籍田了?籍田之变的核心必得是七皇子,石煊只会为了七皇子反咬晋宣帝。石煊一乱校事府便乱,校事府一乱晋朝便乱。届时,宁国才能有喘息。’
他蛰伏十年,为了宁国要弄乱晋朝朝廷的三个支柱:世家、清流、以及校事府。
清流现在有军马案,世家现在有天然对立、就差最后的校事府。其中关键就是石煊和晋宣帝反目,帝王被自己的刀刺到,那该有多么让人兴奋。
正因为有石煊,沈灼才会是重中之重。
君照雪:‘把天星送到长乾宫。’
潇云一惊:‘可那是您母妃给您的保命之物,这件事乃是您最大的秘密,连您的皇兄都不知道,为何要……’
君照雪:‘给。’
潇云无奈,只得遵从。
他备好了木盒,便看着君照雪把装有天星的瓷瓶放入里面。
正当潇云打算送去长乾宫时,却听到君照雪喊了一句:‘等等。’
本不应该多此一举的。
君照雪拿出了一枚玉佩,也轻轻放置在了木盒之中,或许连他自己也没能弄清心头的刺疼:‘也许有这玉佩,能让沈清昭最后再信我一次,天星是真的解药。’
王元鸿蜷缩在假山背后,目送着君照雪离去。
他眼神失落,心里的苦闷被那一枚玉佩点燃。
君照雪看似温润,却是一块寒玉。
不是谁都能握住他。
王元鸿本以为君照雪会一直如此,对谁都伪装,对谁都不上心,然而这一次,他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君照雪是真的对沈灼上了心。
唯一能握住他的人是沈灼。
王元鸿离开庾家时,如行尸走肉,失魂落魄,连差一点被行驶而过的牛车撞到都没有太大反应。
他跌坐在大街上,衣摆沾染泥泞,知晓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得到君照雪的偏爱了。
那枚玉佩,成为刺向王元鸿的刀。
王元鸿痴怔的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君如琢,你竟这般喜爱沈灼!”
“他对你百依百顺时,你弃之如敝履;他现在根本不在乎你了,你却发现自己真心喜欢他了?”
“你可真行。”
“君如琢,你比我又胜了多少!?”
王元鸿根本不在乎沈灼中不中药,现今却因为君照雪对沈灼的维护,对沈灼生出了一丝报复快感。
孟春时节夜风寒凉,吹动得林海在地面投下幢幢树影,好似狰狞的鬼爪一般。
那些浓重的阴影,无法被月光冲淡,全落在王元鸿和君照雪两人身上。
君照雪心痛如裂,再难扼制对王元鸿的厌恶,掐住了王元鸿的喉咙。
他呼吸炙热,身上因药效渗出一层薄汗,脑子里却无半点暧/昧,全是刺骨而危险的杀意。
他不想装了,他也不愿意装了。
宁国的太子,从小便是个离经叛道之人,来晋朝被束缚了整整十年,也该到头了。
王元鸿双眼上翻,渐渐窒息得不能呼吸:“没用……了……沈灼……今夜……一定会……”
潇云惊慌的凑了上来:“郎君!大局为重!”
君照雪:“大局,又是大局。”
“十年前我身为宁国太子,被迫来到晋朝,你们便说是为了大局;三年前布局军马案和籍田之变,忍受那些世家公子滋扰,你们又说是为了大局;现在酒宴布局失败,我和沈灼都中了药,你们还是说大局。”
君照雪苦痛的笑着,回头看向潇云,“我究竟要为了大局,退让到什么地步?”
潇云:“……”
他忽然觉得郎君可怜。
君照雪不再看潇云,手上青筋凸起,即将要把王元鸿掐死时,才陡然松开了手。
王元鸿一朝喘息,惊恐万分的看向了君照雪。
他想过他会心狠手辣,但万万没想到他会如此心狠手辣,竟真的想要杀了他。
他再也不是他梦寐以求的清雅君子。
王元鸿心头生出了惧怕,牙齿打颤的跌坐在地上,捂住了受伤渗血的面颊。
他错了。
他不该招惹君照雪!
