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以后，只要兰山和宋英不在，兰美兮就会去陪这个弟弟，有时候是一上午，有时候就几个小时。


    而兰美兮每次去都不会空着手，今天带玩具，明天带书。


    总之，那段时间他们两个都很开心。


    兰美兮逐渐不吃药也能睡着了，而兰子兮也有了期待。


    他每天都期待着爸爸妈妈不要在这里，最好从今以后都不要。


    他喜欢兰美兮，希望兰美兮天天在。


    兰子兮生日前三天，兰美兮去找他。


    说实话，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段时间兰子兮越来越不好。


    医生已经不允许她带他出去了，他的头发也没有原来多，眼睛下面有了很明显的红肿。


    但是兰美兮像看不出来一样，仍笑嘻嘻地跟他玩儿。


    “我看看啊，我抽哪一张呢？”


    他们正在玩儿抽小鬼的扑克游戏，两人的脸上都贴了不少的纸条。


    兰美兮在兰子兮仅有的两张牌上来回摸，最终停在左边那张牌上，“这张吧。”


    “姐姐确定吗？”


    “确定！”兰美兮挑眉，“想蒙我选另一张，我才不上当呢！”


    说着，兰美兮干脆利落地抽过那张牌。同时，听见了兰子兮肆无忌惮的笑声，“哈哈哈，姐姐又输了！”


    兰美兮看着手里的鬼牌，狠狠往床上一扔，“为什么！”


    然后捏着兰子兮的小脸，恶狠狠地说：“你居然骗我！”


    “我哪有？明明提醒了你的。”


    “哼！”兰美兮放下手，把脸贴近兰子兮，“来吧，愿赌服输。”


    贴完纸条，有人敲门，是兰子兮的主治医生齐医生进来了。


    进来后看见两人满脸纸条，笑了，“哟，这是跟姐姐玩什么呢？”


    子兮拿起面前的纸牌，骄傲地说：“抽小鬼，齐叔叔，我姐姐输了我可多次了。”


    “小鬼，我是让着你好不好？”


    “哈哈哈。”齐医生被逗笑了，把兰子兮脸上的纸条全揭了下来，开始例行询问今天的情况。


    看完以后，他轻声跟兰子兮说：“子兮很棒，最近恢复得很好哦，继续加油！”


    “谢谢叔叔，我会加油的！”


    医生摸了摸兰子兮的脑袋后，就出去了。


    中午，兰美兮趁着他睡着，偷偷去找了一趟医生。


    “不好意思齐医生，打扰你午休了。”


    齐医生很热心，“没事，你是想问问子兮的情况吧？”


    “对。”兰美兮点头，“我看他最近跟之前比，好像不是很好。”


    “没错，情况是有点糟糕。”


    齐医生拿出了兰子兮最近做的一些检查，一项项跟兰美兮说。


    她其实听不懂，也没有听进去，明明是来问病情的，可现在满脑子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完情况，齐医生放下资料，“我已经安排了三天后的手术，子兮爸爸知道。”


    “三天后？20号吗？”


    “对，20号的第一台手术。”


    不知道为什么，兰美兮听见子兮要在他自己生日当天手术时，心情就特别不好，“我能问一下，这个手术成功的几率有多少吗？”


    “嗯……”齐医生垂眸想了想，“说实话，只要是这种大型的手术，就都会有风险。而且这个手术不是我做，我没有办法跟你说。”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啊医生。”


    出了办公室，兰美兮心情很低落，胸口像被千斤石头压着一样喘不过气。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调整好心情回了病房，却发现兰子兮醒了。


    “怎么没继续睡，是哪里又疼了吗？”兰美兮跑过去，坐在床上问。


    兰子兮摇摇头，“没有，睡不着了姐姐。”


    “那姐姐给你讲故事，哄你睡，好不好？”


    兰子兮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轻声说：“姐姐，我是不是活不久了？”


    兰美兮心脏猛地一收缩，睫毛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说什么呢你。”


    “我出生就病了，而且治不好，爸爸妈妈不说，但是我知道。从我有记忆起，我就一直在医院，很少出去。”


    兰美兮鼻子酸了，她看向别处，努力把眼泪憋了回去。可兰子兮还像个小大人一样，继续说。


    “其实我知道，他们已经尽力给我治了，可能是一直治不好，所以后来才放弃。”


    兰美兮有些忍不住，她不想让兰子兮继续说下去，但又不忍心制止。


    知道兰美兮哭了，兰子兮就拿自己的小手盖住她的安慰，“我第一次在爸爸手机里看见姐姐的照片，就很喜欢姐姐。


    我知道妈妈伤害了你，所以就想对你好一点。”


    兰美兮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落了满脸。


    她抬手胡乱擦着，然后握住兰子兮的肩膀，认真且坚定地说：“子兮，姐姐一定会把你治好的！一定会让你快快乐乐地长大！相信我，好吗？”


    兰子兮笑了，他其实知道自己没可能治好的。


    毕竟自己的身体，自己真的很清楚。可他还是笑着说：“嗯，我相信姐姐！姐姐从来没有骗过我！”


