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童明没太听清童欢说的话。


    “我想起了，我以前的一个朋友，一个，很久之前的朋友。”


    童欢说这话时，语速很慢，像冬季山谷里刚解冻的泉水，一步步穿透整个寒冬的冰凉。


    童明没忍住地歪头看向童欢，他觉得童欢的表情看起来比刚刚更加悲伤，那种破碎感再次出现在她身上，连带着她周围的气息也像极了清冷的月光。


    童明看着这样的童欢，一时接不上话，只是静默地等着童欢的下文。


    “她也是有一天突然就不见了，她说她要离开了，可是明明和我约好要一起上四中的。”


    童欢的叙述没有停，她知道童明在听。


    “后来我问过许多人，有人说不太记得了，也有人说她死了，我不相信。那人反问我，和她关系最好的难道不是我自己吗？为什么我还要去问别人？”


    “是呀，我也以为我和她关系是最好的，可是，慢慢地，连我也快要忘记她了，就好像每隔一段时间，我的大脑就要淡化一次我的记忆。”


    “你说，是不是，她是不是真的死了？会不会有一天，我真的会完全忘记她？”


    童明：“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童明知道童欢并不是真的期待他给出什么答案，只是希望能有人听她倾诉。


    “或许很久吧，可是也只是三年，只是三年而已。”


    童欢嘴上说着只是三年而已，童明却听出了漫漫的岁月味道。


    童明：“现在联系方式这么多，通讯这么发达，你也没能联系上他吗？”


    “是呀，现在联系方式这么多，通讯这么发达，为什么我就联系不上她呢？”童欢嘴角出现了一丝自嘲，“或许是我太不关注她了，是我，一向只看得到自己，看不到总是挡在我前面的她。”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低迷，童欢晃晃脑袋试图将负能量从身上散走。


    她调侃性地对童明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真的相信过神明，很虔诚的那种。”


    “我知道。”童明心说，你现在也不老呀。


    “而她是为数不多，不会嘲笑我的人。”童欢没在意童明说的“我知道”，她想或许神明对于自己的存在从未怀疑过吧。


    童欢说完，两个人之间沉默了许久。


    童明忽然问道，“他，是你喜欢的人吗？”。


    他问这话时，心里居然有些紧张。


    “是的吧，我以前就很喜欢她，她超级酷。”童欢将思绪从回忆中拉出来，狠狠地批判着，“可惜她就是个骗子，说好和我一起上四中，都不知道人去哪疯了。”


    童明还没回过神来，童欢已经将话题转移到了别处。


    天上的雨已经渐渐停了，童欢将手伸出雨伞外感受了一下，确定没有雨了，就将雨伞给收了回来，顺手抖了抖上面的雨珠。


    她嘴里还潇洒地说着，“不聊这些了，我刚刚忽然有一个想法。”


    童明：“什么想法？”


    童欢：“我不准备找后端开发的工作了，我准备换个岗位投递。此路不通，就换条路走呗，反正都是打工挣钱。”


    这时童欢之前脸上的那些彷徨和落寞已经全部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洒脱。


    童欢说要换岗位找工作，很快就开始行动。


    首先她先确定自己能换到哪个岗位。


    对比她能选择的，工资还不错的岗位，最后果断决定在秋招中先投递产品经理试试。


    在这个“人人都是产品经理”的时代，她自信自己计算机专业出身的背景多少占据了那么一点点微末的优势。


    一旦开始决定做，童欢就摒弃了大脑中那些怀疑的声音。


    她开始刷童明给的资料里关于产品经理的部分，又抓紧时间做几个自己的项目集，努力从自己有限的经历里抽取出一些精华来点缀在简历上。


    同时也关注相关公司的招聘要求上写的条例，查缺补漏，疯狂地充实自己。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童欢没有童明手把手的教学也很快找到了门路，一边投简历一边继续往自己大脑里填补知识。


    换了一条路之后，童欢觉得顺畅多了，她顺利地接到了几个公司的面试通知，比起之前一堆的拒信可温暖太多了。


    “童欢，你最近都忙什么呢？”


    夏黎明见童欢最近都不怎么和他唠嗑了，又是一整天戴着耳机，对着书和电脑的。


    童欢头也没抬，“我明天后天都有面试，我得准备一下。”