王元鸿发/泄过后,贪生之念便蹿上心头,当即在地上腿软而丑陋的爬行,想要远离眼前的危险。
然而君照雪又怎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王元鸿被强行捉住,灌入了一颗药。
他涕泪横流,恶心的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你做什么!?”
君照雪死气沉沉的说:“王家三郎不是惯会玩儿这些阴险招式吗?你我乃是一路货色,你不知道我会做什么?”
王元鸿呲目欲裂:“你用毒控制我?”
宁国虽是小国,皇室却大多善药。
君照雪拿出另一个瓷瓶,吩咐潇云压住王元鸿,又打开了瓷瓶的木塞:“这是解药。”
王元鸿一愣,下意识便想要抢夺,却被潇云死死压制而无法起身。
君照雪将瓷瓶斜倒,倒得一滴都不剩:“现在解药没了,唯一知道药方的就我一个。”
王元鸿肝胆欲裂的看着君照雪,没想到他的本性竟爱蹂/躏他人。
从来都没有什么温雅君子。
那是他刻意捏造的温柔,还只给了沈灼一个人。
王元鸿终于怕了,哆嗦的说:“我……不会说的。”
君照雪沉着脸示意潇云松手,王元鸿这才逃命一般逃离了小树林,好似跑慢了一步都会失去性命。
深幽的黑暗覆盖着小树林,月光无法穿过密密匝匝的树叶,让入目的一切也更加昏暗。
那些褶皱的树皮,好似一张张狰狞的脸,让人不禁打颤。
冰凉的夜风,也带不走身上灼热。
君照雪趴在树干上喘息:“潇云,去追。”
潇云不可置信:“郎君,你也中了药!”
君照雪:“不必管我,我时常对自己用药,春/药才发得这般迟,也来得不猛烈,但沈灼却不一样……”
他不敢说下去,也不敢想下去。
只要一想到沈灼会出事,心里的懊悔便如潮水般漫了上来。
潇云不忍的说:“郎君自己不都说过了吗?或许已经迟了。”
迟了?
那两个字,化作剜心之痛。
君照雪扶着粗糙的树干,连掌心用力得早已被磨破了皮也没察觉。
“不,不会的。”
可连君照雪自己都知道这句话有多无力。
他面如土色,无法言语,心脏被一只小虫啃噬。
漫长的折磨开始了。
药效散发,最难熬的时候,君照雪痛苦的呢喃:“为什么要被我察觉出我是喜欢沈灼的?为什么?”
若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或许不会那么心痛了。
潇云心痛道:“郎君……”
君照雪自嘲的说:“潇云,哈哈哈哈,你说,我知道了喜爱沈灼又如何?为了宁国,我的计划不会有任何改变。”
潇云:“……”
可您为何看上去这样痛苦呢?
君照雪眼瞳里满是血丝:“宴上的谢家和桓家如何了?”
潇云诧异的问:“郎君想做什么?”
君照雪:“酒宴出了乱子,那些世家公子看不出来,桓家和谢家一定看得出来。谢家随行宗琪,一定会在酒宴现身。来不及等到籍田了,准备好埋伏,今晚便行动。”
君照雪表面上和谢家合作,实际上是想勾出宗琪,然后再行刺杀一事。
只有这样,军马案才无法翻身。
宗天朗一死,清流那头才会乱。
潇云愈发惊慌:“此事为何要特意嘱咐我?郎君不想随我一起回宴上吗?”
今夜生了太多乱子,本该诬陷之七皇子,却抢走了郎君辛苦布局的全部成果。
来日殿前对峙,谁也不敢说他有嫌疑了。
“正因如此,一个目的不成更得达成另一个!”