    手术前一天，兰美兮没有管宋英和兰山在不在，一大早就来陪兰子兮。


    还带了他喜欢的变形金刚。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玩了一天，一起吃了三顿饭。


    手术当天，兰美兮早早去了医院。


    宋英又住院了，只有兰山一个人陪着兰子兮，兰美兮也没心思询问宋英到底哪里不好。


    兰子兮剃了光头，推他进手术室的路上，他一直在和兰美兮玩笑。


    “姐姐，你剃光头一定很丑。”


    “哈，我这么好看，剃了光头也一样好看好不好！等你做完手术，姐姐就剃一个给你看看。”


    “真的吗？”兰子兮惊讶地问。


    兰美兮挑眉道：“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拉勾。”兰子兮从被子里伸出自己的小手。


    兰美兮看着那个不再肉乎乎的小手，勾了上去，“拉勾。”


    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兰美兮突然就慌了。她死死拽着兰子兮的床，不肯松手。


    推床的护士说：“这位家属，你得松开了。”


    “美兮，松开啊。”兰山也劝。


    兰美兮没有听，她心脏跳得飞快，而且预感特别不好。


    “子兮，听姐姐说。”她紧紧抓住兰子兮的手，“姐姐就在这儿，你一定要坚强，然后等手术完，看着姐姐剃光头，好不好？”


    此时的兰子兮莫名像个大人，他轻拍着兰美兮的手背，露出一个很甜的笑，“好。”


    他被推进去了，手术室大门紧紧关上。


    兰美兮的心也随着那个大门落了锁。


    半小时过去了，


    一小时过去了，


    两小时过去了，


    ……


    兰美兮看着表，三个小时了，整整三个小时了，子兮还没有出来。


    又过了二十分钟，手术室的灯灭了，大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兰美兮和兰山立马冲了上去。


    兰山：“怎么样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恭喜，手术很顺利。”


    听见这几个字后，兰美兮一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了下去。


    “美兮！”兰山立马扶住她，“美兮，没事吧？”


    兰美兮稳稳身子，有气无力地回答，“没事。”


    她害怕极了，她真的害怕极了！


    这三个小时里，她每一分每一秒都害怕失去这个弟弟。


    “里面还在做收尾工作，你们耐心等一下。”


    兰山说：“好，谢谢你，谢谢你医生！”


    又过了半个小时，手术室的大门再次推开，护士推着兰子兮出来了。


    兰美兮和兰山连忙上前，一起把子兮推回了病房，又抬到了病房里的床上。


    护士给子兮弄好各种仪器设备，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就推着车走了。


    兰美兮看着床上那个满身仪器，却又小小的身影，眼泪没控制住，夺眶而出。


    没多久，齐医生来了，询问了情况，又跟兰山说了一些后续的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兰美兮全程都看着兰子兮，看着旁边心电仪器上稳定的波动，心里那股不安才逐渐消退。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兰子兮醒了。


    “子兮，你醒了？”


    听见兰子兮醒了，兰山也连忙过去，“宝贝，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或许是麻药劲还没有完全下去，兰子兮眼神有点呆呆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没有。”


    刚做完手术，他还很虚弱，说话几乎都是气音。


    兰美兮连忙说：“你别说话了，好好休息。”


    “对对对宝贝，不要说话了。”


    刚刚医生嘱咐过，兰子兮过个半小时，最多一个小时就会醒，醒了不要让他说太多的话。


    就在这时候，兰山的手机响了，他出去接了个电话，再进来后，脸色不是很好。


    他把兰美兮拉到一边说：“美兮，我……我必须得出去一趟，子兮他……”


    对于兰山的这个举动，兰美兮只是皱了下眉毛，但并不惊讶。


    她看了兰山两秒，很平常地说：“你去吧。”然后转身又去了兰子兮身边。


    其实兰山还想再说些什么的，但他看兰美兮的样子，忍了忍，什么也没说。


    他觉得自己跟兰美兮有很多误会，想着等子兮好了，一起都过去了，自己找个机会跟自己的这个女儿好好聊聊。


    兰山走了没多久，兰子兮就完全不迷糊了，说话也比刚刚清楚了许多。


    他看着兰美兮，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轻声说：“姐姐，明天要剃光头呀。”


    兰美兮笑，“知道！不用不提醒我。”


    说完，又微微低下身子，“生日快乐，小鬼。”


    “谢谢姐姐。”


    医生不让兰子兮说话，兰美兮又怕他无聊，就拿了之前给他买的插画故事书读给他听。


    最开始，兰子兮一点事没有，一直面带微笑地看着兰美兮。


    就在兰美兮读到一半的时候，她看兰子兮脸色有点不对，放下书趴到他面前问：“怎么了子兮，哪里不舒服吗？”


    兰子兮看着她，想说话又好像说不出来。


    兰美兮慌了，她刚想起来按床头的铃，就见兰子兮眉头猛地一皱，从嘴里喷出一大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