    夏黎明：“欸，你工作找的哪的呀？有南成的吗？”


    “没有，一个都没有。”童欢这时才抬起头，简单回忆了一番，确定的回答。


    夏黎明：“为什么？你不想留南成吗？你不喜欢南成市？”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待腻了，大学四年在这也差不多够了，该去别的地方了，而且我也没什么特别想留在这的理由。”童欢诚恳地解释。


    “那就找一个南成市的男朋友呗，然后留在南成市。”夏黎明说这话时，眼睛直直看着童欢。


    “算了吧，就算我现在有男朋友，我也不可能为了他留在南成市的。”


    听到这话，夏黎明有点失落，“为什么？你有想去的城市吗？”


    “倒也没有，就是觉得吧，关于未来这种重要的选择，还是基于自己的意愿来做比较好，别人总是靠不住的。”


    童欢的语气寻常平淡，没有多余的波澜。


    夏黎明顿了好一会，最后才说了一句，“那你要是想留南成了，以后多联系。”


    “好。”童欢嘴上答应着，却知道这只是一句客套话罢了。


    过了好一会，童欢见夏黎明还靠在自己工位旁边，问了一句，“学长，你，还有事吗？”


    夏黎明回过神来，“噢，我，我就是想问你，这周末还打球吗？”


    “我打不了呀，我还要找工作呢，这面试完，我准备再投投简历试试。”


    童欢委婉拒绝。


    说完这话，童欢见夏黎明好像还有话要说的样子，又问了一遍，“学长，你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夏黎明措辞了一番，“噢，我是想说，我在这的实习快结束了，你要是回南大，我们也可以多联系。”


    “好呀。”童欢看着夏黎明等着继续说。


    夏黎明没再像之前一样扭捏，一鼓作气地说完，“毕竟我还挺喜欢你的，嘿嘿，有空多联系，就当继续交个朋友呗。”


    和夏黎明待在一起久了，童欢也感觉出他对自己的好感，此时夏黎明这话说得大大方方的，童欢也看出了他的潇洒，也大方地回了一句，“好呀，那有空多联系。”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毕业离开南大，很难再有交集，话里所说的“有空”也会随之被挤压掉。


    “不过，学长你喜欢我什么呢？”


    童欢调侃地问了一句，仔细想想自己确实也没有特别拿得出手的优点，没有长得好看的外貌，没有出色的能力，也没有优渥的家境，很难相信夏黎明会喜欢她，虽然此时两个人说的喜欢仅仅是欣赏的程度。


    “嗨呀，你这话说得，你性格好呀，像个小太阳一样，遇到困难也不怕，成天乐呵呵的。”


    夏黎明也放下了自己心里那点小遗憾，坦然地夸赞他眼里那些童欢的优点。


    像个小太阳吗？


    童欢回想自己的性格，实际上完全不到小太阳的程度，甚至跟小太阳都挨不上多少边，她的内心总是在退缩，在内耗，在怀疑，在怯懦。


    童欢：“学长，嘿嘿，其实你说错了，我不像小太阳，我更像月亮。”


    听到童欢说自己像月亮，夏黎明还以为她是在形容自己皎洁无暇，还故作夸张地起哄，“哇撒，你这还自夸上了呀！”


    看到夏黎明的表现，童欢知道夏黎明是误会了，只是笑笑，没再解释。


    等到童明拿着新的资料来找童欢时，又见到童欢和夏黎明交谈甚欢，不由得捏紧书脊。


    童明站在夏黎明一旁，悄悄挡住夏黎明看向童欢的视线，“今天的内容学完了吗？准备回宿舍了吗？”


    “啊，已经这么晚了呀，那我也回去休息吧。”


    说完，童欢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回公司安排的宿舍。


    等两个人走远，聊了些闲散话题之后，童明才问道，“刚刚，夏黎明跟你说什么了呀？看你笑得那么开心。”


    童欢简单复述了一遍她和夏黎明沟通的内容。


    童明倒是好奇其中一点，“你为什么形容自己是月亮呀？”


    “因为我的阴暗面几乎没让他们看见过，所以我更像月亮。”童欢解释道，“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月亮是努力吸收了多少能量才让他们看见发光的样子的。”