君照雪尝到了自己口中的血腥味,仍在交代,“还有那壶酒,记得妥善保管,莫要被旁人找到。宁国使臣就要抵达观礼了,在此之前皇帝一定不想节外生枝。倘若我出事被闹大,皇帝定然会怀疑时机太凑巧,从而更加疑心世家和皇子。”
潇云:“殿下!”
不是郎君,而是殿下。
他的呼喊,却换不回心意已决的君照雪。
君照雪背过身去,狠厉的说道:“你去酒宴,替我布下杀局。”
他赤红着双眼,“我去寻沈灼,倘若桓擎真敢做什么,我会将他千刀万剐。”
为宁国忍让了十年,他想要为自己放纵这一次。
哪怕,已经迟了。
—
半个时辰前——
沈灼在夏乐的搀扶下,回到了驿站厢房。
孟春寒意未消,厢房内燃着上好的银丝炭,往日沈灼还嫌冷,可现在却热得烫人。
沈灼无力的倒在软榻喘息,身上出了一层黏腻薄汗,眼尾烧得泛红,屏风上的海棠春睡图好似也在懒懒看他。
那杯酒里的毒这么厉害的吗?
沈灼强支着精神:“郭展他们人呢?”
夏乐:“方才桓家在主宴上奏,说是今日路上遇变,唯恐晚上也会这样,便非要让薛才瑾抽调宗室和朝臣们的随行,好保护今上的安全。”
被调走了?
沈灼隐约的感受到了一丝古怪,脑子却混沌得理不清头绪:“扶我去里面的浴池。”
夏乐一怔:“喏。”
殿下这是怎么了?
此处驿站前不久才修葺过一次,最让人称赞的便是几处温泉池,被分给了身份最尊贵的几人。
温泉水沸且清,只加盖了顶棚和三面矮红木墙,一面敞风却不寒冷。
一支即将开败的桃花,不安分的从墙外伸了进来,几片花瓣也落到了温泉池水之中。
沈灼被夏乐扶着进到了浴池,身上软绵无力的斜靠在红漆柱子上面,他扯弄着腰带,直把自己扯得衣衫凌乱。
夏乐:“殿下,不若奴去找叶内侍?”
沈灼呼吸紊乱,却没有回答。
什么?
烧得晕晕乎乎的脑子,无法将夏乐的话辨认清楚。
夏乐愈发担忧,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慌忙朝着校事府的方向而去了。
“夏乐?”
“夏乐?”
连唤了两声,皆不见人来。
到底那是什么毒?
看来得早些服下天星。
沈灼拿出瓷瓶,将那颗药丸吞入腹中。他身体里的第二种毒哪怕只喝下一口,也须得太医调理半年才能痊愈。
在服下天星后,除却那股热气,沈灼隐约觉得多日来积压在喉咙里的血腥气减弱。
天星药力果真奇特。
他被下的第二种毒的确解了。
然而沈灼身上的热气却分毫没有消散,还在愈演愈烈。
沈灼在思绪浑浊之中猛地惊醒,终于意识到了那杯酒里的毒不对劲,心头还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猜测。
沈灼烦躁的扯着自己的外衣,想要早些沐浴消一消身体的滚烫,却不慎跌在了白玉池边,一只脚都陷在了池水之中。
与此同时,一个人影终于从角落窜出。
桓擎推门走进,便瞧见了他毕生难忘的场景——
香霭满室,雾色缭绕,温泉水升腾的热气,更添一丝旖旎。
沈灼蜷伏在浴池边,薄衫被汗水湿透,孤傲倔强的面容强忍着不想泄出一丝痛苦,只是死咬着艳若淬血的唇瓣。
他整个人喘息连连,宛若从水底捞出的鬼魅。
原本的心虚,瞬间被麻痒取代。
桓擎直愣愣的看着,多日来的绮梦化作了实物。
自从在牛车见到沈灼坐在叶听霜腿上的画面后,他寻了太多的相似之人,有手相似,有身形相似,有眉眼相似……他甚至痴态到命令那些妓人学沈灼的样子骂他。
这样大肆寻妓的行为自然引起了父亲的不满,还说什么他的口味怎的愈发不堪了。
如今士大夫尚美,蓄妓之风又成风尚,听闻江南富商蓄妓百人宴客,士族间又拿此事来攀比,父亲虽有微词却没再说些什么。
但寻了再多又如何?
毫无用处。
没有一个人能抵得上沈灼。
他的执念一天比一天更深。
直到那一日遇上了失魂落魄的王元鸿,那傻子做不出下春/药的事情,这当然是桓擎的撺掇。
也好,他要他的人,我要我的人。
桓擎撩开梁上悬下的红色披纱:“七殿下可有什么地方不适?”
沈灼迷糊的脑子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猛地看向了浴池门口的桓擎:“你来做什么?”
桓擎是来看他出糗的?
桓擎:“下臣见七殿下提早离宴,所以格外担心……”
正说着话,桓擎便痴迷的进了一步。
沈灼厉然道:“滚出去。”
这反应,难道是……?
沈灼回想起王元鸿拿了两杯酒,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太过专注对付君照雪,而忘记了其他人也能翻起风浪!
他是被牵连了。
桓擎:“七殿下当真聪颖,立马就想明白了今日酒宴的事了?王元鸿其心歹毒,竟对殿下下手。”
沈灼眉目冷得好似一块冰:“那你又跟过来做什么?”
桓擎看得着迷:“自然是发现了王元鸿的下作行为,所以想来帮一帮殿下。”
若说世家公子,亦是倾全族之力供养,却仍是不可及。
小殿下被至尊至贵的权势养大,他傲慢或恶毒,天真或恶劣,皆给人一种天下少有的珍稀感。
再难找到第二人。
桓擎终于明白——
他自然不可能爱沈灼那张被毁的脸,而是爱着拥有那份稀少的颤栗。
两人对话间,桓擎与沈灼的距离已不足十步。
沈灼猛地对上了桓擎满带渴求的眼,脑子嗡了一声,饶是他再傻,也明白了桓擎露骨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桓擎脑子不正常?
难道有怪癖恋丑?
许多疑惑,同时浮现脑海,沈灼想起了‘白光’,想起了它说过这里不是人人都想折磨他的世界,或许他真的是被桓擎觊觎了。
但比起验证,他更多感到了诡异。
多不长眼啊,竟然有人会觊觎自己。
在沈灼沉思间,桓擎便已来到了不足他三步的地方。
越来越近的距离,让沈灼察觉到了危险。
他撑起最后一丝力气,朝着后方退去。
他退,桓擎便进。
沈灼发狠的骂道:“放肆!你若敢越雷池半步,仔细你的脑袋!”
他发怒的时候,黑珍珠般的眼眸也熠熠生辉。
看遍了枯燥和死寂,这样的鲜活令桓擎爱不释手。
桓擎看得更加痴迷:“一会儿待药效发作,殿下就不会这么说了。”
桓擎虽是家中庶子,却胆大妄为惯了。
桓家除他以外并无男丁,桓家家主之位日后还不是落到他的头上?
桓擎自然不可能放开咬上的肉。
短暂的追逐之间,沈灼已经没了力气,还不慎打翻了香炉,里面的果木粉末撒了出来,他也跌倒在了地上。
沈灼墨发松散,衣衫凌乱,失了往日强硬的模样,羸弱又苍白。
桓擎为此而心折。
桓擎见状,靠近了沈灼:“殿下要怪就怪王元鸿……”
然而刚一靠近,沈灼便拽起里面还滚烫的粉末,洒向了桓擎的眼睛。
“啊啊啊啊——!”
桓擎的双眼被灼伤,捂着眼睛发出痛苦的哀嚎。
沈灼呼吸灼热,借着柱子站起身:“我是中了药,可脑子没变傻。帮?笑话!”
眼睛何等脆弱?如何能用滚烫的粉末直接挥洒?
况且沈灼方才等到离得近了,保证粉末会入眼,才撒了过来。
桓擎咬牙切齿,下颚青筋凸起。
他忽然拽住了沈灼的脚踝,又扯下悬在梁上的红色披纱。
桓擎忍着眼睛的剧痛:“我和太子表兄又有什么不同?下一任桓家家主便是我,表兄能捧着你,我也能捧着你!”
方才的反击,已是用尽了沈灼最后一丝力气。
桓擎扯下梁上披纱,将沈灼绑在了柱子上面:“七殿下,你或许还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你不该跟来籍田,你已是四面楚歌,倒不如忍下我,让我来为你破局……”
“你在做什么?”
桓擎的话只到一半,身后传来浓浓戾气的声音。
桓擎吓了一大跳,很快分辨出这声音正是他畏惧如狼的太子表兄!
太子面上乍青乍白,如一尊煞气阎罗,重复着问道:“你在做什么?”
太子方才在大宴陪着晋宣帝,席间饮下了不少酒水,醉意上头心却更加苦闷,便想见一见沈灼。
然而刚一进来,便瞧见了这一幕。
他如珠如宝的宠爱着沈灼,把他养得娇纵而金贵,甚至连沈灼身上天真的恶毒,也由他悉心呵护。
然而他看到了什么?
他宠爱的弟弟被桓擎绑住了双手,羞愤欲滴,衣衫也因挣扎而松垮。
桓擎该死!
沈灼几乎是在瞧见太子的第一时间,便知晓了太子所想——
他这位阿兄大抵是觉得,自己宠爱过的东西,也应该天生比旁人更高人一等。
沈灼尝试着挣扎,却毫无作用,只得更加羞愤。
他咬着唇瓣,不情不愿的喊:“救救我。”
他承认自己是在使坏。
他想看到太子和桓擎反目。
哪怕离间不能成功,若能激起太子对自己所属物哪怕半分的愤怒,都是为他争取了时间。
然而太子的反应却出乎了沈灼的意料。
太子见他被欺负得眼尾殷红,一股怒火便腾腾上窜。
若不是无助到极点,清昭何以会委屈自己向他低头?
太子咬牙切齿:“桓擎!你敢觊觎皇子?”
太子没有再看桓擎,而是径直走向了沈灼,以一个保护者的姿态。
“清昭,不必闭眼,待在这里好好看着,这就是觊觎你的人的下场,阿兄替你惩处了他。”
沈灼:“……”
太子想对桓擎做什么?
他看得出太子怒火中烧,理智全无,不然也不会连绑着他双手的披纱都没解开。
下一刻,太子抽出了腰间佩剑,猛地朝着桓擎劈砍而去。
长剑嵌在了木板里,削掉了桓擎的一缕发丝。
桓擎听到劈风之声,哪怕眼睛受伤也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表兄!!!”
太子回头同他对视:“看清楚了吗?”
沈灼看得几乎难以呼吸,很难想象他的离间效果这么好,好到能让太子挥剑砍向桓擎。
这并非简单威慑的一剑,这一剑让桓擎这个桓家下一任家主,再也不会投效太子。
他和他分明已经决裂,太子却比决裂前更加护着他。
沈灼无力的靠着柱子,因药效而双颊泛红,连支撑都费劲儿。
听到太子问话,沈灼强撑着笑问:“若是我没看清楚呢?”
只因为沈灼一句话。
随即——
太子提剑再度刺去。
发号施令并且主导的人是沈灼,让人何等吃惊。
桓擎屁滚尿流,吓得不停后退:“表兄我知错了,我不敢了,饶了我,饶了我吧!”
桓擎双腿颤动,眼睛痛得根本睁不开。
可那把剑第二次劈下时,贯穿了他的左手臂,鲜血正滴落在木板上面。
灼目的血液红色,蜿蜒在白玉石板上,比墙外伸进来的那支桃花还要绮艳。
沈灼大脑充血,连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
桓家和太子一脉相承,哪怕桓擎真的做了什么,太子也不该这么做。
太子魔怔了吗?
然而太子是真的魔怔,从东宫那天晚上开始。
“接下来的事情,会污了清昭的眼睛,便不必再看了。”
太子走回沈灼身边,用地上被撕扯的披纱,一层层的蒙住了沈灼的眼睛。
沈灼心里发紧,不知道太子究竟想做什么。
他的手被绑在柱子上,眼睛也被绑住了,朦朦胧胧仅能瞧见轮廓。
太子没有说话,阴沉着脸持剑走进桓擎。
桓擎这才明白这是太子想要对他动手了。
“表兄,表兄……”
“我不敢觊觎和强迫七皇子了,你放过我……求求你……”
觊觎?强迫?
那个字眼刺痛了太子,随之而来的则是更深的愤怒,仿佛许久以来积压的一切全都爆发了出来。
若没说出这句话,太子不会知晓。
当他发现这件事时,竟想要当场阉了桓擎。
桓擎又被刺中了大腿,只是偏了几寸,这才明白了太子想做什么。桓擎惊恐的朝后爬着,待恢复了些力气便赶忙起身离开了浴室。
太子面冷得宛若煞神,紧跟了过去,像是怒极非要废了桓擎。
沈灼被独留在浴池,眼睛被绑住,手脚也被绑住,药效却越来越强。
热。
麻。
两种滋味,在不停交织。
他的呼吸愈发粗重,不自觉的发出了呜音,混沌的脑子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
没过多久,沈灼瞧见了一个模糊人影,正朝着他靠近。
“谁?”
沈灼心头戒备,一时间难以判断对方是不是太子。
那个人影由远及近,立在了白烟袅袅的一处。
沈灼羞愤的咬着唇瓣,浴室内光线晦暗阴靡,热气升腾的白烟缭绕在他的身边,衬得他昳丽姿容欺霜赛雪,绚灿红梅。
叶听霜便这样看着。
一眼再难忘。
叶听霜一步步朝着沈灼的靠近,本欲解开他眼睛上的纱,沈灼却在此刻低喊:“是阿兄吗?”
若非情况紧急,他断然不会喊出‘阿兄’两个字,他早已决定了和太子反目。
叶听霜的脚步忽而顿住。
他对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叶听霜鲜少瞧见沈灼如此示弱的时候。
心脏在胡乱跳动,又想起方才桓擎差点对他动手,浓烈的戾气和病态的疯劲儿便浮现了出来,他甚至对桓擎动了杀意。
叶听霜贪婪的看着沈灼。
殿下,我已经提醒过你了,若你出事我一定会发疯。
不能怪我。
于是——
他前进了一步。
不仅仅只满足于看着,还想要触碰。
心里的禁忌被打开,他宛若朝圣一般,小心又滚烫的摸上了他的脚踝。
沈灼抖了起来,终于开始发慌。
药效在此刻失控,光是被摸了一下,便宛若火烫。
“你敢!”
不是太子,但看不到是谁!
叶听霜现在还真敢。
他用渗出薄汗的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虔诚的撬开了他的嘴唇,带着缠绵至死的意味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被他渴望了许久的吻。
他太习惯于压抑自己,遇事总是克制、克制、克制。
正因如此,爆发的时候才会比任何人都要汹涌。
那让他自食恶果吧。
分明中药的人是沈灼,叶听霜却比沈灼更加失控,虔诚的吻渐渐变了味道,凶戾得仿佛不想松开。
沈灼发出呜声:“你这个混……蛋……”
对方吻得太用力,让他无法呼吸。
喘息和暧/昧交织,沈灼奋力挣扎:“呜……若被我知道你是谁,我必扒了你的皮!”
叶听霜眼底浮现一丝餍足。
一个饿得要死的人得到一块肉,比起冷静思考,他更会护食和失控。
他失控的吻着他,如恶兽咀嚼肉。
他的一切空洞,都只能被沈灼填满。
直至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这种感情名为何物——
他喜欢沈灼。
至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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